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換了一場新生,如同過了一個世紀,等待,煎熬,漫長。
許是很久不曾回學校了,姜曉棉呆立立站在校門口那一瞬間,身邊的人,來往,熙攘。她渙散了眼神,如置夢幻中。
才走在校園路上,就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好像此番回來導致的結(jié)果,是讓這些流言蜚語再烈些。
“你看,姜曉棉,不是說瞎了嗎?”
“一個后媽帶來的女兒,其實就是蹭家產(chǎn)的。”
“喲,分量級人物回歸了,這下學校的新聞頭條又有更新了。”
……
怎么樣才能淪為全校女生的公敵?
很簡單,在跟校草出緋聞之余,再跟第二個才子級別的人物帶些糾纏。
就像姜曉棉這樣,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姜曉棉這三個字,已經(jīng)被這些人推到浪尖子上,知名度,與名人只差一墻之隔。
又如魚肉,被摁在砧板上的無奈。
姜曉棉閉著眼睛平穩(wěn)地呼氣,盡量讓自己的呼吸保持順暢,這些再怎么樣都只不過令她隨便惱一下,唯獨身世的事情,究竟是被誰掀起了角兒。
她一路沉著臉色回宿舍,樓梯才走到一半,就看見舍友壺壺裝扮著動漫角色在樓梯口望瞧了一眼,隨后轉(zhuǎn)進宿舍里通風報信:“快點,曉棉回來了!”
姜曉棉跨樓梯的腳步變得緩慢沉重,“難道她們也……”
沒辦法,宿舍總是要回的,只能硬著頭皮去接受該來的暴風雨。走到門口,里面又很安靜,她一推開門,忽聽里面齊聲大喊……
“祝曉棉重見光明,重返校園!”
姜曉棉被面前一切唬了一跳,宿舍里張燈結(jié)彩,氣球和絲帶掛了一屋子,蛋糕,零食禮物,霸占著桌子上的每個空位。
林深,張清如,呂冰壺三個舍友擺成歡迎她的動作造型。
這樣的場景,跟姜曉棉心里的以為實在天差地別,不免有些淚眼婆娑。
“曉棉,你怎么了?”林深連忙來問她。
姜曉棉笑語:“沒,沒什么,你們嚇著我了,意想不到的感動?!?p> 壺壺過來笑道:“你以為我們會向她們一樣嚼舌,視你為公敵?錯錯錯!”說著抬手臂比了個叉叉。
“如果我們也跟她們一樣,那大家就是白認識一場了!”張清如說著朝宿舍窗口做了一個嗤之以鼻的臉色,“曉棉,看我們聯(lián)合上演了一場小戲碼,怎么樣,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姜曉棉被她們拉到桌子旁,壺壺準備的出院禮物是支鋼筆,她遞去說道:“上次你得了一本筆記本獎,我啊,正好送你一支鋼筆,就搭配著一起用吧!”
張清如又拉著她說道:“曉棉,我送你一本書,張愛玲的《愛》,也代表我對你的友誼,祝福你的生活處處充滿愛!”
“如如”林深撇嘴說道,“聽得我都吃醋了,曉棉已經(jīng)有兩位優(yōu)秀的追求者了,再給她‘充滿愛’,那我們豈不注孤生了!”
林深的一旁打趣,樂得大家只顧哄堂大笑,隨后喜得翻了蛋糕玩鬧。
姜曉棉在歡笑沉默下來,前一陣子,卷著滿天的流言塵土飛揚,灰蒙蒙地撲了自己一身,現(xiàn)在又如淋了場清爽的雨,好歹洗滌了一些污穢。
煩悶的時光總是被拉得冗長。然而,也有人想要找茬。
這天,一上午的課被吃得透透后,姜曉棉才走出教室準備往食堂方向走去。
姜曉棉離開時,時間已算晚了,所以走到樓梯時,格外安靜。而打破安靜的,不是姜曉棉的腳步,而是一只“攔路虎”。
“喲,這不是引得向冬漾和韓非然打架的那個導火體嗎!”
葉窈出現(xiàn),扯高著嗓音,話中帶刺,存了心給人添堵。
而走在姜曉棉背后的同學,剛好只有一個徐子凡,被他撞上了這場戰(zhàn)爭。
徐子凡瞅見,吸了一口氣,鼓著腮幫子,心想:“就這樣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過去?不太好吧。”想完只能稍停留腳步,悄悄目睹。
姜曉棉站在樓梯扶手那里,凝視著葉窈的嘴臉。從前只覺得她對自己說話的口氣陰陽怪氣。呵,藏了那么幾天的笑臉,今天,美麗面孔下,終于露出了不相符的本質(zhì)。
“我不想跟你有沖突,我要去吃飯了。”姜曉棉收回了目光,本不想理會她,下往樓梯后,只顧著走自己的路,欲要擦肩而過。
不料葉窈伸了一下腳,故意使了個絆子。
“哎呀……”
姜曉棉叫了一聲,差點摔倒,還好她被人扶一下,是葉窕。
“姐姐,你有點過份了,別這樣故意針對她?!?p> 葉窕的出現(xiàn)吸引了徐子凡的目光。常聽人說這對雙胞胎外貌差距極大,今見兩人站一塊,果然,無法區(qū)分的是身材。
而身材上,能找出不同的,只有那身風格差異的服飾裝扮。一個踩著高跟配著高檔衣裙,一個穿著平底一身舊常衣裙。
“難道這就是大義凜然的‘幫理不幫親’?”徐子凡細眼打量著來人,繼續(xù)往下看。
葉窈見自己的親妹妹居然幫著外人說話,氣得她用手指戳了一下妹妹的腦門:“你腦子癱掉啦?姜曉棉已經(jīng)是長南大學女生的公敵了!”
