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幽幽轉(zhuǎn)醒，只覺夜已深，窗外已是星羅棋布。
案前早已無人。
大殿下怕是早已睡去。這主殿屏風(fēng)后，再往里面走過一個門簾就是他的寢殿。我住在偏殿，就是屏風(fēng)后往右邊走的一個小隔間。
我正準(zhǔn)備起身往偏殿走，忽然賊心起。不如趁著夜色深，看看這大殿下面具下究竟是何面容。
這么想著，我拿著紅燭小心翼翼的朝主殿挪過去。
悄悄地走過屏風(fēng)后面，我把紅燭小心翼翼的放在門簾前面的圓桌上。
我站定深呼吸，想到馬上就要成天庭唯一一個知道大殿下面容的人，心里不免有些激動。我輕手輕腳的撩開那鮫人紗。
這鮫人紗薄而輕，天庭大多數(shù)宮殿都用的這樣的紗做門簾?？梢允沟煤熀竺娴娜讼窭锩婵磿r，只覺得室內(nèi)若隱若現(xiàn)有光浮動，但看不真切里面景象。
但是室內(nèi)的人看事外卻是清楚。
這紗垂在地上，看起來厚厚的一把，我一動，上面浮光掠影，像是水的波紋。有人在湖心擲下一顆石子，湖面就一圈一圈暈開水紋一般。
掀開紗帳，內(nèi)室確實昏暗不堪。
原是因為窗前也是鮫人紗，擋著月光近不來。
我猛然想起我還有那夜明珠，之前一直揣在袖子里，這時便派上用場。
那珠子小小的一顆，剛剛一拿出來就忽然綻出金關(guān)，整個內(nèi)室恍若白晝，剎那光芒下我一下子看清楚了床的位置。床周圍的帷幔長長的堆疊在地上。我猛然記起夜明珠夜晚最是明亮，若是我端著往床邊靠，怕是立馬驚醒大殿下。
我趕緊收起來夜明珠，屏住呼吸。
片刻后也沒有動靜，看來大殿下睡的還是很沉的，我長舒一口氣。緩緩地朝床的方向挪動，等我小心翼翼的給床幔打開一個口，發(fā)現(xiàn)大殿下平躺著，臉上果然是那個面具。
他的床幔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印的床幔里面有淺淺的暖黃的光，柔柔的，不刺眼。
見他沒有反應(yīng)，我輕輕伸手去摸那個面具。這面具冰冰涼涼的，一摸上去，我忽然覺得腦海中閃過許多黑色的影子。像是很熟悉，但是又很恐懼的感覺。
我驀地收回手，有些害怕。
但是機不可失，我又伸出手去摸面具。一點一點往上提，已經(jīng)看到他嘴唇了。嗯，很正常。在往上是鼻子，嗯，還是很.....正常。只消一點就可以看到眼睛了。
電光火石間，有冰涼的手握住我的手，天旋地轉(zhuǎn)的一瞬我已經(jīng)被壓在床榻上。那大殿下穿著寢衣，支這身子，兩只手抓著我的手按在頭兩側(cè)，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他已經(jīng)帶好了那個面具，好像我剛才看到的都是我幻想的一樣。
這樣的姿勢怪怪的，他還穿的寢一，男女授受不親，我緊緊閉著眼睛側(cè)開頭。
就聽著他輕佻地說，“原你還有半夜入人寢殿偷窺的愛好？啊.....也是，你原先不是也半夜三更去景行殿里偷東西嗎？”
我睜開眼睛瞧他，應(yīng)該是剛剛翻身起來，他的寢衣開了口，凹凸有致的鎖骨下面可以看到結(jié)實殿胸膛。
天吶，我在世這些年，哪里見過這樣香艷的情景。
“男...男女授受不親，你倒是先放開我啊。你衣服都沒穿好，這不合適?！蔽覂叭灰慌删幽?，支支吾吾的說。
他半晌沒說話，忽然噗嗤一下笑了。頭帶著面具，我自然是瞧不見他笑起來什么樣，但是他的確笑出了聲。
然后他松開我，我正準(zhǔn)備起來。他忽然扯住我的手，“你不是想揭我面具嗎，”他指一指面具，“我就在這，你不好奇了嗎？”
我當(dāng)然還是很好奇，但是當(dāng)下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不肯罷休，按著我的肩膀，捉起我一只手去碰它的面具。手指再碰到面具又是那種詭異的感覺，說不出來的恐懼和悲傷。
他推著我的手一點一點揭開面具。
在帷幔的暖色的光里，我看清了他的面容。
我微微震住，沒有傷疤，沒有丑陋的痕跡。我原覺得這天庭最好看的就是景行。景心是清風(fēng)朗月入懷，出塵又獨立。孤高地仿佛這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是他是不一樣的，他是天庭的大將軍，萬千火光里過來的神明，眼角眉梢都是張狂和桀驁。輪廓鮮明又硬朗。
他的眼睛像是深海，海面墜落的一點星光，搖搖晃晃，只是深深一眼便是要深陷進(jìn)去一樣。
莫名的，我只是覺得他很是熟悉，就像是好久好久之前我們就認(rèn)識了一樣。
看到他的面容只覺得悲傷的想要淚流。
氣氛有點詭異。他只是抿著嘴角，皺著眉冷冷的瞧著我的表情變化。
我當(dāng)真就覺得眼角濕潤，他并無反應(yīng)，冷哼一聲把我推下床。
我摔倒床邊，他收攏床幔?！鞍胍箘e偷偷摸摸的到處走，下次再被我逮住，就不會這么容易讓你走了。”只聽見他冷冷的說。
我嗯嗯好好的應(yīng)著，撈出那顆夜明珠準(zhǔn)備照明走，室內(nèi)頓時金光滿堂。拿在手里也有了熱度，這下我看得清了，光影里都是浮動的畫面，很模糊，快速的變換著，什么也看不清，反而是有點晃眼。
那大殿下悠悠地說，“晚上別再拿著那顆夜明珠到處走，那是招魂珠，能看清你所有的業(yè)障?！?p> 我趕緊收起來，灰頭土臉的退出去。
他既然這么說，那他是看到我的業(yè)障了嗎。我幻化人形也不過短短時日，自知沒有違法亂紀(jì)，我也會有業(yè)障嗎。
月老說過，業(yè)障焚身，業(yè)障太多的人受到天雷會痛入骨髓。他說自己活得太久了，已經(jīng)不記得有過什么業(yè)障，如果真的有，他也不想記起來。
因為每個人都難免要背負(fù)著罪責(zé)或者，神仙也不例外，記不起來了也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