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四四三年夏初，在君士坦丁皇宮上演了一出生離死別的小約翰，如愿獲得了他迫切想要的東西。不得不說，君士坦丁處理任何事物都比常人有效率很多。
“殿下?！?p> 斯洛烏花園的大門被人推開，這里曾是小約翰的爺爺，曼努埃爾的花園，如今卻成為了小約翰的私人住所。園中的花草仍然欣欣向榮，但這片生機(jī)，也即將被院墻外的荒蕪所吞沒。
來人是君士坦丁堡內(nèi)一支雇傭軍的成員，如今的帝國財政當(dāng)然不可能支撐的起類似當(dāng)年北歐衛(wèi)隊之類的精銳部隊的開銷。如今這一城之地中，也只有前朝殘存的雇傭軍還能算得上有一絲戰(zhàn)斗力。
“你是……”
周恒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仔細(xì)打量著這個魁梧的士兵。
他銳利的眼神，只有在戰(zhàn)場上真正沐浴過鮮血的勇者才能展露。雖然這家伙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并沒有多少重視，但周恒心中也明白，這樣一位軍隊中的好手，被調(diào)過來教一個連護(hù)手劍都揮舞不起來的孩子如何殺人，這看起來就像古羅馬劇院里上演的無厘頭世俗劇一樣荒誕。
“卡斯蒂利亞的阿歷克斯，殿下。我只是無數(shù)外籍傭兵的一員，并不是什么赫赫有名的人?！卑v克斯略作恭敬，隨后抽出腰間的護(hù)手劍，用雙手拄在地面上，“承皇帝之命，教殿下武技?！?p> 周恒看了一眼在陽光下寒芒四射的護(hù)手劍，又看了看自己還沒柴火粗的手臂，忽然咽了一口唾沫。
自己一時興起所渴望的東西，忽然變得不那么誘人了起來。
一旁的索菲雅捧起茶壺，淺淺抿了一口，眼角帶笑地看著自己的哥哥被五大三粗的阿歷克斯強(qiáng)行拉開陣勢，一板一眼，重復(fù)枯燥地?fù)]舞著沉重的護(hù)手劍。
她漂亮的碧藍(lán)色瞳孔，忽然落到了茶桌上，之前周恒寫寫畫畫的一張手稿上。
上面有一些希臘文寫成的地名，人名或其他詞匯，又有一些其他拉丁字母拼湊成的短語，但更多的，是一個一個方塊狀，形態(tài)各異的鬼畫符。
“阿爾布雷希特……瓦迪斯瓦夫……十字軍……瓦爾納……匈雅提……”
費了半天勁，小索菲雅才將視線從這張手稿上移開，但看著仍然在忍受折磨的周恒的眼神，顯然變得奇怪了起來。
之前更多時候，這個哥哥在小索菲雅心中，只是一個有些憨厚，喜歡把時間花費在無聊的書卷中的人。但眼下，小索菲雅忽然覺得，在君士坦丁堡這一片殘垣斷壁中，或許真的還有一絲，屬于帝國的希望在慢慢萌芽。
這是索菲雅給周恒目前的評價。
在周恒眼中，給索菲雅的定論就簡單明了的多——第二個安娜·科穆寧，或者說智慧已經(jīng)超越了安娜·科穆寧的女人。二人相處僅僅只有一天零幾個小時，但無論是索菲雅的談吐還是情商，都讓周恒有一種面對高不可攀的神祇的感覺。
她只是一個十歲多一些的女孩，卻對這幾年君堡周圍，歐陸內(nèi)外的形勢如數(shù)家珍，甚至還能有一些獨到的見解，只是在和自己閑聊時，她總是不自覺地反復(fù)解釋一些東西，讓周恒感覺她似乎深怕自己聽不明白的樣子。之前的小約翰鉆研歷史，恐怕受索菲雅刺激不淺。這一點，讓周恒一度懷疑君士坦丁讓給自己的史書館，已經(jīng)被索菲雅反復(fù)啃過幾遍。
她的生活方式很像現(xiàn)在的君士坦丁堡中的居民——即使知道滅亡只是時間問題，但仍然享受著帝國能給予的最后的庇護(hù)。她或許和自己的父親君士坦丁十一世一樣，內(nèi)心埋藏著拯救東羅馬于水火之中的愿望，但因為情勢所迫，只能慢慢放下。
總而言之，小索菲雅的一言一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屬于她的年齡，周恒曾一度想要開口詢問一句，她是不是也是從未來的某個時間點遠(yuǎn)道而來。
茶壺已經(jīng)空了一大半，甜點也已經(jīng)被索菲雅解決得差不多了，但她遲遲沒有離開，一直帶著微笑，看著周恒從下午一直被操練到黃昏。
“今天就先這樣吧，陛下的命令，每一天都不能松懈?！卑v克斯從周恒已經(jīng)伸不直的手臂上接過護(hù)手劍重新插入劍鞘，然后仿佛出了一口惡氣一般，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斯洛烏花園。
在他眼中，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在經(jīng)歷了這樣的折磨之后，很快就會放棄學(xué)武這條路，然后自己就能重回軍營。一頓嘲笑雖然免不了，但至少多賺了不少錢。
“索菲雅……”
周恒好不容易喘上來一口氣，看到拖著手臂，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索菲雅，忽然又緊張起來。他也不清楚在緊張些什么，只是這個小丫頭身上散發(fā)出的氣質(zhì)的詭異程度比起自己的穿越只多不少。
“約翰哥哥……為什么會想到學(xué)習(xí)這個？”小索菲雅伸手捏了捏周恒的手臂，疼得他立刻倒吸了幾口涼氣。
“一時興起……”
“累嗎？”
“當(dāng)然?！?p> 索菲雅忽然笑了起來：“那明天還學(xué)嗎？”
“學(xué)??！”
“那這就不是一時興起了，哥哥?！彼鞣蒲虐咽稚旎亻L袍，然后取出早已保存好的那份周恒信筆書寫的手稿，“這個東西，又是怎么回事啊？”
此時周恒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些想罵娘的沖動，但是小索菲雅既是自己的妹妹，又沒有任何僭越之舉，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或者說這個小丫頭的觀察力太過敏銳。
“這是……我對帝國目前所面臨的局勢的一些看法……”
“噗……”
周恒還未說完，索菲雅已經(jīng)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不知所指地將手稿又塞進(jìn)懷里：“這個我拿回去研究研究。哦對了哥哥，昨天在皇帝的寢宮里醒過來之后，你好像有點怪怪的……不過，應(yīng)該是變聰明了。恩！是個好事?！?p> “你就這么拿走了？”周恒越發(fā)覺得，自己這個皇位繼承人，與兄長的尊嚴(yán)在這個小蘿莉面前似乎一文不值，“你能給我什么？”
“真小氣……那就給你一個建議吧?！?p> “建議？”
“哥哥，有些人，有些地方，有些事，我不清是什么，但我好像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東西。哥哥，你好像知道了一些，沒有人會知道的事情。不過……這種東西暴露出來，就很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