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珠兒的婚事

　　許清蓮被帶回了后院，自然也沒機會再看到許茹梅出門的場景了。只等到三日后小夫妻回門，這才又見到了許茹梅，自又是好一番熱鬧，就不一一細說了。

　　這之后的許清蓮，又開始了她的學(xué)習(xí)課程。許是心態(tài)不同了，接下來的學(xué)習(xí)仿佛也沒那么枯燥了，許清蓮喜歡上了畫畫，每日除了教習(xí)娘子布置的作業(yè)，她自己一有空也是要靜下心來提筆畫個不停。

　　在此期間，許清蓮還了卻了一樁心事，就是把珠兒給嫁了，珠兒原本就比許三娘大兩歲，如今正好及笄，許清蓮知道她這次進宮是有去無回了，所以一定要在走之前把珠兒安頓好。

　　珠兒是劉氏帶過來的陪嫁，她老子娘也是劉氏娘家的家仆，在廚房做些打雜的活計。她爹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珠兒出生不久后便沒了。多虧了劉家的照拂，收留了她們母女，她老子娘便給珠兒簽了死契。劉氏帶著三娘回娘家后，見她和三娘年紀(jì)相仿，人又老實本分，便提拔她給三娘做了貼身婢女。

　　許清蓮原本是想把珠兒的賣身契撕了，還她自由身，以后不必再為奴為婢。再給她一筆錢，讓她出府找個普通人家嫁了，生兒育女安生過日子?？芍閮簠s死活不愿離開，說就算是小娘子進宮了，自己也要留在夫人身邊，一輩子伺候夫人。許清蓮無法，又聽進去了劉氏的勸阻，也不再趕她走。

　　可又放心不下她，雖然以后她是留在劉氏身邊，可劉氏也未必會有多照拂她，她自己又傻呼呼的，什么都不知道爭取，說不定會被隨隨便便指個府里小子嫁了。

　　許清蓮為了珠兒的未來暗自著急，珠兒自己卻像個沒事人兒一樣，知道不會被趕走后，便每日依舊吃吃喝喝，好好伺候小娘子。或許是許清蓮漸漸把注意力放在珠兒身上，居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

　　就是珠兒最近總是偷著吃東西，以前的珠兒雖然也愛吃，但從不敢自己偷偷背著許清蓮吃，再餓也忍著。還有就是珠兒越發(fā)圓潤了，珠兒本就有些胖乎乎的，這天氣轉(zhuǎn)涼后又添了衣裳，許清蓮一直沒察覺，但仔細一對比還是明顯比之前胖了些，許清蓮腦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yù)感。

　　私下找珠兒盤問此事，珠兒卻懵懵懂懂也說不清自己身體的變化，許清蓮無法，只好偷偷帶了珠兒去了一家醫(yī)館診脈。結(jié)果正如許清蓮所擔(dān)心的那樣，珠兒懷孕了！

　　許清蓮又驚又怒，卻也并未聲張，只帶著珠兒匆匆回了府，關(guān)了門，語氣嚴厲地質(zhì)問珠兒，“珠兒！！你這大傻妞！事到如今，還要隱瞞孩子父親之事嗎？”

　　珠兒跪在地上，被懷孕之事也嚇得不輕，抽抽噎噎地講起了近幾個月發(fā)生的事。

　　原來有個叫王虎的貨郎每隔五天便會來許府后門售賣貨物，都是些女孩子家用的胭脂水粉和普通首飾，貨郎二十歲上下，人長得也算俊俏，嘴巴又甜，深受府上年輕丫鬟的青睞，每次他來，丫鬟們都會蜂擁而至，就算不買東西，能聽他說幾句逗趣的話也是好的。

　　珠兒也喜歡去湊熱鬧，每次更是憑借著膀大腰圓擠在人群的最前面，一來二去，兩人便漸漸熟稔起來。就在幾個月前，王虎母親得了重病，他也是隔了半個月才來許府售貨，丫鬟們見他面色憔悴，便有人好奇問他可是有什么事。他勉強笑了笑，略微提了提母親生病的事，眾人聽了也只是安慰他幾句，只有珠兒將此事放在了心上。

　　又恰逢許清蓮進宮那幾日，珠兒整日也無事可做，便向府里告了假，去尋了那王虎在城外的家。按珠兒自己的說法，她只是覺得王虎人挺好的，平日里對她也多有照顧，只要她看中的東西，王虎都是以最低的價格賣給她，她一直感激在心，得知他母親有病，而他卻要掙錢養(yǎng)家，想必也是分身乏術(shù)，她便想去看看。

　　到了王虎家才知道，王虎是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母親李氏又一直有心口疼的毛病，常年都要吃藥，不能勞作，王虎起早貪黑掙得那幾個錢，大半都花在了母親的藥錢上，所以王虎家如今家徒四壁，窮得叮當(dāng)響，已經(jīng)22了也未說上媳婦。

　　王虎的母親李氏，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救，只是王虎不肯放棄，花光積蓄也只換得了幾貼吊命的藥，每日服侍完李氏吃藥，王虎便要走更遠的鎮(zhèn)上去售貨，期望能多點進項。

