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若銀盆,高懸于天,清冷的光輝鋪灑下來,使得頭盔里這方小小的水域,登時化為了一面透亮的明鏡。
楊明就這么筆直地端著頭盔,目光也是筆直地看著水面,久久出神……
“頭,睡了一天一夜餓壞了吧?看我給你拿什么好東西來了,咱先吃飯吧?!?p> 過了一會兒之后,那張猛再次折返回來,這次他的手里多出了些吃食和水囊,笑嘻嘻地向楊明走來。
而被他這大嗓門一激,尚處在渾噩中的楊明便像是被人用冷水從頭到腳淋了一遍似的,瞬間便清醒了過來,只見他忽地一下躥到張猛的身前,慌張問道:“你仔細看看我的樣子,跟以前相比有什么變化嗎?”
“頭,你說的什么渾話呢?莫不是瘋邪癥又復發(fā)了嗎?咱還是先吃飯吧?!?p> 張猛被楊明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只當他又開始發(fā)瘋了,也沒往心里去,作勢便要將手里的吃食和水囊放到地上。
“不,我沒有瘋,你老實回答,我的模樣究竟有沒有什么改變?”然而還未等張猛彎下身,楊明卻一把抓住他的雙臂,神情嚴肅而又認真。
感受著從楊明指間傳來的力道越來越大,張猛的神色也逐漸認真起來,他仿佛明白過來了,這并不是一個玩笑。
只見張猛來回掃視了楊明好幾遍,從上到下無一疏漏,然后才鄭重回答道:“頭,張猛愚鈍,不知道你心里面究竟在思慮些什么,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樣子根本沒有任何變化,如若你還是不信的話,我可以對天起誓!”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言語的確鑿,張猛伸出三根手指,向天起誓道。
“你看你,這么認真干嘛,我也就是隨口一問?!?p> 與此同時,楊明也已經(jīng)從最初的慌亂中重新鎮(zhèn)定下來了,他看著張猛這一副鄭重其事且暗暗生疑的模樣,心中驚呼一聲不妙,急忙岔開話題道:“對了,不是說吃飯嗎?正好,我的肚子也快餓扁了,等我洗把臉后咱就開飯吧?!?p> 為了防止氣氛朝更微妙的方向演變,楊明說罷便抱著頭盔走到了一旁,避開張猛的視線。
張猛雖然心中感到疑惑,不過既然楊明都這么說了,他也不好繼續(xù)深究下去,于是便不再多想,彎下身來,把揣在他懷里的物什,一件一件全都拿了出來,并依序擺在沙地上,只等楊明洗完臉后享用。
而就在張猛忙碌的間隙里,已經(jīng)躲出他視線之外的楊明再次抱起那個裝滿清水的頭盔,借助月光的照耀,在水面微微蕩漾了一會兒之后,一個清晰的人影漸漸顯現(xiàn)出來。
這是一張年輕的臉龐,約莫不過二十一二歲的年紀,雖然因為連日暴曬,導致這臉龐上的皮膚已有多處開裂蛻皮,但依舊掩蓋不住其眉宇間的清秀和俊朗。
對于其他人來說,這張臉龐或許是陌生的,可對于楊明來說,他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為這就是他的面容,是他自己的模樣!
不,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年輕了十歲的楊明臉龐!而這,才是真正讓楊明感到驚訝的地方。
穿越前的楊明,年齡已近三十,大不如從前的身體以及各種職業(yè)病密集凸顯都不斷提醒著他,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也不再活力無限。
然而此時的楊明心情卻是震驚的,他十分肯定頭盔里的這個人影就是他自己,但卻比他穿越前要年輕了十歲不止,根本就是楊明在大學時的模樣??!
驚喜還未停止,除了變得年輕這一點之外,楊明很快又找到了一處令他興奮的新發(fā)現(xiàn),這便是他的視力。
穿越前的楊明,在初中時候就戴上了眼鏡,步入社會之后,每天對著電腦以及處理各種文件,加之生活作息紊亂,使得他的眼鏡片越來越厚重,度數(shù)也在一直增加著。
然而此時的楊明卻驚奇發(fā)現(xiàn),穿越后的他,就算不用戴著眼鏡,也能將四周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朦朧的世界,在此刻透徹如鏡!
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感覺!
‘我沒有看錯吧?’