“哎呀,姐!”葉窕偏著腦袋躲了一下,握住了姐姐的手勢,笑道:“什么公敵,是你小心眼罷了,當心喔,你這個樣子如果被向校草看到了,可是會有影響的喔!”她說完就拉著姜曉棉離開,“走,吃飯去了?!?p> 剩下葉窈留在原地,徐子凡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她的臉氣得都變形了。
徐子凡又轉(zhuǎn)望去葉窕離開的背影,他心想方才那一幕,用自己的世界語言形容葉窕和葉窈,一個“是”,一個“非”。
食堂內(nèi)即使人已不多,姜曉棉的出現(xiàn),還是引發(fā)了些許的議論。
畢竟她現(xiàn)在是新聞的公眾人物。
“哎,姜曉棉的后爸不是有很多錢嗎?怎么每天都看見她往食堂跑……”
“誰知道呢,下一次你再見到她的時候保不定她在哪個飯館里當洗碗工呢!”
怎么聽怎么不舒服,又能怎么樣?嘴巴這個東西是最難堵住,更何況還有那么多張嘴巴。
葉窕在旁邊嚼著飯,見姜曉棉飯難下咽的模樣,便安慰道:“這會子他們就當個新鮮事說一下,過久厭倦了,自然就扔到一邊懶得再提。”
姜曉棉努力讓自己的臉色露出點笑意:“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
葉窕忙擺手,“那有什么,算不上解圍,我姐姐她就是那樣,如果向冬漾喜歡的人不是你的話她也就對你挑不出刺,說白了她就是跟自己作對?!?p> 姜曉棉打量她說這話,語氣隨性,論起自己的姐姐時不失偏倚,臉上笑意不減。這樣的脾性,跟那孤高傲慢的葉窈相論,真不知道如何互為姐妹。
“你一點都不像葉窈的妹妹...”
聽姜曉棉說出這句話,葉窕難免發(fā)笑:“我自然不像她,比不上她漂亮優(yōu)秀?!?p> “不,你比她漂亮。他們看到的漂亮只是膚淺的視覺,我看到的漂亮,是你身上的暖意融化著人心,遠勝于那些外在美讓人覺得舒坦。比較起來,你更勝她?!?p> 葉窕又笑著講來:“嗨喲,比來比去的,有什么意思!小時候跟我姐姐一起落地,在醫(yī)院起就被拿來比較,后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簡直無時無刻。我姐姐人漂亮,學習好,而我則相反。大家提到我就都會說‘就是葉窈的雙胞胎妹妹?’,‘她們長得好有差距’……這樣嘰嘰喳喳的話,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沒覺得沒意思去計較了,只做自己,平凡也不錯?!?p> “嗯,換做別人,他們未必會這樣樂觀。不得不說,這才是你該有的獨特,何必羨慕別人,相似的模樣性情,一味讓人無法分清,怎一眼能知,誰才是你?!苯獣悦揄樦~窕的話鼓勵,怕自已剛才言者無心傷人。
哪知葉窕喜得又講起來:“我跟我姐姐名字相像,為這個往往會被人分不清到底誰叫葉窈,誰叫葉窕。因為“窈窕”兩個字寫法像,韻腳讀著也一樣。兩個字又幾乎分不開有另外組詞的機會,竄在一起讀,有些混淆。所以很多人剛認識我們的時候,會覺得名字拗口,分不清兩個字。他們只會指著我們姐妹說‘這個是姐姐,這個是妹妹?!菃査麄儭l叫葉窈,誰叫葉窕’,他們絕對要懵!”
葉窕的話敘述地很歡朗,換作是誰,肯定會先出口怨恨老天爺?shù)牟还?,但是葉窕卻不卑不怨,原應該是需要人來安慰鼓勵的事兒,聽卻出了不需要鼓勵的底氣。
宿命早已注定,再埋怨老天爺為何眼瞎,女媧造人如何不公,也無濟于事。它不會因為你埋怨了就會改變些什么,只剩下未完的日子,一天天看著你怎么去過。
姜曉棉回到宿舍后,葉窈和葉宨就像她腦子里的兩個小人,揮之不去。她認為思考這兩個人,比為流言蜚語煩惱,來得更有價值。
屋外的冷氣更加肆意地席卷,帶著氣性兒防不勝防地蔓延逼來。此時,心里再多的氣也竄不成一團火。
可籃球場上的火,偏偏被燃起。而韓非然就是那塊爆碳。
“向冬漾,我們單挑,誰先投中十個球誰就有資格追求姜曉棉!”
