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華市公安局的大廳門口,陳建樹前腳剛一跨進去,后腳還沒來得及跟上,握在手里的手機便震動起來。
是何薇的電話,陳建樹迫不及待滑開了通話鍵。
“有什么進展!”
“你猜猜?!?p> 電話那頭帶著幾分俏皮,而陳建樹卻顯得急切,“你趕緊說!”
“好吧。一路往回查,查到了今天上午的監(jiān)控記錄,發(fā)現(xiàn)死者丁凱于早晨8:05分駕車從德寧府大門口駛出?!?p> “那個破地方!”
陳建樹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他拉長了臉。
一說到德寧府,陳建樹滿肚子火!
其實那個地方并不破,相反那里是本市郊外一處頂級的古風別墅群,雕欄玉砌一般,庭院深深依山而建,環(huán)境清幽,一片湖光山色像極了世外桃源,而住著的亦都是非富即貴,因此安保措施極為嚴密,也的確,那里從未發(fā)生過一起偷盜案件。
也正是那樣的地方,單單一個保安就攪得人頭疼!
一年前,也是這高溫的暑夏,因為一宗經(jīng)濟案件,陳建樹帶著王安去別墅群向其中一位叫楊浩的戶主作詢問調(diào)查,只是上門調(diào)查問話也就沒有了公文這一說,結果兩人被直愣愣攔在了大門外。
大門嚴絲合縫,隔著厚厚的玻璃保安沖著麥克風,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們查案可以,但得事先通知業(yè)主,如果業(yè)主不同意,我們沒有權利開門?!?p> 王安告訴對方,“你這樣是妨礙司法人員執(zhí)行職務,這是犯罪!”
王安這么一說,保安反而更加理直氣壯了,“我要真犯了罪你們就抓我,審完了要是沒事你們還能放了我,可這里頭的有錢人他們不一樣,他們要是不高興了可不會放過我,他們要是投訴,我就只有卷鋪蓋的份了,那我以后吃什么?你們又不養(yǎng)我?!?p> 接受調(diào)查的對象原本他就不樂意,最后,手機無人接聽,在大太陽下耗了一個多鐘頭才被放行,結果,錯過了最有利的抓捕時機,讓罪犯逃到省外。
陳建樹此刻站在公安局大廳里,恨得牙癢癢,“那丁凱是住在那里還是怎么?”
那里的每一處別墅動輒千萬,甚至是數(shù)千萬,如同無業(yè)游民一般的丁凱應該是沒有能力買下,而經(jīng)過查證丁凱的名下也確實沒有任何的房產(chǎn)信息,但如果這次只是串門,那樣,留下的線索未必能對案情起到積極的作用,有可能這無用功反而是拖累了進度,但幸運的是何薇的回答正面并且肯定,何薇在電話里說,丁凱的車子一整夜都停在德寧府里!
這也就意味著那里很可能就是丁凱的住所,勢必也會保留下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不經(jīng)意間,陳建樹的內(nèi)心變得焦躁不安,他似乎能夠預見那包裹著真相的黑色疑團正一步步朝著他逼近!
疑團里到底會藏著什么?
陳建樹滿心的期待!
“那你趕緊回局里,我和王安這就過去?!?p> 陳建樹匆匆掛斷了電話。
王安已經(jīng)覺察出陳建樹的臉色,在對方掛斷電話的同時,跑上了樓,安置好拷貝回來的證物,又快速跑下來,隨著陳建樹一道去了德寧府。
夜,新仇舊恨交織的夜!
不留給警察一絲喘息的余地!
這必將是一個疲于奔命的夜!
從街燈璀璨的城市大道漸漸過渡到僻靜幽暗的郊外公路,20幾分鐘過后,陳建樹再一次見到了那道烏黑高大的鐵門,還有那塊厚厚的透明玻璃。
隔著玻璃,兩名保安正坐在里頭,一人打盹,一人朝著陳建樹這邊不停張望,此時的四周圍已經(jīng)靜得只剩下了“嗡嗡嗡嗡”的空調(diào)外機聲。
亮完了警員證,陳建樹調(diào)出手機里丁凱的照片,貼在玻璃上,“認不認識這人?”
“認識。”
深更半夜又是警察找上門來,眼前的這位保安似乎是體會出了這兩者之間的蹊蹺,他有些驚慌失措,隨即,拍醒了身邊的同事。
“他是不是住在這里?”
陳建樹再一次進行確認,而對方則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在幾個小時前發(fā)生了事故,去世了,我們需要對他的住處進行調(diào)查取證。”
雖然里面的那兩位保安都已經(jīng)瞪圓了眼珠子,顯得無比驚訝,但顯然他們是明事理的,打開了大門之后又主動告知,“這里的業(yè)主為確保萬一,在我們內(nèi)部的保安室里存放了備用鑰匙,我這就帶你們?nèi)ト?。?p> 陳建樹當即向保安敬了個禮,還以最真摯的謝意。
此時是深夜,四周圍漆黑一片,興許是出入口的緣故,這大門兩旁的路燈卻是格外耀眼,一群飛蛾正圍住燈光不停撲打著翅膀,但飛蛾顯然是不知道,它們拼命追逐的光芒卻也能將它們化為灰燼!
