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過充耳喧嘩的庭院,邱清水到了內(nèi)閣門口。
看著他人拿著相同請?zhí)f給了一位六十歲左右的管家,他兩鬢泛白,皺紋滿面,笑容真切。邱清水也同他們一樣,把請?zhí)f給了他。
“清水姑娘?”管家看了請?zhí)系拿郑悬c疑惑,在這京城他可沒聽過這個名字,且年齡還這么小,難道是異國人?
管家雖然有些遲疑,但從未懷疑過這帖子的真實性,這幾日來往異國貴族太多,保不準(zhǔn)這是個小公主小千金之類,即使她身旁沒有護(hù)衛(wèi),但她清雅的氣質(zhì)是一般人沒有的。
“嗯?!鼻袂逅鼗卮?。這帖子原來是沒寫受邀人的,是在姑姑遞給她當(dāng)日寫的。
管家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這讓他有些為難,因為他要給簽,確定這位小姑娘待會去天露閣乘的車廂的前后等級。
“清水姑娘來于何處,是哪家的姑娘?”管家笑著說得輕柔。
“萬花樓。”邱清水遲疑了一番,不卑不亢,如實回答。
“萬花樓?”管家愣住了,只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猛然想起城東有家花樓也叫萬花樓的,不由很是震驚,皇家怎么可能邀請一個籍籍無名的花樓姑娘呢?
還沒待他發(fā)出疑問,后面剛來傳來一聲傲慢的聲音:“四皇子駕到,閑雜人等暫且退去!”
一個面相刻薄身材瘦高似扁擔(dān)的小廝在身著金絲華服的四皇子司徒玄浩前開路。那小廝鼻孔朝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他看了邱清水的衣著,衣衫領(lǐng)口未封,露出兩個玲瓏嬌小的鎖骨,妝雖淺但明顯是青樓女子的妝容,他也聞到了邱清水身上多多少少沾染的玉蝶香粉。
玉蝶香粉雖然有些奢華,但這只在花樓中流傳,且頂尖花樓是不用這個花粉的,為了區(qū)別,用的是更為昂貴偏權(quán)貴小姐使用的浮香粉金箔粉等等。玉蝶粉有些偏奶香的香甜味,是其他香粉所沒有的。
這小廝作為四皇子的貼心人,經(jīng)常跟著四皇子出入花樓,鼻子也練的格外敏銳,對花粉品種可謂是如數(shù)家珍,對臨曦城的花樓也是分外清楚。
他聽到邱清水所說的“萬花樓”,立即就想到了城東的那家。
綜上,本性使然,他沒有看得起邱清水,甚至有些鄙夷,很是懷疑皇家會把去天露閣的帖子給一個還未發(fā)育完全的花樓小姑娘。
邱清水當(dāng)然是感覺到了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小廝的態(tài)度,沒有惱,想著最好不要生事端。
但事兒要找你,再怎么避也是避不過的。
由于圓拱大門只有三米左右那么寬,管事的拿著她的帖子她當(dāng)然也不能退得太遠(yuǎn)。
邱清水移了兩步站在管事身旁門檻外,管事的看到四皇子后也沒在邱清水身上多做停留,連那小廝遞來的帖子也只草草瞟了一眼就從身后侍女端的木盤上拿了一個金字簽給那小廝,陪著笑,請司徒玄浩進(jìn)去。
本來好好的,走到門檻時司徒玄浩停了下來,皺著眉,眼神有些陰鷙,他聞到一股厭惡的味道,目光落在了邱清水身上。
邱清水本來看著自己的緋色小鞋,思量著幸好這里沒有纏足的習(xí)慣時感覺到一股不懷好意,抬頭看見司徒玄浩惡狠狠盯著她,很莫名其妙。
跟在司徒玄浩身邊的小廝腦中突然一閃,他家主子有個習(xí)慣,不喜歡奶香味,厭惡奶香味,至于原因,他不知道,也沒有打探過,哪個主子不會無中生有有幾個莫名其妙的癖好嘛?
那女童撲了玉蝶粉,雖然淡,但明顯司徒玄浩是聞出來了。小廝有點急,不是因為邱清水會招難,而是司徒玄浩的怒火會燒及他自己。
“把她拉下去……打殺?!彼就叫茞阂舛⒘怂幻耄l(fā)現(xiàn)邱清水衣著妝容并不是什么達(dá)官貴族之女,兇狠道。
邱清水茫然,又覺得有些惱怒好笑,這里的人都喜歡動不動就打殺這個打殺那個的嗎?還有,自己哪點惹上他了?
小廝為了澆滅司徒玄浩的怒火,在還沒有人反應(yīng)過來,就道:“還不快來人,把這個……不懂規(guī)矩的賤人拉下去!”