向冬漾無法想象,這種毫無據(jù)理的幼稚念頭居然是從堂堂法學才子的嘴里說出來。
“非然,你無法用我們的輸贏去決定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與退出。姜曉棉她不是物品,我們都無法擁有物品歸屬權(quán)?!?p> 他們的話吸引了一群同學圍在旁邊,紛紛說道:“快來,這邊有好戲!”
“快來,等會他們又要打架了!”
周圍擠滿人的速度,比韓非然對向冬漾發(fā)起挑戰(zhàn)的話語速度還快。那些嫌事不夠多的看官們,已經(jīng)讓韓非然和向冬漾下不了臺。
陸小郭上前勸著韓非然:“非然...”
“小郭,你來當裁判!”
陸小郭“?。俊币宦曌兊么翥?,他本來是要勸的,哪里知道反被韓非然拉進戰(zhàn)場,一個籃球被砸到自己手里。
“拋球吧!”
韓非然的眼光含著怒火。
箭在弦上,向冬漾已經(jīng)沒有退場的余地,他挪了腳步。
兩個人的戰(zhàn)爭在眾目睽睽之下拉開序幕。女生們巴不得用唾沫淹了姜曉棉,而男生們巴不得天天有這種好戲上演。
“加油,韓非然!”
韓非然隨著旁人的呼喚聲,先搶投進了第一個球。
人群里都在屏聲斂氣,期待再驚心動魄一些,朱莉莉捧著零食助著向冬漾高呼了一聲。
額頭上漸起的細密汗珠被冷氣稍趕退了些,聽到人群里有聲音支持向冬漾,韓非然把心中的不平衡,加注在搶球手法上,踩阻了向冬漾的腳暴力地搶走了球。
陸小郭見此連忙吹了一聲口哨,警告。
李笑歡和姜晚莞在人群里面緊張著神色,各自擔心自己心儀對象的安危。
向冬漾擰皺著手心,瞧出韓非然的不平衡,放慢了搶球的速度,意圖讓他平怨些。
況且這只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比賽,最終的結(jié)果只是讓大家看個笑話罷了。
“我不需要你讓我!”
韓非然骨氣里的自卑被向冬漾踐踏,搶過球怒眼圓睜。
林深回到宿舍,慌道:“曉棉,你快去勸勸,向冬漾和韓非然正在打架呢!”
姜曉棉這才聽到風聲來到了籃球場上,旁邊圍滿了看戲的人。
“你看,罪魁禍首來了!”
葉窈看到姜曉棉出現(xiàn)后在人群中譏諷了一句。
姜曉棉連忙跑隔到他們中間,搶了球扔滾向另外一邊,不言語瞪了兩人一眼,生氣離去。
林深看見陸小郭居然還助著他們兩個,便扯出他的哨子扔在地上,又拍他一腦袋冷笑說:“裁判大人,你該下崗了!”
“曉棉,曉棉!”
韓非然連忙追著她過去,卻被林深一把拉住,“非然,我以為你比向冬漾更明事理些,沒想到你比他還糊涂!你們想過沒有,這樣的行為就是把曉棉推到風波之中,還嫌大家的流言蜚語不夠多嗎?你們簡直愚蠢,可笑!”
林深說完之后離開,操場上只剩得向冬漾與韓非然在原地。
剛剛打得不可開交,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走回宿舍的力氣,韓非然嚎叫撒著氣,然后整個人直直臥倒在操場上。
向冬漾見此也陪他一倒,呈大字躺下,終于心平氣和了些,兩人粗喘著氣懶得發(fā)言,好久才說話。
“向冬漾,我們和解吧?!?p> 一句話,如同陽光照進向冬漾的黑暗眼眸,他睜開眼睛眨望過來,相視而笑。
這幾天,韓非然如坐針氈,對待向冬漾一味是沖動挑撥的脾氣,放平心態(tài)沉穩(wěn)思考了一下,畢竟大學一起兩年多,小吵大吵都從未如此動過真格。
“不是和解,我從來就沒有視你為敵?!毕蚨Φ?,平白無故背負了一座山的壓力,這一刻,仿佛是孫悟空從五行山里蹦跳出來那般輕松。
“真的?”
“真的!”
韓非然被他兩的這四個字逗笑,起身一把拿了丟落在旁邊的衣服離開,留話道:“別以為我跟你和解就是放棄,告訴你啊,咱倆公平競爭?!?p> “好—君子之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