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輪銀月照耀艾斯特羅爾,銀月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
這靜謐無比的月下之夜。
阿雷多眼看荊棘花僅剩的騎士被瞬間割喉,英姿颯爽的女騎士迪妮莎被群起而攻之的精靈們捅了無數(shù)刀。
獨眼的壯漢高喊,為了榮耀!然后像一條敗犬倒在一旁的雪地中。
想要逃跑的瘦高的盜賊,被一根根銀色的箭矢釘死在地上。
世界之中,只剩下自己。
阿雷多此時像一個失魂的人偶,閉著眼睛,呆呆的癱坐在地上。
為首的精靈邁過眼前的幾具尸體,居高臨下的來到阿雷多的眼前,手中的匕首劃過阿雷多的脖子和下巴,一條淡紅色的血痕瞬間形成。
“自詡巨龍的偉力,人類帝王之子,”精靈不屑的看著雙眼緊閉的阿雷多,“就是這個德行?”
阿雷多無動于衷,似乎是嚇呆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精靈對阿雷多的樣子有些氣惱,他提著阿雷多的脖子,被扼住咽喉的阿雷多無助的掙扎,張大的嘴巴發(fā)不出聲音。
“巨龍終眠。”
精靈舉起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了阿雷多的心臟。
“以伊格德拉修之名!”
精靈把匕首從阿雷多的心臟抽出,阿雷多的尸體被精靈厭惡的扔到一邊。
“巨龍終眠!”
精靈舉起手中的匕首,向著其他的精靈們高呼。
“以伊格德拉修之名!”
精靈們以禮回應。
“終衛(wèi)要塞的龍眠行動結(jié)束了,”精靈重新戴上兜帽,向著黑夜走去,“女皇在永輝城的壯舉必將帶領我們精靈一族重新統(tǒng)治艾斯特羅爾的每一片土地與天空!”
精靈們帶上兜帽,轉(zhuǎn)身離開這片充滿著血腥與尸體的街區(qū)。
這個時候,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原本應該死去的人類小王子阿雷多,他的尸體在以一種令人不安的方式在地上扭曲蠕動。
精靈們停下腳步,看向不斷抖動的阿雷多。
為首的精靈緊皺眉頭,匕首從袖間滑入手中,握著匕首,精靈向阿雷多的尸體探去。
眼前的阿雷多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白色的眼珠不見瞳孔,雙眼中翻滾著難以名狀的灰色氣旋。
精靈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那是……”
盯著這個奇怪的灰色氣旋,精靈覺得有些詭異,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
那是些不斷閃現(xiàn)的影像,在這之中,精靈捕捉到了畫面。
緊貼血肉的炭灰鱗片,沙漏形狀的黑色龍鱗,十二道不均勻間隔的黑鱗之線,雙翼伸展,好似沙漏。
“琦傲特萊喬啼普!”
精靈發(fā)出了一串古怪的音節(jié)。
仿佛印證著這個話語的魔力,空氣如水波紋一般,魔力蕩漾開來。
精靈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的空間發(fā)生了奇怪的扭曲,鏡面反射的空氣中憑空出現(xiàn)了許多影像,在這眾多幻象之中有許多難以名狀的事物。
如飛鳥一般飛翔在空中的白色金屬巨型物體,像馬車一般四個輪子在路上飛馳的鐵皮盒子,以及一個坐著輪椅的瘦弱少年和他背后的“少女”。
碎片化的影像不斷飛馳,緊盯著阿雷多的精靈,在看到“少女”之后本能的想要抽離視線。
為時已晚,少女和精靈四目相交,在精靈最后的時間里,他看到這個原本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從空中墜落!
