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個鍋?zhàn)岉n立林來背
“喂,你說咱們頭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看著楊明一動不動、木訥出神的模樣,感到疑惑的馮蠻子對張猛竊竊私語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滾一邊去?!?p> 張猛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爽,毫不留情地給了馮蠻子一個冷屁股。
馮蠻子自討沒趣,嘟嘟囔囔小聲嘀咕了幾句后,也坐下來吃起面馕了。
只不過今晚這頓稍顯特別的晚餐,沒有人一個人能真正吃得香,眾人目光呆滯,都在想著各自的心思。
張猛雖然也有一天沒有進(jìn)食了,但卻怎么也不餓,于是拔出他那把由于激烈交鋒從而變得坑坑洼洼的彎刀,走到楊明的身旁,如一尊魔神似的守衛(wèi)著他。
張猛的性格非常簡單,在校尉死之前,他忠于校尉忠于楊明,而在校尉死后,他便獨(dú)忠于楊明一人,更何況楊明對其還有救命之恩,所以張猛更容不得任何人傷害楊明了。
月光流轉(zhuǎn),斗轉(zhuǎn)星移,眼看著原本高懸中天的月牙漸漸沉入西邊的天垂,東側(cè)的薄云開始噴射出血紅色的朝霞,眾人的心境便愈發(fā)的沉重起來了。
他們待在這里已經(jīng)有一天有余了,一則因?yàn)樾N局貍?,二則因?yàn)闂蠲骰杳?,迫使他們不得不在此地休整。然而從昨天下午開始,他們便陸續(xù)感受到大地震動,仿佛有萬馬奔騰,正朝這邊趕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就是護(hù)納勒騎兵發(fā)出的聲勢,而震動源如此之近,也就意味著敵軍的追擊迫在眉睫了,想必天一亮,他們就會被團(tuán)團(tuán)包圍起來,到了那時,便就是眾人的死期了。
只不過跟昨晚的仿徨不同,此時眾人臉上顯露出來的,則只有濃厚的戰(zhàn)意!
他們畢竟不是膽小鼠輩,能接過這個必死的任務(wù),也就意味著每個人都已經(jīng)做好了死亡的準(zhǔn)備。
“張猛,這次你可別再跟我搶了,那個戴白翎毛帽子的酋將,我要定了?!瘪T蠻子雖然人長得瘦弱,可到了這種決一死戰(zhàn)的時刻,他的雙眼中,卻充滿了嗜殺之意。
“可去你小子的吧,那帽子是我先看上的,我一定要戴著它死去,那多有面子啊?!?p> 張猛當(dāng)然明白馮蠻子說的是誰,那是一個戴著白翎毛帽子的護(hù)納勒主將,而且身份還不低,兩人都想在臨死之前殺掉此人,這才算不虧。
“好啊,那就看看我們誰先拿到那頂帽子吧?!?p> 馮蠻子一邊笑著回答,一邊抽出他隨身的彎刀,那把彎刀上,同樣有著諸多豁口。
與此同時,其他士兵們也紛紛站了起來,拔出各自的武器,雙目瞠紅,濃厚的戰(zhàn)意從他們的身上散發(fā)出來,猶如一股旋風(fēng)席卷在茫茫大漠之上。
眾人都在等待,等待著天亮、等待著第一個敵軍的出現(xiàn),到了那時,他們便毫不猶豫的沖上去盡情斬殺,在死之前賺個夠本!
隨著噴吐出來的朝霞越來越越多,夜色逐漸被驅(qū)散,而就在這時,眾人腳底下忽然傳來了一陣猛烈顫動,四周沙丘上的黃沙也如瀑布般滑落下來。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護(hù)納勒的追兵,很快就要到來了。
“頭,咱們出擊吧!”
難掩滿腔的豪情,張猛驀地轉(zhuǎn)過身來,單膝跪下向楊明請戰(zhàn)道。
“百夫長,下令出擊吧!”
馮蠻子也隨同張猛一道向楊明跪下來,臉上神情肅然。
緊接著,其余士兵同樣朝向楊明單膝跪下,他們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每個人篤定的眼神,已然代表了一切。
從接受韓立林的命令到跟護(hù)納勒軍隊(duì)廝殺多日,這群人已經(jīng)證明了他們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故而雖然只剩下五十人不到,但他們心中的戰(zhàn)意卻愈發(fā)高昂了。
只要楊明一聲令下,那么他們就將毫不猶豫地躍馬出擊,哪怕明知必死,也在所不惜!
自從校尉死后,楊明便一動不動地在沙地上盤坐了一整夜。這段時間里,楊明的目光不停閃爍,仿佛正在為一個苦惱的問題而左右為難似的。
如今聽到眾人的請戰(zhàn)聲,楊明才最終下定了決心,只見他嗖地一聲站起身來,神情凝重道:“好,我命令,全員撤退!”
“什么?”
楊明話音剛落,這五十個蠢蠢欲動,仿若戰(zhàn)狼一般的士兵們,全部都傻眼了。
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楊明竟會下達(dá)撤退的命令。
“頭,這是怎么回事?我們?yōu)槭裁匆???p> 張猛率先從地上站起來,咬牙切齒一般地向楊明疾呼道。
很難想象,一直十分尊敬楊明的張猛,竟會用如此無禮的語氣沖撞他,不過這也足以看出張猛內(nèi)心里的憤恨。
而在張猛之后,其余士兵們也“呼啦啦”地站起身來,同樣用一種質(zhì)問的眼神看向楊明。
他們實(shí)在想不通,在他們心中猶如戰(zhàn)神臨世一般的楊明,竟會在如此緊要的關(guān)頭退縮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每個人臉上的疑惑,楊明都看得明明白白,但他并沒有顯露出任何懦怯神色,而是依舊嚴(yán)肅道:“你們不用這樣看著我,因?yàn)檫@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來自于韓立林將軍的命令?!?p> “什么?這是韓將軍的命令?”
