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老師?!毕腋咚闪艘豢跉?。
“蕭史,你有何打算?”弦高的去處沒有問題,對只顧瀟灑而隨心所欲的蕭史王詡反而有些不放心。
“天地那么大,我想到處去看看?!笔捠肥謭?zhí)洞簫侃侃而談,說話時的神態(tài)都那么瀟灑,自帶一股超脫世俗的仙氣,“我已經(jīng)想好了,第一站去秦國。秦國雖然地處偏遠,但我聽說那里風光獨特,而且秦穆公任用百里奚和蹇叔,國力日益昌盛,我很感興趣……”
“想去,就去吧!”王詡呵呵一笑,鼓勵著。
蕭史的想法正中下懷,不用多費心思去想如何啟發(fā)誘導了。
“對了老師,昨夜我自測一卦,得了個歸妹卦?!笔捠泛龅馈I咸焓饭俎D(zhuǎn)世的蕭史十分偏愛道術(shù),卦術(shù)造詣已深得王詡的三昧。
“何解?”王詡明知故問。
“歸妹”就是嫁女的意思,蕭史此行前往秦國必定會俘獲秦穆公小女弄玉的芳心。
相傳弄玉本是天庭的樂仙,銜玉而生,從小無師自通會吹笙。而后兩人成婚,蜜月期間結(jié)伴踏遍了秦國的山山水水,之后某日蕭史乘龍,弄玉吹簫,二人共赴天庭逍遙快活去了。
“卦辭落在六五爻上。”蕭史道,“這么說,我此行有婚娶之事,但不知是哪家的哪位姑娘?”
王詡繼承了鬼谷子的記憶,每一卦的卦辭倒背如流,歸妹卦的六五爻辭為: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袂良,月幾望,吉。
大意是,商朝帝王嫁女于周文王,次女陪嫁,姐姐的嫁妝不如妹妹的好,良辰擇在某月十四日,吉利。
“果然天意!”王詡撫掌而笑。
他心中暗道,蕭史啊蕭史,你很快就會明白自己的身份,成為乘龍快婿的……
蕭史卻是一愣,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手中洞簫輕輕一甩笑道:“老師,你一定早就推算出來什么了吧?”
王詡含笑不語。
“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漂亮不?老師你快告訴我,我有些等不及了?!笔捠菲惹邢胍来鸢浮?p> “漂亮,陌上美人顏如玉?!蓖踉偣笮?,隨之高深莫測地打起了啞迷,“至于哪家嘛,天機不可泄露,總之你只管隨心而動就行……”
老師不肯說,蕭史也沒辦法,卻掐著指頭暗暗算起來,臉上浮現(xiàn)古怪的笑容。
興奮,抑或迷惑……
“老師,那我呢?”趁此空隙,弦高湊上來問道,“弟子聽說,以往的前輩們在臨行前老師都會指點迷津的,我不會卜算,因此想聽聽老師您的意見。”
王詡想了想道:“你嘛,要多關(guān)注秦國的消息……”
“明白了,老師!”弦高道。
他嘴上如此說,心里卻打了一個問號,老師給我的建議怎么與蕭史一樣,也跟秦國有關(guān)?
……
事實上,之后的事的確與秦國有關(guān)。
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轉(zhuǎn)眼來到了周襄王二十四年,也就是公元前628年。
這一年,對晉國來講并不順利。
或許是中年時期顛沛流離的緣故,發(fā)起踐土會盟,坐上第二任霸主位子的晉文公盟主之位屁股還沒有坐熱乎,僅僅輝煌了三年便病重去世。
太子繼位,是為晉襄公。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秦國卻在七十歲老臣百里奚、蹇叔和公孫枝的治理下日益強大起來,國君秦穆公,也就是將來的第三位春秋霸主,此時生出了進軍中原的稱霸之心。
說到秦國的發(fā)跡史,很具有傳奇色彩。
秦人的老祖宗秦非子善于養(yǎng)馬,因為養(yǎng)馬養(yǎng)得好,在周王分封諸侯時也得到了一塊封地,名為秦,卻很小、很偏僻,也很貧瘠。
吃苦耐勞的秦人充分發(fā)揮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苦心經(jīng)營數(shù)代漸漸有了起色。
公元前770年,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升格為諸侯,秦人得以建國。
