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淑琴痛哭流涕的敘述著自己的悲慘過往。
紅衣女子又開始繡起了針線,黑肥貓窩在她的肩膀上,瞇起了眼睛。
直到馬淑琴抒發(fā)出心中所有的悲痛情緒,平復(fù)下來的時候,紅衣女子才淡淡的問她:“所以,你想怎么辦?”
“我不想這樣死……”馬淑琴擦了把眼淚,渾濁的眼睛紅的像是兔子,又厚又硬的手指甲里藏著黑色的泥垢,配著那一張滿是皺紋的棕黑色的面旁,看起來十分頗為凄慘,“我辛辛苦苦把他們拉扯大……春旺是我最疼的孩子,我?guī)Т罅怂痔嫠麕Т罅藘蓚€孩子…他怎么能那樣對我?十年了……我都沒見過他…….他就住在我的隔壁,可是卻不肯來看我!”
紅衣女子哦了一聲,“所以你是想,重新來過,找回所謂的親情?”
馬淑琴沒有聽懂紅衣女子語氣里的嘲諷,歡欣雀躍的道:“行嗎?”
紅衣女子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更加的冷了。
繼續(xù)問:“你覺得事情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你對他們不夠好?”
馬淑琴想也不想的點頭:“如果不是我給老二分了房子,沒給老大分,老大也不會這樣對我……”
紅衣女子嘆了口氣:“那老二呢?”
不待馬淑琴回答,紅衣女子就繼續(xù)說道:“你最后落得那個下場,誠然有你自己的原因,分明是自己的大北屋,為何不去要?分明是自己的宅基地,為何白白送了出去?老了沒人養(yǎng)老送終,為什么不行使自己的權(quán)利?一味退讓,只能讓他們無所畏懼。”
“不!他們只是娶了媳婦忘了娘……我沒有給他們?nèi)⑸虾孟眿D……”馬淑琴在紅衣女子的詰責之下,諾諾的說道。
女子冷笑,“你覺得原因在你的兒媳身上?”
馬淑琴疑惑的反問:“難道不是嗎?”
紅衣女子點了點頭,被氣得笑了出來。
這樣拎不清的人!
難怪兒女雙全,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單生意,她不想接了。
肩膀上的黑貓?zhí)M她懷里拱了拱,喵嗚一聲:“殿下,您就咬咬牙,為了功德點忍忍……好不好嗎?大不了,我們自己去走一趟?”
這個人身上的怨氣這樣深……
紅衣女子想了想不菲的功德點,終于低了頭,問道:“你要的結(jié)果就是兩個兒子一同贍養(yǎng)你對嗎?”
馬淑琴點了點頭。
“這個不難,我可以幫你?!奔t衣女子托著腮,看著馬淑琴:“我只保證結(jié)果是你想要的,但是過程……你得一切聽我的,否則,免談。”
馬淑琴瘋狂的點頭,“只要老大老二肯贍養(yǎng)我,我什么都答應(yīng)你!”
從馬淑琴的眉心滲出一滴鮮血,落在桌子上隔著的泛黃紙張上。
紅光一閃,紅衣女子便將那張紙收進了手里。
“契約達成,任務(wù)開始?!?p> ……
宴歡醒來的時候是上午十點鐘,暮秋的太陽,散發(fā)著薄薄的溫暖。
她從鋪著一張薄薄毯子的地上爬了起來,環(huán)視四周。
五十平方的房間里散落著各種各樣簡陋的體育器材。
手工制作的乒乓球拍、沙包、毽子、跳繩之類的東西堆滿了整個房間。
只有靠近窗戶的角落里,鋪著宴歡剛剛睡過的毯子。
還是村干部從家里拿過來給馬淑琴的。
還有幾件破衣服,被馬淑琴拿來當了枕頭還有被子。
宴歡很快就找到了對應(yīng)的記憶點,這是趙秋旺隔壁小學(xué)的體育器材室,算了算時間,差不多就是趙金旺來接她的日子。
這個時候,馬淑琴的宅基地還沒被批下來,大兒子也沒有地方蓋房子,自然霸占著大北屋的三間房子,宴歡沉吟著,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好,卷起來,夾在胳膊底下出了體育器材室的大門。
馬淑琴不肯為了大北屋的歸屬權(quán)跟大兒子鬧起來,為的就是保全兩個兒子的面子,不想他們背上不孝的罪名,
畢竟,在這個五柳村,口水都能淹死人。
可偏偏奇了怪了,大兒子趙春旺是個頭鐵的。
在菊芳的念叨下,趙春旺怕親戚們念叨著讓他贍養(yǎng)馬淑琴,就徹底跟所有的親戚斷絕了關(guān)系,逢年過節(jié),都不走動,平時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的,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裝瞎。
當一個人連臉都不要的時候,基本就處于天下無敵的霸體狀態(tài)。
都已經(jīng)這樣了,馬淑琴竟然還心慈手軟一忍再忍。
可惜了,她忍不了呢。
心軟得能滴出水來的人碰見心硬如鐵的東西,到底是失了先機。
宴歡加快了步伐,順著學(xué)校的小巷子走了出去。
她不是馬淑琴,沒有那樣的慈母心腸。
口水都淹不死的人,總有其他的辦法治他。
走出巷道,就能看見一片連綿的田地。
地里有很多上了年紀的人拿了個籃子在地里面撿菜葉、或者把自己的大白菜窖起來,通常,那都是一大家子一個冬天的口糧。
見到宴歡走過來,他們都三三兩兩的從地里抬起了頭。
略帶同情的看著宴歡,跟她打招呼。
“嬸子這是去哪兒???”
宴歡夾了夾胳膊底下的衣服,也扯開嗓子學(xué)著那婦人喊道:“我回家!”
“春旺媽你怎么穿這么少?不冷???”
暮秋初冬的天氣,縱然有太陽,那當然也是冷的啊。
宴歡點點頭,笑著對和馬淑琴差不多年紀的老人說道:“冷?。∥疫@就是回家拿衣服呢!”
“老馬,要不來我家吃個飯再回去?”
宴歡搖搖頭,拒絕的很堅定:“不了,要回家去呢,大兒子一家等著我呢?!?p> 這般對話著,宴歡就走到了老房子的門前。
大門沒鎖,看來頭鐵一家人在家。
推開門走了進去。
陽光暖暖的照在三間大北屋上,土胚房上的白色石灰殼子都有些斑駁,帶著時光腐蝕過的痕跡,有著歲月光陰磨洗過的厚重感。
她沒有進門,就站在院子里,扯開嗓子喊了春旺和菊芳的名字。
喊聲落地沒幾分鐘,看起來憨厚老實的春旺那一張大驚失色的臉就從門后面露了出來,打量著宴歡,有點心虛的問道:“媽,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宴歡伸手指了指大北屋:“是啊,天冷了,學(xué)校住不了了,老大啊,你該把我的大北屋還給我了,分家的時候我們可說的好好的,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p> 春旺的臉上就露出糾結(jié)又難看的表情。
看著宴歡的眼神莫名的就愣了下去。
母子二人正僵持著,就聽到房間里面菊芳的喊聲:“死鬼你還不給我把門關(guān)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再跟她多說一句話我就跟你翻臉你信不信?”
春旺看了神情平靜的宴歡一眼。
默默伸手把門關(guān)上了。
然后傳來菊芳急促又厚重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門被上閂的咔嚓聲。
宴歡撫了撫衣角的褶皺,既然不肯還,那就沒辦法了呢。
朝著門口走近,手上赫然多出了一把鎖。
她輕輕的,把鎖掛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