夜色連成一片,唯有宮燈點亮了宮道。空蕩蕩的宮道里面,響著一前一后的腳步聲。白底皂靴踩過落地梅花,竹青色的斗篷上面繡著墨竹,狐白毛繡圍一圈。
宮人提著明黃色的大油燈跟在顧源的背后。那張俊俏的臉在明燈發(fā)出的微光下,越發(fā)有鮮衣怒馬的少年氣。墨發(fā)用一支銀色的發(fā)簪挽起,些許散落在耳邊。一雙猶如黑夜般眼睛凝望著前方。
他加快了步伐,來到了御書房。守在御書房外面的內(nèi)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句。
“拜見五皇子?!?p> 顧源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太監(jiān)總管開了御書房的門。顧源慢慢的走到皇帝的面前,撩袍跪下。
“父皇?!?p> 皇帝看著顧源拜倒在自己面前,手上沒有了動作。放在右手邊的奏折堆成山,宮女在旁邊磨墨。
“父皇這么晚傳召兒臣有何事吩咐兒臣?”
顧源對皇帝恭敬的態(tài)度就像是朝臣一樣?;实鄯畔铝斯P,讓宮女退下去。太監(jiān)總管站在皇帝的旁邊,垂首等著皇帝的命令。
“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聞。朕要聽聽你的見解?!?p> 皇帝是從華貴妃那邊來的。至于華貴妃說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華貴妃惹得皇帝不愉快,皇帝索性也沒有要留下的意思。
皇帝坐在御書房里面,尋思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越發(fā)覺得心煩意亂,又忽然間記起顧源。
這幾天他辦的事情都令人滿意,皇帝心里有所衡量,這幾個兒子的表現(xiàn)也看在眼里。
被傳召過來,是顧源意料之外,不過,他倒是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真實的情緒,只是擺著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
這件事情,可以借手削弱廣平伯府,得以借機打壓二皇子。但,這件事情若是太過直白說出來,估計皇帝是會有所猜疑。當然要有所一二掩飾。
江尋淮是都城里面出了名的惡霸,不少人厭惡他,如此惡名昭彰。他不能人怪罪江尋淮。因為這件事情是殷時動手打人。也不能將責任全部推卸到殷時身上,否則又顯得自己另有所圖。
顧源思忖片刻。
“回父皇的話,此時是由廣平伯府世子所為,不論江世子做了什么。也不能因為一個女子而起爭執(zhí)。”
話說到重點上來了?;实勰抗庾兊脟烂C,顧源看了一眼皇帝的目光,皇帝臉上沒有拒絕要了解這件事情的意思。顧源嘴角微微上揚。
“這件事情始于一年前,我有所耳聞。廣平伯府世子看上了一個風塵女子,與景陽侯府世子相爭……”
……
守在外頭的太監(jiān)總管看著四下深夜初開的梅花。御書房內(nèi)的蠟燭慢慢地燒了一小段下來,過了一大段的時間。顧源娓娓道來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得知原因的皇帝一掌拍在桌案上面,怒喝一句。
“胡鬧!這江尋淮胡來也就算了,這殷時怎么這般做事?!莫不是廣平伯平時管教不嚴!居然留宿花樓?!成何體統(tǒng)!”
皇帝氣的不輕。
顧源低著頭,看著波斯地毯,良久之后,皇帝又重歸平靜,目光落在顧源身上。
“以你所見,該如何處理?老五?!?p> ……
跟隨皇后回到宮中的太子一路上沉默寡言。直到他被叫到皇后旁邊說話的時候,他才從宴席上面的恐慌里面抽離出來。
皇后坐在貴妃椅上面,拉過太子的手,語重心長的對太子說話,目光里裝滿了期望與希翼。
“太子,你是東宮之主。多少人盯著你的位置?在等著抓你的把柄。跟隨在你背后的都是我們馮氏朝臣。你切不可讓我們在失望了?!?p> 太子聞言,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皇后。
這些年頭,想要把他從儲君之位拉下來的人多的是,他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膽里面,稍有不慎就被人抓把柄,這些年,皇帝對他的斥責還少嗎?
眼下二皇子與五皇子的勁頭快蓋過他了,兩者爭鋒相對。可也時不時地會來扯他一手。他明白,他們比他厲害多了,玩弄權術這種東西根本不適合他。
“母后,父皇已經(jīng)對我很失望了。如今三皇子設法要拉攏蘇家,我也是沒有辦法,如果讓他得到蘇家,那么就比兒臣更強了,所以兒臣才匆匆忙忙的去拉攏長瑞王。何況,父皇給三皇子指婚,將尉遲將軍的女兒指給他,這下二皇子的勢力又漲了不少。”
太子再度陷入了恐慌。
自古皇位之爭都是充滿了鮮血與人命,為了得到俯首天下之位,不擇手段。
二皇子與三皇子聯(lián)合,原來還沒有太子這樣大的勢力?,F(xiàn)在他們的勢力隱約有超過太子的風頭了。
加之五皇子現(xiàn)在越發(fā)受皇帝重用,現(xiàn)在是兩面夾擊。
他現(xiàn)在既不受皇帝的重視,也逐漸失去皇帝的信任與耐心,勢力又不如二皇子。
他還有什么路可以走?
東宮之主,不做也罷。
皇后耐著性子跟太子說話,悉心開導太子,皇后拿起了侍女端上來的棗泥糕,推到太子面前。太子垂頭看著放在面前的棗泥糕,經(jīng)過今天晚上這一劫,身心俱疲。
“太子——”
皇后欲言又止,皇后看著大宮女從宮殿外走進來,對著皇后在耳邊說了幾句。太子看到皇后原本焦慮的臉色一下子豁然開朗。太子猜測著是那些散布他拉攏長瑞王消息的人落網(wǎng)了。
可又看見皇后譴退左右的人,太子又不明白了。
皇后將殷時與江尋淮的事情說給太子聽。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
太子只覺得奇怪。雖然說殷時與江尋淮相見兩相厭,可是怎么會好端端的打起來。
“我記得投入你門下的有一個叫做馮唐位的,人還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吧?!被屎筇嵝蚜艘痪?,太子原本灰暗的眼睛忽然如星光似的亮起來了。
皇后現(xiàn)在看著太子,那一雙狠厲的眼睛里面在暗示著太子下一步的行動。
“是,人還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p> 太子明白,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讓御史大夫參一本廣平伯教子無方。但是,太子不明白,這樣參他一本有什么用?一點推波助瀾的效果都沒有。
思及至此,太子眼里的神采奕奕又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