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添睜開雙眼，目光中透著迷茫。
他吃力地撐起身體，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片光滑如鏡的黑色大地上。
而在距離蘇添不遠處，懸浮著一個規(guī)則的菱形體，大約半人大小，緩慢地旋轉(zhuǎn)著，散發(fā)著柔和的彩色光輝。
見狀，蘇添不由得一頭霧水。
這景象不像是天堂，似乎也不像是地獄。
確定無疑的是，現(xiàn)在他肯定已經(jīng)死了。
在重達萬噸的列車的碾壓下，沒有誰還能零件齊全。
……澄清一下，他不是想自殺，而是想救下一名試圖自殺的年輕人。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蘇添奮力把他拉了回來，自己卻被卷入了列車的強大氣流當(dāng)中，隨即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當(dāng)他再次醒來時，就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這里到底是哪兒？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借著菱形體發(fā)出的光，蘇添低頭細細打量。
他的目光穿過了手掌，看到了同樣透明的身體。
——靈魂？
“看樣子，我真的死了……”蘇添喃喃道，接著又忍不住吐槽:“但沒人說過，靈魂是一絲不掛的啊，起碼電影小說里他們都穿著衣服。”
算了算了，這樣也沒啥不好的。畢竟他的身體如今怕是已經(jīng)變成了薄薄的一層，黃的白的紅的鋪得整個鐵軌都是，那畫面十分嚴(yán)重，非馬賽克不可描述，而靈魂就不需要了。
再說，除了自己，四周連個鬼影子都沒——
“人類?！?p> 突然，一道幽幽的聲音傳來。
蘇添被嚇得原地彈起老高。
“臥槽??！”
“人類，冷靜?！蹦锹曇衾^續(xù)傳來。
“冷靜個卵！你先出來再說！”蘇添的聲音微微顫抖，不安地捂住下半身，四下尋找著那個聲音的來源。
然后他尷尬地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全身透明，“捂“這個動作并沒什么實際意義。
“吾就在此處?！蹦莻€聲音說道，“另外，汝不必如此介懷，對人類的軀體，吾毫無興趣。”
“是你？”蘇添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發(fā)光的菱形體上。
“是我?！?p> 蘇添左看右看，欲言又止地猶豫了半晌，方才開口:“不好意思，請問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
氣氛瞬間沉默了下來。
“凡人，注意你的言辭?！绷庑误w語氣嚴(yán)肅，“吾為混沌主神?！?p> “混沌主神？”蘇添一愣，看著這個刀削斧劈的菱形體，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沖擊，半晌，才艱難地開口問道:“那個，冒昧問一句，神都長得像你這么……有棱有角的嗎？”
“自然不是，現(xiàn)在的我，不過是一縷靈魂碎片罷了，這是保護吾之靈魂的容器?！绷庑误w答道。
靈魂碎片？
聽著就似乎……很有故事啊。
蘇添的表情瞬間帶上了一絲憐憫:“你這樣……不會是被其他神明合伙揍了吧？”
“不是?！?p> “那就是被其他惡魔合伙揍了？”
“算是吧。”菱形體含糊地回答道，“此事暫且不談，吾為混沌主神一事，你可相信？”
“我書讀得少，連混沌主神是啥都不知道，又怎么相信？”蘇添有些無奈，“雖然很想讓你跟我證明一下，但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恐怕也沒法證明不是？”
“暫時?！绷庑误w簡短地說。
“暫時？”
“短時間內(nèi)的意思?！?p> “…………”
蘇添只覺得一口氣被憋在了胸腔里，也虧他現(xiàn)在是靈魂狀態(tài)，要不然真能被嗆岔了氣。
還主神呢，你這神怕不是假的哦？皮這一下你很開心？！
顯然，對方“短時間內(nèi)”不想談?wù)撨@個話題，于是蘇添放棄了繞圈子，選擇直奔主題。
“說吧，為什么把我抓來？”蘇添大大咧咧地盤坐下來，“我可不相信，人死后會見到什么混沌主神，也從沒聽說過地府有這么個流程?！?p> “吾之本意，并非如此?！被煦缰魃衤龡l斯理地說，“你之前救下的那個年輕人才是，只是沒想到，你會突然出現(xiàn)。”
聞言，蘇添不禁怔住:“什么意思？”
這段話的信息量有點大，讓他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等消化完全之后，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是說，他突然要自殺，是你做的手腳？！”
合著自己掛掉，是眼前這個混蛋菱形體的鍋？
“是?！?p> “為什么？！”蘇添跳了起來，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道。
“他的靈魂無比純凈，很適合繼承吾之神格?！被煦缰魃窠忉尩?，“靈魂越是純凈，就越容易與神格融合，同時成功率也越高。”
“哇~聽聽這解釋，多么的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碧K添諷刺地說，“那么請問這位先生，您事先問過他的意見了沒？”
“不需要?！被煦缰魃竦恼Z氣平靜得有些可怕。
“原來如此，”蘇添恍然大悟，“我終于明白您為啥會被揍得這么慘了。”