原本在他身后的少女則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巨大的龍之豎瞳,占據(jù)了精靈的視野。
一切幻象皆為碎裂。
精靈們眼見自己的身體如同黃沙一般,精靈們還未發(fā)出聲響就被一一解體,形體灰飛煙滅,從阿雷多那邊吹來的風,輕輕拂去了這世界上每一個砂礫。與此同時,原本戰(zhàn)死的女騎士迪妮莎、荊棘花騎士、獨眼壯漢、瘦高盜賊等等尸體和血跡都化作黃沙被風輕輕拂去,所有的一切都消散在空氣中。
整個街道干凈的不像話。
艾斯特羅爾的三輪銀月高懸,銀月之下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
這靜謐無比的月下之夜。
只有地上躺著的“阿雷多”在輕輕呻吟。
“??!”
少年大喊一聲,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從空中下墜的那種失重感,以及死亡臨近帶來的那種絕望的恐懼。
永遠不想再經(jīng)歷那種死亡的恐懼。
但說來奇怪,人們常講死亡到來之前腦海中會形成走馬燈般的回憶,回想起來自己從小到大的一切事情。
但少年沒有,沈白發(fā)現(xiàn)自己看到的,是別人的一生,一個名為阿雷多的小王子的人生經(jīng)歷,沈白經(jīng)歷了阿雷多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包括他的死亡。
沈白覺得有些好笑。
看來要少看點小說才行,這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異世界冒險故事呀。
沈白甩甩頭,想把這些還在腦子轉(zhuǎn)的“阿雷多”的記憶甩開。
對了,自己從高樓墜下,是怎么活下來的?
活動了下四肢,沈白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受一點傷,但自己這一身奇怪的服裝是怎么回事?
服裝?等下!
沈白立刻向四周看去,是記憶中“阿雷多”死亡的街道!
沈白不甘心的抬頭看去,發(fā)出了一聲慘叫。
“你他喵的在搞我?!”
頭頂上面,艾斯特羅爾特有的三輪銀月,高高掛在天上。
“好冷!”
沈白掙扎著從地上費力的站起,北境冷冽的空氣即使穿著只有貴族才穿的起昂貴保暖的雪梟大衣,依舊讓沈白感覺冷到了骨頭里。
“現(xiàn)在……我不需要坐輪椅了,還能站起來……真的不是在做夢嗎?”原本要坐一輩子輪椅的沈白感受著久違的腿部肌肉,還有些搖搖晃晃,掌握不好腿部力量。
“雖然撿回了一命,可是我為什么會穿越?!”
沈白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對某人許下了什么誓言,但是此時沈白腦海中翻騰著前世的記憶和“阿雷多”的記憶,記憶與記憶混在一起,讓沈白頭痛不已。
不遠處有聲音傳來,沈白憑著不知哪里來的記憶向前走去,適應著重新掌握腿部的力量,沈白從這條幽深的小巷走了出來。
那是一道厚重的木門,不用看他上面掛著的牌匾,沈白記得,這是阿雷多偶爾來過的酒館。
名為“有間”的酒館。
隔著大門,沈白都能聽到酒館內(nèi)充斥著各種粗野不堪的喊叫與咒罵。
沈白有些恍惚地推門而入,這味道……
酒館內(nèi)汗水的氣味加上北境之地的兇徒惡人們嘴里喘出的熱氣——混雜著酒水的惡臭。
沈白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這群人,有種做夢的感覺,這一時間,沈白竟然覺得阿雷多的人生才是自己的真正經(jīng)歷。
“天殺的菲羅忒斯,哪個沒眼的混蛋把門打開了!”
一陣冷風吹進熱窩里,酒館內(nèi)紅著眼睛和臉蛋的醉人們不由得都哆嗦了幾下。
“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怪在黑夜女士的頭上?!币幻莞叩谋I賊小聲嘀咕,在他身旁獨眼壯漢的咒罵聲中,人們往酒館的大門望去。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四歲的男孩。
“各位……”重回酒館,沈白有些鼻酸,看著眼前這群活蹦亂跳的醉漢們,就是記憶里被那群精靈們屠殺的那群人,想到這里,經(jīng)歷過死亡絕望的沈白,只想要活下去!
