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先軫已經(jīng)不是那個隱身幕后的下等士族軍官,三年前,也就是晉文公登基的第二年,他已被任命為下軍佐。
晉國軍隊經(jīng)過改制,分為上中下三軍。
以中軍為主,再就是上軍,最末下軍,每一軍設軍將和軍佐兩名高級將領。中軍將實際上就是元帥,為最有學問的老臣卻縠擔任。也就是說,先軫相當于此時晉國的六把手。
之所以要攻打衛(wèi)國,源于楚國。
打個比方,如果將東周及各諸侯國比做一個班級的話,周王是老師,其余諸侯國是學生。
但是這個周老師鬧出了烽火戲諸侯的丑聞,威信從此掃地。接著又遷都洛陽,等于將座位由講臺搬到了學生中間,自此失去了話語權,說話再沒有人愿意聽了。
姜子牙的后代齊國,周公旦的后代魯國,還有周王弟弟的后代晉國、以及宋國、鄭國、衛(wèi)國等等學生根正苗紅,為華夏正統(tǒng)。
而楚國原屬于南蠻之地,相當于一個插班生,拼命地擠進了這個華氏班級。
之后,他一直隱忍著慢慢積蓄力量,逐漸強大之后便自立為王,等于與周王老師平起平坐。
之前有第一任班長齊國鎮(zhèn)著,楚國不敢輕舉妄動。后來齊國家里出了點事,確切地講就是寺人貂和易牙弄權,五子爭權的事。
這時隱忍已久的楚國開始活躍起來,將鄭、蔡、陳、許籠絡到身邊,接著又新收了曹、衛(wèi)兩個小弟,可謂前呼后擁,不可一世。
就在這一年,楚國率領著鄭、蔡、陳、許四個小弟圍攻宋國,打算以此為跳板,一舉占據(jù)中原。
宋國急忙派人向晉國求救。
在救不救宋的問題上,晉文公重耳猶豫不決。
此時,作為主戰(zhàn)派的先軫站出來分析道:“一來主公當初流亡列國時,宋國有恩于大王,二來如果擊敗南蠻楚國,主公就會繼承齊桓公成為中原霸主。倘若畏縮了,就會助長楚國的氣焰,甚至于日后會遭到強楚的入侵。因此這一仗必須得打!”
一番話字字珠璣,晉文公點頭同意,可是他又犯了難。
打,該如何打呢?
先軫再次進言,先攻打楚國的小弟曹、衛(wèi)兩國。
楚國若是不救,將失去辛苦建立起來的威信,若救的話,宋國之圍自然迎刃而解。
這個計策簡直是妙極了!
先軫不愧被后人稱作謀元帥,此計與后來孫臏實施的“圍魏救趙”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比孫臏的計策還要早了接近三百年!
妙計是先軫提出來的,重耳便命先軫率領本部人馬五千余人,進攻衛(wèi)國的邊城五鹿。
……
衛(wèi)國原來很強,經(jīng)過被周邊國家蠶食之后,下轄的城邑沒剩下幾個,一旦五鹿攻破,將直接威脅衛(wèi)國國都。
敵之要點也是我之要點,因此,五鹿很重要。
“將軍,我軍已經(jīng)長途奔襲五百里,人困馬乏,距離五鹿還有一百里,來得及嗎?”這時,晉軍一名參謀左史擔憂地問道。
“所以要快!”
先軫凜然道,“我軍勞師遠征,敗不起,也拖不起,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五鹿,讓敵人防不勝防!”
“可是,我軍與五鹿城中間隔著一條黃河,最近的渡口衛(wèi)國布防重兵把守,要想突破重重防守,難哪!”參謀左史提出了新的問題。
這的確是個難題。
先軫摸著下巴在地圖邊來回踱了幾步,忽然指向了其中一處:“我們不與衛(wèi)軍正面交鋒,這里沒有守兵,我們就從此處繞道過河!”
他手指的地方,南河渡口!
“傳令下去,多帶軍旗,全軍快速橫渡南河!”先軫沉聲下令。
……
五鹿城。
衛(wèi)國的幾名年輕士兵正在城頭上值守,聽說晉國派出大軍進攻,這幾人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緊張。
一名將軍走上城來。
“將軍,晉軍會來攻打我們五鹿城嗎?”其中一名年輕的士兵擔憂地問道。
“大家不用擔心!”將軍哈哈大笑,“昭子大夫說,我們衛(wèi)國有黃河天險,而且大王已經(jīng)在沿途布下了重兵,晉軍一時半會兒過不來的,當然除非他們插上了翅膀,哈哈哈……”
可是那些青澀的年輕士兵抽吸著鼻子,不敢相信,對這些彈丸小國來講晉國可謂龐然大物,在晉國鐵蹄踐踏之下,淪陷的國家數(shù)不勝數(shù)。
“將軍,晉軍那可是虎狼之師啊……”
“那又如何?”將軍很不屑,鼻子里哼出了一個長長的尾音,“說不定他們還沒有到我們五鹿城,宋國就被楚國攻下來了,再來進攻我們衛(wèi)國已經(jīng)失去意義了……”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幾名士兵吃了一顆定心丸,放下心來。
不想話音一落,突然……
一名女墻邊眺望遠方的士兵一指遠處,象被人踩了尾巴似的驚呼起來:“將軍快看,那邊是什么?!”
五鹿城外二十里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再遠處又是一些丘陵,叢林密布。
此時最近的山頭處突然亮起了一面旗幟,繡著一個斗大的“晉”字,迎風烈烈,仿佛一支犀利的長矛扎在眾人的心口。
“晉軍?!”
將軍倒吸了一口涼氣,臉上變色,“他們真的插上了翅膀?這……不可能!快,快,叫昭子大夫來看!”
不一會兒,一名半白胡須的士大夫挪動著肥胖的身體小跑著登上城頭。
“什么,晉軍來了???怎么來得這么快?有多少人?”
衛(wèi)國大夫名叫昭子,他一邊看向遠處,一邊喘息著連珠發(fā)問。
將軍手搭涼棚,答道:“尚未探明。不過從旗幟上看,剛才山林中還只有一面旗幟,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余面了……”
按照當時的軍制,兩百人掌一面軍旗,十面也就是兩千人。
“這點人馬我們能守得住,快傳令下去,做好守城準備!”昭子緊急下令。
“不對,似乎又多了幾十面軍旗,而且還在繼續(xù)增多,遠處也有,漫山遍野……”將軍的目光始終沒有從對面挪開,此時驚懼得面色發(fā)白。
“這么多……”
昭子的嘴唇啰嗦著喃喃地道,而且,他感覺此刻腿腳綿軟無力。
咚咚咚——
正此時,山林中響起了急促而響亮的戰(zhàn)鼓聲。
每一記鼓聲,就象一道道催命符一樣擊中眾人的內(nèi)心。
接著一隊人馬從山頭上冒出,大約五千人左右,如同下山猛虎般沖下山來。
轉(zhuǎn)眼間,這隊士兵在城前迅速列開陣勢,軍容整齊,衣甲鮮亮。
而在遠處的山林中,旌旗林立,似乎還埋伏著無數(shù)接應士兵。
士兵兩邊一分,中間緩緩沖出了一輛戰(zhàn)車。
一名身穿紫袍重甲的中年將軍斜挎寶劍,手中持著一桿長戟傲然而立,在正午刺目的陽光照耀下,如天神下凡,神威凜凜。
“在下晉國下軍佐先軫,城中何人答話?”這名將軍朗聲叫道。
下意識的,城上士兵的目光一齊落在了主事的昭子大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