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豐鴻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清楚的感覺到,武凌云的滅金之心極為堅定,難以動搖。
就像他當日所說的一般,亡國血仇,金國不滅,絕難洗清!但這樣一來,不知又要有多少無辜的百姓會死在他的復仇之路上。
聽到這聲嘆息,武凌云目光深邃,反問豐鴻道:“那你呢,你又有何打算?”
豐鴻認真回道:“我想知道當年寶木皇位之爭的真相。”
“知道之后呢?若你父親當年真的是被宋顯仁陷害,你會怎么做?”
“殺進皇宮,取下宋顯仁的人頭離去?!?p> “那若是武王未曾被誣陷呢?”
“……我還是會殺進皇宮,取下宋顯仁的人頭。”
聽到這個回答,武凌云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口中說道:“佩服,我還以為你會說出放下仇恨這種蠢話來?!?p> 豐鴻搖頭說道:“仇恨這種東西,我才剛剛體會,又怎能學會放下?!?p> “那橫豎都是殺了宋顯仁,你為何還要糾結于背后的真相呢?”
豐鴻道:“總要做的心安理得才是?!?p> “好!”
武凌云笑道:“好一個心安理得!
若武王是被誣陷,那你誅殺宋顯仁這個反賊,自然是名正言順,維護正統(tǒng)。
若武王未被誣陷,你為父母報仇,更是天經地義,人之常情。
怎樣都有理,我還真是小瞧了你這個道門道子!”
豐鴻聽著他的笑聲,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過了片刻,武凌云再次看著豐鴻說道:“不過,宋顯仁可不是那么好殺的。
據我所知,皇宮內的御前巡衛(wèi)軍,都是絕對忠誠于他的寶木精銳,將皇宮拱衛(wèi)的猶如鐵桶一般,再加上無數隱匿在他身旁守護的影衛(wèi),你拿什么去殺他?”
豐鴻思索片刻說道:“若是想做,總會有些辦法?!?p> “有魄力!但就算你能殺的掉他,那之后呢?
你曾說你不愿引起寶木的內亂,可宋顯仁一死,寶木必然大亂,到時你又該當如何?”
“這也是我現在正在思考的問題?!?p> 豐鴻輕聲說道:“如何能在不波及無辜百姓的情況下報仇?!?p> “這不可能!”
武凌云斷然說道:“世間絕無兩全法,宋顯仁是如今的寶木皇帝,他死,寶木豈能不亂?你的想法有些過于天真了?!?p> 豐鴻聞言沉默。
這個問題,在武凌云問他之前,他已經考慮了很久,但卻始終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難道,自己真的只能在報仇和蒼生安定之中選擇其一不成?
就在這時,武凌云突然開口說道:“其實,我倒有個主意。”
“什么主意?”
“你來當皇帝?!?p> 此言一出,豐鴻面色驟變,搖頭說道:“不可!”
“這是為何?你與宋顯仁之間已是死局,甚至當年的真相到底如何,對你也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你與他,活下來的才是正統(tǒng)!
所以若能殺了他,你來當皇帝不是很合理的事嗎?”
武凌云認真說道:“你背后有道門和麒麟軍兩大助力,只要能殺掉宋顯仁,將露面的影衛(wèi)和麒麟峰掌握身份的暗子統(tǒng)統(tǒng)剿殺,同時控制住朝堂上的所有大臣,你就能拿回屬于你的一切。
至于各地可能會出現的騷動,你掌控朝堂之后,這樣的動亂只需付出很小的代價就能平定。
如此,你大仇可報,位居九五之尊,為萬乘之主;寶木子民也無需經歷太大的戰(zhàn)亂,生活依舊安定。
這樣的方法,我想已經是最合理的了。”
“我對做皇帝沒有興趣。”
然而,聽了這番極有誘惑性的話,豐鴻卻平靜下來說道:“而且,我對自己的能力很是清楚,如今的我,就連管理道門都極為困難,更何況是一個龐大的國家?
我要當了皇帝,恐怕寶木離滅亡之日亦不遠矣。”
說到這里,豐鴻突然微微皺眉,看著武凌云問道:“那天在城門樓,影七直接叫出了你的名字,明顯是識得你的身份。
能被影衛(wèi)記住,你與影衛(wèi)是否有什么仇怨?”
“是,”
武凌云直言不諱道:“當年南云被滅,背后也有他們的影子?!?p> “當真!”豐鴻雙目一閃,開口問道。
“沒錯,南云是寶木與金國始終未曾全力開戰(zhàn)的最大因素,有它將兩國的接壤之地隔開大半,才使得兩國共存至今。
但是當年,金國大肆侵入南云,我國向寶木求援,寶木竟在一旁觀望,甚至趁機出兵,占據我南云東南天險江寧城,補上了你們北疆防線的最后一環(huán)!
難道,你就不覺得這一切是早有預謀嗎?”
豐鴻點頭說道:“聽你這樣一說,的確有很多不合常理之處?!?p> 看著豐鴻越發(fā)平靜的面容,武凌云深吸口氣,認真說道:“豐鴻,那天我曾告訴你,我們不是敵人。
現在,這句話依舊不變。
宋顯仁和影衛(wèi)是你的仇人,同樣也是我的仇人,除了他們之外,我對寶木并無怨恨。
而在寶木之外,金國與寶木相爭百年,屠殺寶木國人無數,更毀我南云百年基業(yè),如此深仇,不得不報!
因此,無論內外,我們都有著共同的敵人。你我不是敵人,而是天然的盟友,若我們可以聯(lián)手,一定能將一切仇怨徹底清算!”
說到此處,武凌云的意思已很是清楚。
豐鴻背后有道門和麒麟峰。
而他憑著武家在南云的影響力,能將剩下的南云遺民們盡數召集,同樣是一股強大的戰(zhàn)力。
如此一來,他二人聯(lián)手的力量之強,必能達成他們的目的,就算影衛(wèi)齊出,寶木皇宮也絕攔不住他們!
但遺憾的是,豐鴻聽了這些只是搖頭說道:“武兄,你被仇恨束縛的太深了。
宋顯仁我會去殺,但我會想到一個能將影響降到最低的辦法再去殺他。
至于滅金,這種會將無數人卷入戰(zhàn)火和死亡中的事,我更不會去做。
我所希望的,除了為我母親報仇之外,便是天下太平,再無戰(zhàn)亂?!?p> “天下太平……再無戰(zhàn)亂……”
武凌云口中喃喃說著這八個字,突然輕笑一聲說道:“愚不可及,實在愚不可及!
只要人心還有一絲貪欲,這種事就永遠不可能會發(fā)生!
我名凌云,心中更有凌云之志!但到頭來,還不是被人的貪欲所引發(fā)的戰(zhàn)爭所累,被囚在這四方之地苦苦掙扎!
豐鴻,宋顯仁的影衛(wèi)遲早會找到你,金國和寶木也必有一戰(zhàn),當一切事情都發(fā)生在你眼前之時,你會發(fā)現你所想的都只是幻想罷了!”
武凌云話音落下,豐鴻重重嘆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我還是想嘗試一下?!?p> 武凌云沉默片刻,最終也輕嘆一聲,淡淡說道:“隨你?!?p> 他知道,豐鴻的性格是從小跟在道主身邊才養(yǎng)成的,這種情況下,想讓他一時改掉幾乎沒有可能,只有時間的流逝才能讓他看清一些東西。
如今的他們,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
……
至此,兩人之間關于那些沉重之事的交談,終于暫時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