當時戎狄入侵時占領(lǐng)了不少原屬于周朝的土地,周平王想收回卻感覺沒那個能力,不收回又被人恥笑,他靈機一動便給了秦國一個許諾,只要秦國能夠幫助收回,那么這些土地就劃歸秦國所有。
秦國人很實在,象打了雞血一樣瘋狂地與戎狄人戰(zhàn)斗,歷經(jīng)數(shù)年終于趕走了外強,不僅在長期與戎狄人的交戰(zhàn)中也鍛煉了隊伍,士兵變得驍勇善戰(zhàn),國家也一下子大了好幾圈。
秦國的壯大證明了一件事,只要肯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當晉獻公和晉文公父子在世時,秦人隱忍的性格讓他們可以長期蟄伏,結(jié)盟也好,聯(lián)姻也好,總之表現(xiàn)得很乖巧。
如今晉文公去世,他們看到了絕佳時機。
是年冬。
趁文公新逝,新君即位,秦穆公不顧百里奚和蹇叔的百般勸阻驟然起兵,當然不是伐晉,因為還沒有到與強大的晉國公然挑釁的時候。
他派百里奚之子孟明視為大將,還有蹇叔之子白乙丙、西乞術(shù)為副將,行軍一千五百里,途經(jīng)周王邑,又偷偷越過了晉國邊境,打算效仿先軫奇襲五鹿城那樣,千里閃擊鄭國。
人的野心就是這樣,當利益達到一定程度時會鋌而走險,而最大化時就會不顧一切。
秦穆公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此舉一箭雙雕。
一來殲滅不聽使喚的鄭國,打開進軍中原的通道,二來借此試探晉國的底線。
出兵襲鄭的理由簡單得可笑,一個賣國求榮的鄭國人告訴他,我掌管著鄭國的城門,可以來偷襲了,于是……
與現(xiàn)在一樣,春秋時期國與國之間界限分明,諸侯國不得擅自闖入別國邊境,況且又是仗兵執(zhí)戈的軍隊,就算是借道,也要事先打個招呼。
從另一個角度上講,秦國此舉等于侵略行為。
作為一個超級大國,晉國人不能容忍。
……
消息很快傳到了晉國國都絳城。
朝堂之上。
“秦軍越境,諸位愛卿有何意見?”身上還穿著喪服的晉襄公掃視群臣一眼,神色肅然。
群臣七嘴八舌,在出不出兵上莫衷一是。
“先愛卿,你意下如何?”晉襄公也是一位有抱負的君主,后期勵精圖治,晉國霸業(yè)得以很好的延續(xù)。
作為一名新君,在猶豫不決時,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忠心耿耿,智謀過人的先軫。
眾人的目光也唰唰地投射過來,事實上大家心知肚明,成功領(lǐng)導了城濮之戰(zhàn)的先軫如今在晉國朝野上下如日中天,他的話份量極重。
先軫也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的重要性,他很慎重地沉吟了片刻,方道:“大王,秦國違背蹇叔的諫言貪心冒進,這是上天給予我們的絕好機會,因此臣以為,一定要進攻秦軍!”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上軍將欒枝馬上提出了反對意見:“不可,秦國當初支持先君繼位,我國非但沒有報答秦國的恩施,卻進攻它的軍隊,豈不是忘記了先君的遺命嗎?”
說起來,春秋時期秦國和晉國關(guān)系還是非常鐵的。
秦穆公曾扶持晉國多位國君繼位,包括重耳的三弟夷吾、其子太子圉(育)以及晉文公。
還有三年前的城濮之戰(zhàn),秦國也鼎力相助。
而且兩國時常結(jié)盟,多次聯(lián)姻,被后世稱之為“秦晉之好”,包括晉襄公的母親,晉文公的妻子懷贏,也是秦穆公的女兒。
“此言差矣!”先軫針鋒相對地逐條加以反駁:“文公新逝,秦國非但不為我們的喪事悲傷,反而趁機攻打我們的同姓國家鄭國,這是無禮之舉,還講什么恩施?還有,我聽說一日縱敵,數(shù)世之患,出兵是為子孫后代長遠打算,又怎么能說是忘了先君的遺命呢?”
欒枝啞口無言。
老資格的趙衰咳嗽了一聲,道:“秦國雖然可攻,但主公尚處苫(山)塊之中,尸骨未寒,此時大動兵革,恐怕有違居喪之禮?!?p> 他的顧慮不無道理。因為按照古禮,居父母之喪,孝子以草薦為席,土塊為枕,是為“苫塊”。而且《曲禮下》又云,居喪不言樂,祭事不言兇。
就是說,服喪期間不談?wù)撏鏄?,祭祀時不談?wù)摬患氖隆?p> 換句話說,不宜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