感到難以置信的楊明不斷用手揉捏著他自己的臉龐,而在同一時間,水面上的那個‘他’也在同步著楊明的動作,除了鏡像反轉(zhuǎn)這種自然現(xiàn)象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在證明著,楊明并沒有眼花,也沒有看錯,現(xiàn)在的他,正是一個重新充滿活力,重新生機無限的年輕人。
年輕的身體、明亮的眼睛,這兩處新發(fā)現(xiàn)使得楊明心中積聚的郁氣頓時消除了大半,甚至還感到一丟丟的小開心。
“頭,你傻笑什么呢?”
這邊廂,張猛已經(jīng)整理妥當,剛想喊楊明過來吃飯的時候,就看到楊明捧著頭盔在一旁‘嘿嘿’傻笑且面容十分詭異,心中覺得奇怪,便不由發(fā)問。
“哦,沒什么,那啥吃飯是嗎?這就來?!笨粗鴱埫彤悩拥哪抗?,楊明這才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于是一邊應承,一邊用手舀了一些清水,胡亂抹了一把他那臟兮兮的臉頰后,便笑著走去了。
張猛確實最為關(guān)心楊明,這不,還未等楊明到來,他便迫不及待地將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吃食拿了出來,并一樣樣擺放到楊明的身前。
有鹵制的醬香鴨,有炸過的小魚條、有酥脆的烤羊腿,有松軟的白饃饃,甚至還有一個冰鎮(zhèn)過的香瓜。
“咱們真的是被困在沙漠里的嗎?”看著眼前這一大攤子美食,楊明只覺得他的常識再次受到了沖擊,疑惑道。
確實,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依照楊明觀察,他們的確是被困在沙漠沒錯,可詭異的是,他們并不缺水,也不缺吃,更不缺馬。按理說想要逃出去應該不是什么難事,但每個人的臉上卻都寫滿了悲哀絕望之意,這就很讓人匪夷所思了。
之前楊明就猜測這其中必有什么隱情,而現(xiàn)在他則越發(fā)肯定了,一定還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而這,或許才是他們真正面臨的困境。
其實楊明自己也十分氣惱,他雖然穿越到了這里,可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信息卻一無所知,就連最基本的朝代、當今皇帝是誰,他也無從知曉,就更別提弄清楚他現(xiàn)在的處境了。
楊明本打算將心中的疑惑一股腦地全都拋向張猛,但又怕一次性問得太多,會引起張猛的懷疑,于是便打算循序漸進,慢慢探索這個世界。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楊明一貫的風格!
“嗨,頭,你剛剛才醒來,而且記憶還沒有恢復,所以咱先吃飯吧,等養(yǎng)足了精神,我再跟你細細解釋?!?p> 似乎斷定楊明因為‘瘋邪癥’從而記憶全失,張猛看待楊明的目光不禁溫柔了許多。只不過對于楊明最為關(guān)心的處境問題,張猛依舊選擇了逃避。
然而這樣一來,卻使得楊明更加好奇了,他愈發(fā)覺得,潛藏在他身邊的危機似乎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巨大。
“咦,這是什么?”就在楊明猜疑著的時候,他目光一瞥,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異的玩意。
原來張猛除了拿來食物之外,還帶來了一塊木制的令牌狀東西,也一起擺放在楊明的身前。
“頭,看來你真是病糊涂了,怎么連你自己的符牌也不認得了?”
見到楊明并沒有繼續(xù)深究下去,張猛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氣,然后拿起那塊木牌,笑著遞了過去。
楊明并沒有繼承有關(guān)這個世界的任何信息,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明白,于是順勢接了過來,并細細打量了起來。
只見這塊木牌通體呈紫黑色,正面雕刻著一個虎頭紋樣,底下還有一行陽刻小楷,上寫道:“隋安定郡屯兵府右道中軍百夫長之符”。
很顯然,這是一塊標注著職稱和姓名的符牌,也就相當于現(xiàn)代的身份證了。
而根據(jù)符牌上的內(nèi)容,楊明總算知道他現(xiàn)在所處的時空為隋朝,只是不清楚具體是哪個時期。
不過這倒是不太要緊,畢竟隋朝立國才不過三十余年,且除去末代一堆廢帝不說,有名的皇帝只有兩個,一個是被稱為‘開皇之治’的隋文帝楊堅,另外一個就是更加有名的隋煬帝楊廣了。只要回去后抽空查詢一下,便能大致確定具體的年代了,于是楊明也就沒有繼續(xù)詢問下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既然正面寫了職階,那么反面就應該是姓名了吧?’此時楊明好奇心大盛,急忙又將木牌翻轉(zhuǎn)了過來。
不出楊明所料,在木牌的反面,赫然用陽刻大楷雕刻著兩個字——“楊明”。
眾所周知,楊是楊的古文寫法,也就是說,此牌主人的姓名,也叫楊明!