管家這會反應(yīng)過來了,邱清水雖然沒什么背景,但她有去天露閣的帖子啊,準(zhǔn)不是哪位貴人給她的,要是她折在自己面前,以后若追究下來,自己準(zhǔn)沒好果子吃,忙到:“四皇子,她是皇族誠邀到天露閣的姑娘,況且今日大喜日子,不好見血?!?p> 管家雖然也對司徒玄浩的怒氣感覺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問,以免火上澆油。
“不知哪里得罪了四皇子,招來這飛來的橫禍?”邱清水說得平靜,但聲音寒冷似凜冬寒冰,目光鋒利似磨好的刀子。管家不想火上澆油不代表邱清水忍得了這口氣。
一時間,空氣有些靜止,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小小的邱清水竟會反問四皇子,且氣勢上還不弱,一點都不輸。
像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早就跪地求饒,哪會有這么怒氣沖沖。
司徒玄浩雙眉蹙得更緊了,感覺到自己身為皇族的尊嚴(yán)被挑戰(zhàn)了,面目有些猙獰。
就在這劍拔弩張,大戰(zhàn)即將爆發(fā)的一瞬間,一道熟悉的清冷病弱聲音從門內(nèi)響起:“四皇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視人命為草芥啊?!?p> 緊張氛圍被打破,所有人的目光溯尋聲源處,來人竟然今日婚禮的主人公平樂王李灝。
邱清水也將目光投去,情緒復(fù)雜。這是她自萬花樓被燒毀得知他要成婚后第一次見他,他身著喜服,黑色為主色調(diào),只在衣衫邊緣處接以暗紅色的絲綢,他笑著,臉一如既往蒼白,身旁沒跟著人,邱清水覺得他就像孤魂野鬼。
之前,邱清水覺得自己像孤魂野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就有三百六十天一個人吃飯行動,沒有訴說對象有時無聊至極傷心至極就自己和自己說話,受了傷也自己給自己擦拭包扎傷口,就像她養(yǎng)的那只貓咪,她撿它的時候它的樣子,傷痕累累,自己舔舐自己血淋淋的傷口。
邱清水復(fù)雜的情緒中涌了些許感動,可能是回想到了之前的事,他的言行又明顯牽走了司徒玄浩的注意力維護(hù)了她,雖然他沒有落一眼在她身上。
果然,相交于無名之輩不算挑恤的挑恤,平樂王赤裸裸地扇他面子更讓他在意。
“平樂王啊,”司徒玄浩看上去惱怒極了,但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腦子找回來了才道,“不過懲戒一個不長眼的東西,畢竟,皇族的威嚴(yán)是要維護(hù)的,本來是要打殺的,不過,今天畢竟是平樂王你的婚禮,不好見血,想詢問平樂王你會如何處置?”
這些天,皇上很是重視平樂王,在朝堂上他發(fā)表的政論意見也大多會采納,甚至是未來的南巡之職務(wù)都交給了他,鄭國柱被削權(quán),平樂王被授予重任,并且還與安和公主成婚,其權(quán)勢竟與他們這些皇子逼近,朝廷的風(fēng)向變了。
平樂王問都沒問邱清水怎么觸犯皇族權(quán)威了,或許是不想在這里糾纏太久,或許是聞著空氣中淡淡的奶香味,早已猜到原因,道:“既是本王的喜日,本王的府邸,自然是要本王作主,既然她觸犯了皇威,那本王的婚日也不需要目無王法的人,來人,將她趕出去?!?p> 邱清水原本溢出來的些微感動又瞬間化為了泡沫,似無聲又有聲地炸裂在空氣中。
沒問緣由,就憑位高者模糊的只言片語就隨意定罪處罰了,天胄之子的通病嗎?
邱清水一直盯著李灝看,但他一個余光也沒有給她。
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像不被丈夫理解愛著的深閨怨婦,邱清水將目光收回,在人押住她要她離去時,她狠狠從那侍衛(wèi)手中抽回了雙手,沒有言語,大步向外走著。
那侍衛(wèi)沒想到她有如此大的力氣與氣勢,在她走了有十來步時才追了上去,想押又不敢押,她太矮也不好押著,索性就跟在她后面像個護(hù)衛(wèi)一樣把她送出了府。
李灝余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他其實在她收回目光后瞟了一眼。她今天是上了粉的,還打了耳釘,他默默想,想象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嘟著氣,似乎挺可愛的,也帶著幾分不羈。
“不知平樂王怎么有閑心來到前殿?”司徒玄浩心情很是愉悅,在他看來,平樂王這般處置明顯是顧忌他,他的地位權(quán)勢。
可能是長久處于高位,被贊揚顧忌慣了,高高在上油然而生出一種眾人皆賤我獨貴的自負(fù)感。
平樂王是顧忌他,現(xiàn)在是不好與他鬧得不堪,不過是顧忌他會威脅傷害到邱清水。
那日看到邱清水吸收魔修修為至少達(dá)到十階以后,回憶她言論思想的成熟,這幾日他是不是會冒出要把她招入月隱,此番為她解圍實際是本能。
幫了她一次,想來要收她入月隱時也會容易不少。
“不是四皇子還未到,車隊馬上要開了?!崩顬y得心情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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