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寧公主哆嗦地去抓花嫵的手,問:“怎,怎么了?”
“公主不要看?!被▼齿p輕道。
明因躺在地上,半邊腦袋血肉模糊,只有一只眼睛睜著看向這邊,死不瞑目,死相極其駭人詭異。
“崔黎!你做了什么!”丹鶴從震驚中回神,立刻大怒。
今日是祖父生辰,府上卻見血,簡直是大大的不祥。更加氣人的是,傷人者——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廢物少爺竟然在她的面前殺了一個同修,實在太過放肆了!
崔黎像是剛剛回過神,突然扔了鵝卵石,慌張起來,“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花嫵陡然瞇起眼眸,傀儡!剛才那一瞬,崔黎應(yīng)該是被什么攝了魂,無意識之下殺了明因,她立刻去看四周。
能如此及時地操控崔黎,說明這個人距離他們相當(dāng)近,甚至就是在場之人!
但很快,四周就出現(xiàn)了許多人,賓客下人們聽到消息和動靜紛紛趕來,看到河邊這一幕,都是膛目結(jié)舌。
“丹鶴,出了何事?”朱雀散人走上前,板著臉問。
此時圍觀之人頗多,花嫵不著痕跡地拉著高寧公主從假山后走出,混在人堆里。
“師父!”丹鶴行禮后,猶豫地低頭,不知該從何說起。
若是告訴師父自己因為無意知道明因偷了槐王的東西在水邊大發(fā)雷霆,定會訓(xùn)斥自己。
“阿黎?”榮安候一見崔黎更是吃驚,“你,你在這兒做什么?你手上為何這么多血?”
崔黎慌亂地喊:“不關(guān)我的事啊,是她非要污蔑我,我,我才不得已叫她閉嘴的,爹,我沒想殺她!”
人群一片嘩然,崔六公子竟然在淮陽候府,老侯爺?shù)膲鄢窖缟闲袃矗?p> “丹鶴,這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師父,弟子有些事找明因相問,誰知崔六公子忽然而來,與她發(fā)生口角,還將明因道長推下了水,我將她救上岸,可崔六公子還是不肯放過她……”事到如今,只好將崔黎推出來擋箭了。
朱雀散人微一遲疑,對榮安候道:“侯爺,令郎似是嚇壞了,還是先將他帶回去,安安神再問清緣由吧,貧道會去跟老侯爺解釋的?!?p> 花嫵微微冷笑,當(dāng)眾行兇還想一走了之?他們兩家府邸關(guān)系可真夠好呀,這都能輕輕放過,她不痛快地想,這可不行。
“行兇之人竟不下獄而是送回家安神?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大衍的律歷可真是寬宏?!彼酚薪槭赂慌砸晃环蛉苏f閑話,故意讓大家恰好能聽見。
“花道長?你想說什么?”朱雀散人冷冰冰看她。
“?。繘]什么啊,”花嫵茫然擺手,“您誤會了,我就是想我得趕緊回去了,若是您身后那位崔公子再發(fā)起狂來,誤傷了我,那可是白傷了的,畢竟人家是榮安候府的公子,這里又是淮陽候府的地盤,都如此護(hù)著他,我可是不敢找他的麻煩的?!?p> 眾賓客被她一煽動,半數(shù)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尤其是女眷,畢竟大家都惜命。
丹鶴不免冷喝,“花道長,你的意思是,家?guī)煂Υ薰佑兴???p> “丹鶴道長又誤會了,我可一句話未提過朱雀散人,我當(dāng)然知道,朱雀散人身為宮觀觀主,為大衍修界鞠躬盡瘁,怎會眼看著修界女冠被殘忍殺害,而讓犯人逍遙法外呢?”
朱雀散人瞇起眼睛,這個死丫頭竟來搗亂,崔黎若是被下了獄,淮陽候府和榮安候府定要因此生了嫌隙,更何況丹鶴還是當(dāng)事人,事情鬧大,于他們哪一方都不利,可惡,竟然叫她鉆了空子。
槐王當(dāng)真好本事,自己不來,派個黃毛丫頭,還能這般惡心人。
“哦,不過我忘了,崔六公子犯法不歸朱雀觀主管,還是應(yīng)當(dāng)由掌管刑獄的大人裁決才是,榮安侯怕是愛子心切,忘了這回事呢。”
“你!”榮安候陰森森地盯著她,像是要把她剝皮抽筋。
“花道長所言不錯!”一人高聲喊,人群回頭看去,便見一個身材挺拔面目冷峻的年輕將領(lǐng)大步行來,花嫵心想他來得真是時候,戲剛好能接下去。
徐青衛(wèi)越過眾人,冷冷朝崔黎瞧了一眼,揮手吩咐手下,“帶走,關(guān)押大理寺聽審?!?p> 榮安候一下子便急了,上前一步攔道,“徐大人,同朝為官,你好歹留些余地,莫要把事做絕!”
徐青衛(wèi)冷著臉不為所動,“只是提審,令郎若是無辜,自會釋放,大人百般推諉,可是倚仗身份地位便不將國法律歷放在眼里?您可別忘了,北戎王是什么下場?!?p> 榮安候氣得七竅生煙。
“愣著做什么?將人拿下,帶走!”徐青衛(wèi)冷冷一喝。
花嫵默默站回人群之中,心道干得漂亮啊徐大人!
