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茗秋走后不久,陸府書房里突然起了一陣風(fēng)。
那風(fēng)原來極小,小到只能輕輕拂動書桌前的帷幔,之后卻越來越大,甚至可以晃動房門,令其發(fā)出吱吱的聲響。
最后,只聽砰的一聲重響!
房門被吹的緊緊關(guān)上,那陣風(fēng)也瞬間平靜了下來。
……
書房內(nèi)。
左邊的書桌后面,原是一排放著書籍的書架。
此時,書架已從中間緩緩分開,露出了其后隱藏的一個漆黑門戶,里面有陣陣?yán)滹L(fēng)傳出,冰涼幽寂,不知通向何處。
門戶里。
一個人影右手提燈,左手抬袖,護(hù)著燈籠里忽明忽暗的燭光,步伐輕盈的從里面走到書房之內(nèi)。
在其身后,還有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傳來,沒過多久,又一道高大的人影從門戶中邁步走出,與先前出來的那道人影站在了一起,甕聲甕氣的問道:“是陸姑娘嗎?”
陸啟夏轉(zhuǎn)身,看向那兩人說道:“不只我姐姐,玄璣玄知二人也一同來了,不過他二人被我關(guān)在了門外,不曾進(jìn)來?!?p> 先進(jìn)來那人將手中的燈籠竹棍小心的放在書桌邊上,笑著說道:“難怪我們只聽到了茗秋的聲音?!?p> 他抬起頭,只見他眉目溫潤,面容俊美,身穿一件裁剪得體的簡單白衣,一副清雅飄逸的溫和模樣。
在他身旁,另一人身材肥胖,身姿高大挺拔,留著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陸啟夏,再次說道:“既然他們與陸姑娘一同前來,那道門的意見便已經(jīng)很清楚了,既然如此,我們就順著他們一回,暫時不與少主有所接觸,暗中觀察就是?!?p> 聽這兩人的意思,他們竟然一直在書房密室中靜聽!
但陸啟夏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顯然是早就知道此事。
若是陸茗秋依舊在此,看到這兩人,她必然會驚叫出聲。
這兩人,正是武王的結(jié)拜兄弟,當(dāng)年麒麟軍的軍中統(tǒng)領(lǐng),如今麒麟峰的主事之人!
玉面鬼醫(yī)白杞,千面修羅胡天南!
三人在屋內(nèi)的桌旁坐下,白杞為幾人倒茶,輕輕飲了一口說道:“道門心憂少主被我們影響,心中復(fù)仇的欲望太盛,傷了自己,也毀了道門,因此就算我們想再與少主有所接觸,只怕也會遭到他們的阻攔?!?p> 他的聲音很輕,動作也很是優(yōu)雅,整個人如同一幅畫般美好,讓人在一旁不覺有種如沐春風(fēng)之感。
二十年前,他便是這世間極為出名的美男子,如今二十載的歲月過去,他不僅未顯老態(tài),反而看上去比當(dāng)年更有魅力,若是被別人看見,不知會迷倒多少無知少女。
但這幅畫面并未維持太久,便被一旁的胡天南破了去。
只見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后,豪爽的把茶杯往桌上一頓,重重說道:“但若是不讓我們與少主相見,也是不可能的!我看道門的意思,是想讓少主自己追溯過去,待了解了他的身世以后,親自來找我們。
如此,他心中的仇恨便會被這過程中的時間磨去不少,即使最后知道,復(fù)仇的欲望也不會那么強(qiáng)烈,到時我們?nèi)羰窍雱袼鸨?,只怕也不會成功?!?p> 千面修羅胡天南,外表粗獷,心思卻極為細(xì)膩,三言兩語之下,便將道門眾人的心思猜的八九不離十。
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憑著一副看上去有些癡肥的憨傻模樣,不知有多少人輕視于他,最終卻命喪他手,成全了他千面修羅的威名。
他也因?yàn)樵趹?zhàn)場上殺戮太多,被冠了個胡屠的名號,是當(dāng)年麒麟軍的三大猛將之一。
此刻聽他所言,陸啟夏想了片刻后問道:“被老祖宗教導(dǎo)十八年,他對復(fù)仇的欲望到底還能被引出多少,我們不清楚。
若是他心中恨意不夠,我們又該如何對他進(jìn)行引導(dǎo)?”
白杞說道:“這個問題我們也曾想過,所以在當(dāng)初少主出山之時,我們就設(shè)計讓他進(jìn)入燎原堂中獵匪,想以殺戮喚起他體內(nèi)的血性,讓他看清這人間的殘酷。
但不知如今的他,心里是否還保持著這份快意恩仇的血性?!?p> 燎原堂中一年歷練,豐鴻一直以為那只是自己偶然間的一次經(jīng)歷,可如今看來,竟是被白杞等人設(shè)計,若他知曉,心中不知會是何種感受。
胡天南伸出胖手,曲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幾下說道:“那些事以后再說,現(xiàn)在,我們還是先想想如何將這場大戲唱好才是。”
“沒錯,”
白杞點(diǎn)頭說道:“戲臺已經(jīng)搭好,天下為臺,群雄作客,待到臺下的觀眾全部到齊,便是我們的主角兒露臉的時候了。
只要我們先做成了這事,其他的二哥到時自有辦法。”
說到這里,二人起身,胡天南看著依舊坐在那里的陸啟夏說道:“小夏,我們先行回去,你在這里千萬小心,莫要引起那些影衛(wèi)們的注意?!?p> 陸啟夏說了聲好,二人便轉(zhuǎn)身離去。
白杞取了放在書桌上的燈籠,依舊走在前方,胡天南跟在他的身后,兩人一起進(jìn)到了書桌后的門戶之中。
書架緩緩合上,書房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模樣,陸啟夏坐在桌前,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心卻不知去到了那里。
……
……
夜色深沉,豐鴻二人終于從客棧中走了出來。
可能因?yàn)榈曛袥]什么人的緣故,小二早早的就去睡了,連姬無涯的腳步聲都沒能將他吵醒。
走到門口,豐鴻看著姬無涯無奈說道:“我們是去暗中潛行,打探消息,不是去跟人打架,你就不能先把這身龜殼卸掉嗎?”
“當(dāng)然不行!”
姬無涯振振有詞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穿著這身護(hù)甲,我的心里沒什么安全感?!?p> 豐鴻想著姬無涯脫掉黑甲的弱小無助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等我一下,我去把赤犬給你牽過來?!?p> ……
客棧后院,在天未黑時,赤犬便被豐鴻牽到了這里。
看著眼前簡陋的馬廄,它的心里倍感親切,在豐鴻跟一臉詫異的小二解釋過一番后,它終于被解開了韁繩,放肆的在干草上打起了滾。
吃過小二剛剛割來的青草,它便在干草堆上沉沉的睡了過去,睡前心中不停感慨:馬生果然是苦盡甘來??!
然而,當(dāng)睡得正死的它一臉茫然的被豐鴻叫醒時,赤犬便重新回到了它的苦難時刻。
馱著沉重的姬無涯,它緊緊地跟在疾行的豐鴻身后,抬頭望月,只覺人間盡是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