　　李氏心里明白自己如今是沒幾天活頭了，不愿再這樣拖累自己兒子。于是這日趁王虎出門了，便掙扎著起身想要懸梁自盡。費盡了全力才把一條白綾甩上了房梁，卻是體力透支昏倒在地。

　　珠兒到時，正好聽到屋內(nèi)重物落地的聲音，敲了門也無人應(yīng)答，便撞開了房門，見李氏面色烏青昏倒在地，顧不上許多便背著李氏去了城里的醫(yī)館，卻也只被告知李氏已是無藥可救，只回去準(zhǔn)備后事便可。珠兒被嚇得六神無主，又背著李氏回了她家。

　　晚上王虎回來，見珠兒正陪著醒過來的李氏說話，兩人相談甚歡，王虎很是驚訝，待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對蛛兒自是千恩萬謝，珠兒見王虎回來，自己這般不請自來有些尷尬，就要告辭離開，卻被他們母子盛情挽留，珠兒推辭不過便留下來吃了晚飯才匆匆回府。

　　次日，王虎又來了許府售貨，卻偷偷塞給了珠兒一對珍珠耳墜，珠兒發(fā)現(xiàn)后又是緊張又是甜蜜。得了空又去了王家?guī)状?，兩人之間開始曖昧不清。有次晚間吃飯，王虎多喝了幾杯，便忍不住留了珠兒過夜。

　　之后許清蓮便從宮中回來了，珠兒再沒機會去王家，那王虎也沒再來許府售貨，二人也有幾月沒見過面了。

　　許清蓮聽完珠兒的敘述，頭痛不已，心說你們家這輩子是跟貨郎過不去還是怎的，自己爹是個貨郎，現(xiàn)如今自己也和一個貨郎牽扯不清，還吃了這么大個虧！真是傻得沒邊了。

　　“我的傻珠兒，你怎么這么傻，你可知你這般是輕賤了你自己啊？”

　　珠兒跪在地上早已哭成了淚人，此刻害怕地撲在許清蓮腳邊，不住道：“娘子我錯，娘子珠兒知錯了?！?p>　　許清蓮見她哭成這樣，心里又不落忍。事到如今，再罵她也沒用了，只扶起她坐到了凳子上，替她擦了淚，輕聲問道：“好了，我問你，可是他強迫了你？”

　　珠兒搖搖頭，哽咽著說道：“是我自愿的，王大哥也說了，等她娘好一些，便會娶我過門的?！?p>　　許清蓮輕哼一聲，“哼，他要是個好的，又怎會在成親之前便對你做出這種事？若真想負責(zé)又怎會這么久都沒露面？我看他是拿著她娘的事當(dāng)借口，想逃避此事也說不定呢。你說他家住哪，我自會替你討個公道！”

　　珠兒也慌了神，不敢隱瞞，將王虎的住址告訴了許清蓮，許清蓮怕此事鬧大毀了珠兒名節(jié)，并未告訴其他人，只雇了幾個牙行的打手，親自找上門去。

　　到了王家卻只看到李氏一人在家做針線活兒，原來自從王虎和珠兒好上后，李氏了卻心結(jié)，居然又從鬼門關(guān)緩了過來，王虎見自己老娘好多了，就想兌現(xiàn)承諾上門求親，可苦于家中并無存款，婚事的花項又不少，便停了手中的買賣，經(jīng)人介紹去給臨縣的一家大戶修葺房屋，完工后能得二十兩白銀，如今已去了兩月有余，按照事先說好的工期，應(yīng)該就在這幾日便會回來。

　　許清蓮見那王虎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種無賴，松了一口氣，悄悄將珠兒的事告知了李氏，李氏大喜過望，忍不住跪在地上連連承諾，過幾日王虎歸來，便會上門提親，只求許清蓮莫要責(zé)備珠兒，成全了這對有情人。

　　許清蓮見王家雖然窮困，但從李氏的談吐不難看出，這家人還是老實忠厚的，珠兒嫁過來也不會太吃虧，但許清蓮還是對李氏敲打了一番，“珠兒雖是我的丫鬟，我卻一直把她當(dāng)做姐妹看待，你們以后若是見她老實，想要辱沒她，還須得想想她背后的許府答不答應(yīng)。”

　　李氏連忙說道：“小娘子放心，珠兒本就是我王家的貴人，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往后她進了我王家的門，自當(dāng)會好好待她，我老婆子也不敢說是要許她大富大貴，但定不會委屈了她。否則叫我這老婆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許清蓮見她說得鄭重，這才放下心來。沒過幾日，王虎果真遣了媒人來府上提親，府中的人都驚訝不已。許清蓮只將此事告訴了劉氏，劉氏知曉后也沒說什么，只按許清蓮的意思，將珠兒的賣身契還給了她，還替她置辦了比普通人家還要豐厚的嫁妝。又去信通知了遠在錦州老家的珠兒她老子娘。

　　珠兒自是高興的，十分感激許清蓮為她做的一切。在結(jié)親那天，珠兒那震天的哭聲把許清蓮都氣笑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許府是在辦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