崔黎被兩個侍衛(wèi)拖走時,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張牙舞爪地?fù)溥^來,扯著高寧的裙子喊:“公主!公主救我!”
花嫵臉色一變。她竟忘了,崔黎這等無恥之輩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竟要在大庭廣眾下抖出和高寧的過往。
高寧被嚇得愣在原地。
崔黎瘋了一樣喊,“公主,您救救我,您怎么舍得讓我下獄?您不是說過最喜愛我嗎?您會救我的吧?”
“我……”
花嫵不著痕跡擋住高寧,冷笑:“崔家公子真是硬氣,想證清白該把話留到大理寺,纏著公主是什么意思?”
崔黎見裝可憐無用,忽然目露兇色,“你不救我?就算我們關(guān)系斷了,可總有情分在吧?你好狠的心!說,今日之事是不是你算計我?”
徐青衛(wèi)見他越說越過分,更加不客氣,“還不快押走!”
于是眾人生生瞧著崔黎被禁軍拖出了淮陽候府,這出鬧劇總算有了個結(jié)尾。
淮陽候府出了人命,眾賓客也不敢多待,一個個笑著提前告辭,好好一場壽辰,竟是賓主不歡而散。
等到眾人散去,高寧公主還呆呆站在原地,一副回不過神的模樣。
花嫵微微靠近她,看上去是安慰,其實她歪起嘴角,天真中帶著冷酷小聲問:“怎么樣,這出戲公主可還滿意?”
高寧沒有回答,突然掉了兩行眼淚。
“公,公主?”花嫵見她哭了,忽然沒了主意。
“沒什么,”高寧公主用衣袖胡亂抹了抹,淡淡道:“只是忽然看清了,我曾經(jīng)歡喜過的是什么樣的人,有些難過罷了,不礙事?!?p> 花嫵收回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
少年之時只因一時憧憬就交付真心,豈知有些真心根本不值,終究是要錯付。
“公主可心軟了?”
“不,”高寧公主堅定地?fù)u頭,“他背信棄義,自私冷血,這副丑惡嘴臉太過惡心,他該下獄!”
“沒錯,這樣想就對了?!被▼承Φ?。
——
回到流云觀,墨容就將花嫵叫了去,問她今日之事如何。
花嫵茫然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有錯嗎?”
墨容疑惑地問:“你為何要強(qiáng)出頭讓崔黎下獄,除了讓他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外,沒有其他原因了?”
花嫵道:“師姐想什么呢,我又不認(rèn)識他,干嘛要故意整他?我就是看不慣榮安候府恃強(qiáng)凌弱,殘害我修界同胞而已?!?p> 墨容將信將疑,卻沒再說什么,打發(fā)她回去。
高寧等在院外,見花嫵回來,立刻將她拉進(jìn)自己屋里,困惑地問:“你知道今日會發(fā)生這些事?”
“可我沒想到崔黎會殺了明因?!被▼衬J(rèn)下來。
“奇怪,你怎知丹鶴會去找明因的麻煩?”
“明因手上那只扳指是槐王的,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可為何丹鶴會那般生氣?竟然不顧自己祖父的壽辰?”
花嫵神秘一笑,“因為在開宴以前,丹鶴道長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說明因帶著槐王的扳指,而她卻跟崔黎曖昧不清,你想想,丹鶴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得不到的人被別的女人利用?”
高寧公主恍然大悟,捂著嘴震驚道:“信是你送的!”
“丹鶴道長的心思全長安都知道,她既不能容忍明因動了槐王的東西,又不能相信這東西是槐王主動給了她,必然越想越火大?!?p> “那崔黎又是怎么那么巧出現(xiàn)在金玲樹那里?”
“當(dāng)然也是我安排的,我偽裝了明因的字跡,寫了首風(fēng)月小詩,他果然就上鉤了?!被▼车?。
高寧公主怔怔看著花嫵,像是第一天認(rèn)識她,忽而眼中充滿了崇拜之情,“你太厲害了花嫵,你把他們都算計進(jìn)去了!”
“那是因為他們一個個心思不純,全是漏洞?!被▼骋灿兴锌?,“明因貪心虛榮,才會帶著那個扳指去赴宴、丹鶴癡心急躁,才會不分場合找她求證、崔黎縱欲自私,才會在事情敗露時與明因狗咬狗,你看,全是人性的弱點?!?p> 高寧公主拍手道:“我若有你半分聰明勁,也不會被那種人蒙了心。”
“公主心地純善,這就最好,再說,俗話說得好,誰還沒遇到過幾個渣男呢?!被▼承χ鴶偭藬偸帧?p> ——
崔黎下獄之事幾乎是板上釘釘,徐青衛(wèi)把人帶回去,很快就移交大理寺,他則去了槐王府,因為南宮懿急著見他。
“崔黎安排在何處?”
徐青衛(wèi)答道:“放心吧,在大理寺,派了重兵看守,絕對不會再出北戎王的岔子。”
南宮懿忽然問:“花道長有沒有去問你崔黎的下落?”
徐青衛(wèi)道:“殿下放心,花道長夜探大理寺之事也不會再發(fā)生了?!?p> 南宮懿:“……”
“倘若她來問你,”南宮懿沉吟道:“你先不要告訴她,讓她來求我?!?p> 徐青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