“至于為何找你來……”混沌主神沉默半晌，才長嘆一聲:“因為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p> “那你還沉默這么長時間？腦子瓦特了？再說你時間不多了找我干啥？你應(yīng)該去找——唔唔！！”
蘇添嗆了一下，隨后意識到，他被這個混蛋菱形體禁言了。
“你廢話太多了，暫且先安靜一會兒。”
蘇添沒辦法，只得怒視著它。
如果眼神可以當(dāng)金剛刀用，他已經(jīng)把這個混蛋菱形體重新切割了千百遍了。
“我漂泊了太久，”混沌主神繼續(xù)說，“也找到過無數(shù)的繼承者。但毫無例外，他們?nèi)荚谌诤仙窀竦倪^程中失敗了，靈魂也全部灰飛煙滅。這本是最后一次機會，吾本想賭在那個年輕人身上，卻沒想到，你會在中途突然闖入?！?p> 蘇添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預(yù)感。
“所以，這最后一次機會，我只好賭在你身上了?！?p> 話音剛落，那枚彩色的菱形體就驟然炸裂，四散成無數(shù)細小的發(fā)光碎屑，露出其中的一顆泛著白光的圓球。
蘇添瞪大了眼睛。
“這就是你將繼承的，混沌神格！”
“唔唔(等等)?。。 ?p> 來不及拒絕，蘇添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拉，向著那顆白色球體飛去。
他驚恐地奮力掙扎著，卻始終擺脫不了那股大力的鉗制。
蘇添絕望，眼睜睜地看著那顆白色球體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后……
與他撞到了一起。
剎那間，劇烈的痛苦如同洪水般襲來，淹沒了蘇添。他浮在半空中，不斷地翻滾、掙扎，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啊啊啊啊啊?。。 ?p> “我會用盡全部神力護住你的靈魂，幫助你融合它?！被煦缰魃竦穆曇繇懫?，“雖然這些神力很少，還不足以支持我再度干涉你們的世界?！?p> “這個過程不會很長，但注定痛苦，若你中途失去意識，靈魂就會立刻完全崩碎，到那時，我也無能為力。
“所以是死是活，看你的意志了?！?p> “艸！”
說得好聽！不就是臨死前想拉個墊背的嗎？！
抵抗著足以讓人發(fā)瘋的劇痛，蘇添努力睜開眼，只看見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影，浮現(xiàn)在他面前。
這個人影只有輪廓，沒有五官。雖然也是半透明的，卻不像蘇添那么立體，像是一團潑在透明玻璃上的顏料，只是恰巧潑得比較像人罷了。
那應(yīng)該就是混沌主神所說的，它的一縷靈魂碎片。
“該死的……老混蛋?。?！”察覺到終于能開口了，蘇添咬牙切齒地咒罵。
人影無動于衷，仍舊自顧自地輸出著神力，以近乎暴力的手段，將蘇添的靈魂與神格糅合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 ?p> 疼痛愈演愈烈，蘇添忍不住扭曲成了一團。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齒輪，在瘋狂地撕扯、碾碎著他的每一寸靈魂。
在這種粉身碎骨般的折磨下，他靈魂的邊緣在不斷地崩碎，又在神力的作用下不斷重組……
他苦苦支撐著，不讓自己完全失去意識。
見狀，混沌主神的眼中不由泛起一絲波動，手上卻是加大了輸出的力度。
“啊啊啊啊啊！！”
蘇添在心中罵了混沌主神無數(shù)遍。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
砰地一聲悶響，他重重摔在地上，還時不時地抽搐著，半透明的靈魂之身明暗不定，幾乎快要消失了。
“成功了，你干得不錯。”混沌主神贊賞道。
蘇添的眼睛艱難地睜開了一道縫，“呵呵，怎么能跟……你這老混蛋死在一起……”
“神格中有身為神明的基本常識，好好理解和消化?！被煦缰魃窀┮曋爱吘鼓阋院笏鎸Φ?，是你完全陌生的世界。”
對此，蘇添蠕動嘴唇，吐出了五個字:“贊！美！你！老！母！”
“你謹記，”混沌主神說，仿佛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過他的咒罵，“神明也會隕落的一天。若不想落得與吾相同下場，那么，就努力去開辟一條新的路吧?！?p> 語畢，混沌主神抬手一揮，一道黑色的漩渦憑空出現(xiàn)，旋即一只虛無的大手，將蘇添的靈魂抓起。
“此門彼方，為汝神國?！?p> “你丫倒是把話——”蘇添急急地喊道，然而只喊到一半，他就被扔進了那道漩渦狀的門中，“——說清楚??！”
蘇添消失了。
而隨著他的消失，這片漆黑的空間，就只剩下了那道默默站立的灰白人影，以及絕對的寂靜。
這種寂靜只維持了數(shù)秒，然后。
“咔嚓?！?p> 空間的細微處，出現(xiàn)了絲絲裂痕，伴著一陣玻璃破碎般的聲響，那絲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很快就蔓延至空間的所有角落。
這片空間，明顯已搖搖欲墜。
“我別無選擇，你，也是一樣……”
任由裂痕蔓延，混沌主神望著蘇添消失的地方，口中喃喃。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緊接著。
“轟隆”一聲巨響。
這片空間終于支持不住，盡數(shù)崩塌。
而混沌主神的身影，也徹底湮滅其中。
七瓶啤酒
新人新書，求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