‘果然是這樣啊。’
面對如此驚奇的狀況,楊明這一次倒表現(xiàn)得冷靜許多,并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
其實楊明的心里早有猜測:他和這符牌主人之間會不會存在著某種特殊的淵源呢?而此時楊明就更加肯定了這一點,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數(shù)一般,也像是前世與輪回之類的概念。
畢竟同樣的容貌、同樣的姓名,除了這種玄之又玄的解釋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顯得蒼白無力。要不是親身經(jīng)歷,楊明怎么都不會相信在他的身上居然會發(fā)生如此詭異的事情。
“頭,想什么呢?還是快吃飯吧。”
就當楊明沉浸在巨大震撼之中的時候,張猛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回過神來之后,一陣饑寒之意如洪水猛獸般朝楊明的意識襲來,他確實是有些餓了,畢竟按照張猛的說法,他都已經(jīng)昏睡一天一夜了,不餓才怪呢。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以后的事情還是留著以后去想吧?!?p> 雖然一切事情都太過詭異,但楊明覺得當下還是填飽肚子才最為重要,于是便索性將所有的疑惑暫且拋諸腦后,拿起一個饃饃、抓過一個羊腿便往嘴里塞。
當碳水化合物在體內(nèi)分解成糖分,源源不斷地為楊明缺失的體能彌補能量時,楊明這才覺得他重新活了過來。。
果然唯二能讓人感到自己還活著的證據(jù),唯有‘吃’與‘睡’啊。
“頭,你慢點,沒人跟你搶,來,嘗嘗我特地給你留的香瓜,可甜了呢?!?p> 看著此時猶如‘餓狼’般瘋狂‘撕咬’食物的楊明,張猛卻感到了一陣心安,只見他拿起一把小刀,熟練地將一個冒著寒氣的香瓜切成幾瓣,遞到楊明的眼前。
此時楊明已快進食完畢,滿嘴的油膩正需要用瓜果消解,于是也顧不得滿手的油,抓過一瓣香瓜便啃咬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些冰塊是如何能在茫茫沙漠中保存下來的,但冰鎮(zhèn)過后的香瓜確實有一股難以描述的香甜,不僅解了楊明滿肚的油膩,更消了他身上積聚的暑氣,在炎熱的大漠中,倍感清爽。
“怪不得那馬王堆漢墓的辛追和漢廢帝劉賀臨死了都要吃這香瓜,不得不說,還真是又甜又爽口啊。”摸著滾圓的肚皮,舔舐著嘴角殘留的甜汁,楊明不禁感慨了一句。
“啥?……啥辛追?啥廢帝?”張猛乃是一介莽夫,聽到楊明的話后只感到一頭霧水,不知這兩人是誰。
楊明見狀也只是笑笑,并沒有說什么,畢竟再怎么解釋這張猛也聽不懂。因為辛追也好、漢廢帝劉賀也好,都是在幾千年后被考古出來的墓葬,而他們兩人的一大共通之處,便是在體內(nèi)均發(fā)現(xiàn)了香瓜子的殘留,也就是說,他們臨死前不約而同地都吃了香瓜。
“好了,這飯也吃完了,現(xiàn)在你總該告訴我實情了吧?咱們究竟為什么被困在這里?”吃飽喝足之后,楊明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用一種銳利的眼神,直刺著張猛。
“好吧,頭,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將一切全都告訴你吧。反正咱們都快死了,做個明白鬼,總好過做糊涂鬼啊?!睆埫妥灾贌o推脫之由,于是在嘆氣過后,便將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對楊明講述了起來。
張猛一邊說,楊明就一邊聽,剛開始還好,但聽了沒幾句,楊明額頭上的冷汗便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完了,完了,這下真完了,我收回前話,這不是零分的穿越開局,這喵喵的是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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