沿著參天古樹間一條寬闊筆直的石板路,一行人朝著深處走去,幾分鐘后,保安用手電光指了指一處院落,“這家就是了?!?p> 保安打開院落大門,領著陳建樹和王安踩上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石徑,繞過一處八角亭,再跨過一處流水上的石板橋,這才站到了廳堂大門前。
保安先走進去打開了燈,隨著整個廳堂被一盞盞吊燈照亮,滿屋子的實木家具盡現(xiàn)眼前,這讓站在屋外的陳建樹,遠遠地又一次嗅到了紫檀木的氣息,再配合上身后翠竹草地以及潺潺的流水聲,這一次是真的走進了森林的懷抱!
可這屋子里的陳設風格跟祁志遠的辦公室如出一轍!
短暫的愜意過后,陳建樹顯得有些錯愕,他走進了廳堂,又環(huán)視了一圈四周的景象,不禁疑惑,難道這些也都跟祁志遠有關聯(lián)?
難道……
但思緒卻被保安打斷,保安退到了門外,“我在這里等你們,你們隨便看?!?p> 陳建樹繞過左側那處布置妥當?shù)男菹^(qū),朝著一部木質(zhì)樓梯走去,卻忍不住又側過臉來多看了幾眼,這太師椅,這四方幾,這貴妃臥榻,與祁志遠辦公室的那些,就像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這會不會太過于巧合了!
陳建樹回過頭來,踩著樓梯走了上去,腳底傳來“咯噔咯噔”的腳步聲,與他“撲騰撲騰”的心跳聲,兩者竟神奇地融為了一體!
但跟接踵而來更為神奇的事件相比較起來,這只能算是冰山的一角!
隨即,從王安那頭傳來了驚呼聲!
“這房間!”
王安走在前頭,他已經(jīng)站在二樓一處房門前,門被他推開,他人卻直挺挺站在了門外。
陳建樹驚魂不定地跑了過去,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怔?。?p> 晚來了一步??!
陳建樹像是吃了一記當頭悶棍,伸出一只手搭在門框上支撐住身體,目瞪口呆。
寬敞亮堂的臥室里狼藉一片,被褥以及床位都已經(jīng)被移動過,壁柜的抽屜隨意翻出著,這顯然是有人捷足先登,翻箱倒柜了一遍,但最令陳建樹心頭震顫的,卻是那斜放著電腦顯示器的寫字桌下面,空蕩蕩吊著幾截電線不見了主機箱的角落,而緊接著,王安的一番話,就像是在陳建樹心頭再深深扎了一刀,“這桌面上的四個點,應該就是筆記本壓過的痕跡,這位置原本還有個筆記本電腦!”
21世紀,信息數(shù)字化時代,有的沒的都能塞進硬盤里,對于普通人最輕莫過于那看不見摸不著的“0101”,但對于警方查案,那串數(shù)字背后卻能承載太多太多無法背負的重量!
很顯然丁凱生前一定是招惹了什么人,以至于這臥室被洗劫了一空!
陳建樹不愿意再作任何的猜想,他握緊的拳頭狠狠地落在了木門上,“嘭”地一聲巨響,吸引來原本等候在樓下的保安。
保安從樓梯里一點一點探出腦袋,“咯噔,咯噔”異常緩慢的腳步聲卻是每一聲都扣動了陳建樹的心弦。
“這到底怎么回事?。 标惤湟种撇蛔⌒闹械膽C怒,呵斥聲如雷貫耳一般,“你們不是向來以看管嚴密著稱?。 ?p> 陳建樹灼燒一般的目光,令保安難以承受,保安像是受到了深深的欺凌,眼神中帶著哀怨,說話聲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我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個多小時前業(yè)主剛來過,現(xiàn)在,你們又來了?!?p> “業(yè)主!”陳建樹瞪大了眼睛,“這房子的主人?!”
“是啊,我們也是覺得奇怪,要不然,沒有業(yè)主的同意,我們也不敢把你們放進來。”
“那有沒有看到業(yè)主帶走什么東西!”
“這倒沒有,業(yè)主是開車來的,也就在開門的時候打了個照面?!?p> “那你有沒有業(yè)主的資料!”
“這個肯定有!”
這急轉而下的走向,竟然奇跡般壓制住了陳建樹心頭的怒火,他轉過頭望著王安,兩人相視淡淡一笑……
朱偉奇,男,榮興地產(chǎn)董事長秘書。
這短短的幾個字,陳建樹已然爛熟于心。
這就是德寧府丁凱居住過那套別墅業(yè)主的信息!
也正是他將丁凱的住所洗劫了一空!
陳建樹從保安室得到了監(jiān)控資料,并且也從保安那邊了解到,這片別墅群就是榮興地產(chǎn)的產(chǎn)業(yè)。
從會議前調(diào)查得到的資料顯示,祁志遠所在的千朝大酒店隸屬于本市赫赫有名的達昌集團。這達昌集團成立于1991年,靠著建材行業(yè)起家,早在許多年前便一躍成為了本市的龍頭企業(yè),旗下涵蓋產(chǎn)業(yè)眾多,但主要涉足建材、地產(chǎn)、酒店三大區(qū)域,而朱偉奇所在的榮興地產(chǎn)恰恰也包含在了其中!
這鐵一般的事實,同時有力地證明了丁凱、祁志遠、朱偉奇這三者之間必然存在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
陳建樹顯得異常興奮,他駕駛的藍白帕薩特亦是馬達聲高亢,飛速甩開了身后僻靜幽暗的郊區(qū),朝著繁華喧囂的都市火速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