精靈刺客們可能很快就要找到這里了,按照記憶里的那場屠殺,這幫人根本沒有勝算,留在酒館里更是死路一條,沈白暗下決心,絕不能讓這群人再白白犧牲!
“各位!”沈白收拾好心情,以一種莊嚴肅穆的語調(diào),稚嫩卻認真的向眾人高聲說到,“我是阿雷多·柯文納斯,霧堡的米斯特伯爵!”
眾人停下動作,看著眼前這個稚嫩的男孩。
“以艾斯特羅爾的皇室之名!我請求各位,護送我回到卡爾魯奧城堡!”
“柯文納斯?我記得咱們那個手拿斷鋼神劍的國王是不是就姓這個?”
“霧堡伯爵?國王陛下唯一沒封為公爵的小兒子,是不是就是那個什么米斯特伯爵?”
人們望著眼前這個自稱是人類王子的男孩,一臉難以置信。
隨即爆發(fā)出哄堂大笑。
“你要是王子,本大爺就他娘的是國王老子!”
“臭小子還沒喝就被飄著的酒氣熏傻了嗎?沒喝酒就大了?”
“哈哈哈哈!”
人們認為皇室成員顯然不會出現(xiàn)在一群流放者聚集的法外之地,極北之地的終衛(wèi)要塞,消息閉塞,從永輝城輾轉(zhuǎn)飛過來的信鴉根本難得一見。
就連自詡要將神的光輝灑向每一寸土地的神圣教會,都自動忽略了這片土地,是艾斯特羅爾少有的未設置教堂的大型城市。
笑的噴出酒沫的醉漢們,毫不理會尷尬的站在門口的阿雷多,各自該喝酒的喝酒,該玩鬧的玩鬧。
這跟沈白預想中的王子一呼百應,眾人皆舉劍跟隨守護的劇情套路毫不相關啊!
阿雷多真的是你們的人類王子!
沈白在心底無助的吶喊!
“那個……”人群之中,傳來一聲小聲的招呼。被晾在北境酒館大門口的阿雷多尋聲望去。
“這里……”看著阿雷多看錯了方向,那個聲音的主人有些膽怯的揮手示意,阿雷多看到,這是一個瘦高的男人。
“黑夜女士在上,如果我們護送您的安全,”瘦高男人旁邊的獨眼壯漢不滿的錘了這個瘦高男子一下,“咳咳,您就會支付雇傭我們的費用,對嗎。”
“您知道的,我們是給錢辦事的傭兵嘛!”提到艾爾的金幣(艾斯特羅爾的金閃閃有誰不愛呢),瘦高男子一臉笑瞇瞇的樣子。
喝酒的傭兵們又看了眼杵在門口的阿雷多,先不說他先前那令人發(fā)笑的言論,就單看阿雷多昂貴不俗的衣裝打扮,一看就是哪家貴族的闊少爺,先不論他到底要干嘛,只要是貴族,就一定能榨出點油水。
不愧是欲望與陰謀的信徒啊,論貪婪,我們誰都不比過這個該死的盜賊!
“當……當然!”
阿雷多顯然也認出了這個瘦高盜賊,想起他被無數(shù)箭矢釘死在地上的樣子,阿雷多心里一顫。
“蘭尼斯特有債必償。”
瘦高盜賊一臉疑惑。
“串戲了……”阿雷多快速轉(zhuǎn)移話題,“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即刻動身?!?p> “那個,尊貴的大人,”盜賊扯著旁邊獨眼壯漢纏繞住他脖子的粗壯手臂,防止自己被他勒死,“這頓酒水錢您看……”
瘦高盜賊看著阿雷多從開始看他就一臉笑瞇瞇的樣子,他被看的直發(fā)毛,聽人說城堡里的貴族老爺們都有些奇怪的癖好,小盜賊不禁屁股一緊。
可是不知怎么,阿雷多卻奇怪的安心下來。
“全場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