眾人被楊明的這句話徹底弄糊涂了,紛紛互相凝視,一副難以置信的面容。
“咳咳……”
面對眾人的騷亂,楊明故意咳嗽一聲,將他們的注意力重新拉攏回來之后,繼續(xù)解釋道:
“其實(shí)此事是校尉大人在臨終前告知于我的,他說,韓立林將軍早有命令,要我們堅(jiān)守兩個晝夜,如果到了那個時候韓立林將軍還沒有趕來跟我們匯合的話,那么就讓我們自行撤退逃命去?!?p> “這……這是真的嗎?”
聽完楊明這番話,眾人先是愣了一下,但緊接著便開始激動了起來。
原本他們以為這次一定必死無疑了,可沒想到事情峰回路轉(zhuǎn),竟出現(xiàn)了一絲能夠活下去的曙光,這如何不使眾人感到興奮!
“這當(dāng)然是真的了。”
看著眾人欣喜的模樣,楊明暗自在心中松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以韓立林將軍的名義起誓,如果我所說之言有半分虛假的話,那么就讓韓立林將軍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我們能活!我們真的可以活下去了!”
得到楊明這番‘極具惡毒的誓言’保證后,眾人壓抑許久的心情被徹底釋放出來了,紛紛相擁喜極而泣。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如今得知他們可以不用白白去送死了,眾人自然非常欣喜!
要知道,他們跟護(hù)納勒軍隊(duì)交戰(zhàn)已有三天三夜了,在此地又呆了一天一夜,總共加起來足足拖住了護(hù)納勒軍隊(duì)四天四夜的時間,已經(jīng)超額完成韓立林派給他們的任務(wù),故而根據(jù)這份‘命令’,他們現(xiàn)在可以選擇撤退了。
“算了,就讓我的那頂白翎毛帽子在那廝頭上多戴一會兒吧,哼,真是便宜他了?!?p> 張猛的心情也是大好,不過他仍舊念念不忘那頂漂亮的白翎毛帽子,心中似是有些忿忿不平,不禁往地上小啐了一口。
“啊呸,什么叫做你的白翎毛帽子?那分明是我的帽子!你這人咋那么無恥呢!”馮蠻子在一旁有些不樂意了,嘟起嘴反駁道。
“嘿,你小子長能耐了是不?想找打就直說!老子丟了那頂帽子已經(jīng)非常不爽了,正好拿你出出氣!”
被馮蠻子頂了這一句,張猛自是氣不打一處來,作勢便想沖過去揍他。
馮蠻子雖然廋弱,但行動卻十分敏捷,一下子就躲過了張猛的撲打,還不忘做出一個鬼臉嘲諷道:“就你還想揍老子?做夢去吧!”
“小王八羔子,看你張爺爺如何替你老爹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有種就別跑!”
張猛仿佛有些來勁了,擼起袖子便追了過去。
乍看之下,兩人之間好像火藥味十足,但實(shí)則都是在打趣玩鬧罷了,畢竟連日來他們承受了太多的絕望和太沉重的包袱,這會兒都借著這個由頭釋放出來呢。
其余人亦是如此,只見此時的他們,要么嬉戲玩鬧,釋放心中的激情;要么匍匐在地,感謝上天的恩德,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劫后余生的歡沁。
困在眾人身上的枷鎖已然卸下,他們再也不用替任何人去白白送死了,從此以后,他們的生命只屬于他們自己!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先撤退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p> 感受著腳底傳來的震動越來越猛烈,楊明知道護(hù)納勒騎兵正在迅速朝他們逼近,如果再不撤退的話,就要死在這里了。
而經(jīng)楊明這么一提醒,眾人也回過神來了,紛紛收斂心情,打理好食物和水囊后,便準(zhǔn)備撤退了。
“頭,校尉死后,你就是我們當(dāng)中最大的官了,所以你坐馬車吧,我來替你駕車?!本驮诒娙朔诸^忙碌著的時候,張猛忽然牽了一輛馬車過來,嬉皮笑臉地對楊明說道。
這輛馬車是他們的戰(zhàn)利品,是從一名護(hù)納勒軍官那里搶奪過來的,跟古代中原的馬車不同,護(hù)納勒人做的這輛馬車極具異域風(fēng)情,車體竟是用雪白的狐皮縫制而成的,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一座潔白的寶塔一般。
尋常的護(hù)納勒人根本用不起這樣的馬車,只有身份較高的護(hù)納勒貴族才配擁有。而張猛之所以讓楊明乘坐這輛馬車,一是出于敬意,二則是考慮楊明大病初愈,還需休息。
不過楊明只是淡淡地看了這輛馬車一眼,并沒有乘坐之意,他伸手朝遠(yuǎn)處一指,語氣肅然道:“相比起我,他們才真正有資格坐上去?!?p> 張猛微微一愣,順著楊明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他的心中頓時了然,臉上的神情同樣變得肅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