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兩人經(jīng)過一番修整,開始下山。
花嫵走在前面,南宮懿跟在后面,一路上都是沉默。
南宮懿看著她的后腦勺,默默回想,那天她把劍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答應(yīng)絕不利用邪門歪道達到目的,那時她目光里的純粹干凈令他深深動容。
花嫵提著裙子在草叢間穿行——她還穿著之前去曲府的那身襦裙,頭戴珠花,遠遠一看像是蝴蝶飛過草叢。
南宮懿看看她消瘦的雙肩纖細的身影,悵然地想,她那么愛心軟,卻執(zhí)意守著鐵一樣的原則,若是有朝一日這兩者起了沖突,她該怎么辦?
花嫵走出一陣,停在原地回頭看南宮懿,等著他跟上。
“本王有件事挺好奇,可以問問嗎?”南宮懿拄著一根樹枝,慢慢走過來問。
花嫵看他一眼,往前走道:“殿下問吧?!?p> “我們?yōu)楹文苡鶆μ幼撸炕ǖ篱L你不是不能御劍嗎?”
花嫵道:“你以為只有那些旁門左道才會用禁術(shù)嗎?其實我也會,我施用禁術(shù)強行提升了修為,但是禁術(shù)的代價極大,不僅損靈脈,甚至?xí)纳?,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如此。”
“還有一個問題?!蹦蠈m懿跟著她,卻沒繼續(xù)往下說。
花嫵痛快道:“殿下請問?!?p> 南宮懿幽幽問:“你真的恐高么?”
花嫵頓了一下步子,祈雨節(jié)上隨口糊弄他的話沒想到他還記著。
緊接著她想起御劍的時候他讓她靠在身上,還抬著手臂為她擋風(fēng),那一路飛了好遠,他的手臂始終沒有放下,若是沒有他,她根本撐不到飛到這里。
平心而論,他對自己也挺好的,仗義溫柔,就算有利用試探……那不是也把他自己搭上了嗎?
所以他是覺得逃命那天,因為她恐高,才那般不對勁么?
花嫵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是啊,那日失態(tài),還請殿下忘了當日情形,不要再提了?!?p> 南宮懿輕輕彎了一下嘴角,果然不再多言。
花嫵覺得氣氛古怪,于是自己開口道:“至于為何能帶著殿下離開,其實我當時也沒有萬全的把握,畢竟術(shù)法用在你身上時靈時不靈的,當時我也不過賭賭運氣,好在咱們倆運氣不錯。”
南宮懿側(cè)首看她,“花道長又謙虛了,你可是唯一一個能對我施術(shù)的人?!?p> 花嫵回頭看他,很驚訝,“真的嗎?”
南宮懿點點頭,站在原地,對她道:“不然花道長試試?”
花嫵沒有立刻拒絕,這兩日她的確常常想起這樁事,而且越來越好奇,真的有人能完全隔絕術(shù)法嗎?
南宮懿神色放松,靜靜望著她,目光中滿是溫柔信任,讓她不必有所顧忌。
花嫵心想機會錯過就沒了,等跟東梧西柏匯合后,再動南宮懿,大概要被東梧追殺吧………
于是她調(diào)用靈力化出靈鞭,靈鞭一甩,地上一聲啪啦脆響,驚起草叢中一群飛鳥。
花嫵心里有氣,靈鞭不假思索甩出,帶著淡淡金光朝南宮懿橫飛而去。
南宮懿躲都未躲,連眉毛都未抬一下。
花嫵心里突然一陣慌張,她不是說只有自己能傷他嗎?那為何不躲?這一鞭若是真挨了,不打個皮開肉綻才怪。
可南宮懿居然鐵了心不躲,情急之下,花嫵在半空中施力,改抽為卷,靈鞭如藤蔓一樣纏上南宮懿,花嫵微一施術(shù),將他從對面拉過來。
兩人之間忽然近在咫尺,連呼吸都會輕輕相撞,花嫵揪著南宮懿的衣領(lǐng)愣了一下,問:“你為何不躲?”
“花道長未必打得中本王呢?!?p> “萬一打中了呢?”花嫵恨鐵不成鋼道:“你再在山上歇三天也下不去,你知道嗎?”
南宮懿在她面前笑了笑,如春風(fēng)拂過,醇厚的嗓音溫聲道:“若是打中了,就當本王給道長賠罪了,道長別再惱我,可好?”
花嫵簡直受不了這糖衣炮彈,趕緊松開手讓他離遠些,伸手收回靈鞭,故作鎮(zhèn)定道:“這件事我也會保密,殿下放心?!?p> 她躲得雖快,南宮懿卻看見她的臉驀然發(fā)紅,他輕輕垂下眼,心情一下子愉快飛揚起來。
——
兩人在山腳下的村子中等到了來接應(yīng)他們的東梧西柏等人。
原來南宮懿在入白扇瀑布前還是有所準備的,他們來到這座山當晚,花嫵昏過去后,南宮懿就給下屬發(fā)了信號,他們才能趕來。
東梧道:“瓊州城已經(jīng)亂了套,殿下此時出面主持大局,最為合適。”
花嫵哼了一下,站在一邊不說話。
南宮懿道:“聯(lián)絡(luò)駐扎在附近三州的兵營,必要的時候讓他們派兵增援?!?p> “殿下放心,已經(jīng)安排妥當,是謝公子親自帶著謝大人的手書去傳的話,最近一個營地的兵馬已經(jīng)很靠近瓊州城了,只等殿下出面做主?!?p> 南宮懿精神一振,立刻傳令出發(fā),接著他轉(zhuǎn)身看花嫵。
“我說了不與你們?nèi)ィ乙亻L安。”花嫵趕緊道,“就此別過吧殿下?!?p> 南宮懿忽然朝她作了一揖,很是鄭重,言語懇切道:“本王想再耽誤花道長幾日,瓊州的善后之事若是能得道長相助,百姓那邊也好交代?!?p> 花嫵愣了一下,茫然地問:“我能做什么啊?”
南宮懿道:“道長跟我們?nèi)ゾ椭懒耍瑳r且……”他頓了一下,才道:“你親眼看到當場發(fā)作,總比事后生本王的氣,耿耿于懷好。”
花嫵一陣狐疑。
——
他們在山腳下的村子里歇息一會兒,花嫵在一位農(nóng)戶家中簡單洗漱一遍,換回了自己的道袍,頓覺神清氣爽。
因為兩人都受了傷,所以只能坐馬車前行,半下午時,他們才走到一座城池。
城下一片喧鬧,遠遠望去,只能看到一堆人站在城外喧嚷,兩撥人誰也不讓誰。
南宮懿吩咐停下馬車,花嫵撩開車簾使勁看,猛然明白他們在干什么。
而她也終于知道南宮懿邀她同行時為何會說出那樣一句話來了。
她沉著臉看向他,質(zhì)問道:“殿下早知會發(fā)生這種事,卻還是實施了你的計劃?”
南宮懿并未否認,有些訕訕道:“這不是請花道長來主持大局了么?”
花嫵沉默地盯著他,直到一向從容淡泊的槐王殿下終于有點坐不住了,她才重重哼了一聲,撩開車簾跳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