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的夜比京都寒涼,呼呼的風(fēng)聲一夜都沒歇過,青鸞整夜輾轉(zhuǎn),臨到五更天才漸漸睡著。剛睡了還不過一個時辰,號角一響她便又起床開始梳妝。
“殿下,要不你再歇歇吧!”小黛看著青鸞眼下的烏青關(guān)切道。
青鸞強撐著眼,不住揉著發(fā)漲的額頭,細蔥般的手指沒入青絲,襯的十指嫩白如玉,模樣閑適又優(yōu)雅,絲毫沒有辦半點兒昨夜慌亂的模樣。
“昨日獵得了白狐,今日該舉行祭祀了再回宮,父皇心情正好,我早早去祝禱一番,看看有沒有機會讓父皇松口讓皇兄回京都一趟?!?p> 青鸞抬眸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同時也看到自己胸前的那顆琉璃珠,便想到了被圈禁在臨君城的皇兄越尋。
她已經(jīng)有很久沒見著皇兄了,若是皇兄能回來,說不定母后的病就能好些。
“怕是公主殿下即使勸說好了皇上,二皇子可能也不會愿意回來的?!毙△爝呅⌒氖嶂^發(fā),邊無奈小聲說道。
一年前,二皇子越尋還是太子。
太子從小便與三皇子住在同一所宮殿,兩人和雖不是一母同胞,但由于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性情又十分相投,感情比親兄弟還要好。
一次兩人偷跑出皇宮游玩,途中被一群武功高強的刺客圍攻,二皇子為了救太子身中數(shù)刀。
后太子將三皇子帶回宮里,宮里御醫(yī)雖費盡心力救治了好幾天,最后三皇子還是殞了命。
暗巡烏靈城的皇上得知三皇子意外沒了,他連夜趕回京都,一怒之下處死了潛云宮的所有守衛(wèi),還狠狠打罰了太子一頓。
太子與三皇子兄弟情深,至親兄弟為他而亡,他本就一直心傷不已,被打罰后便將自己關(guān)在了潛云宮。
直到外面漏出風(fēng)聲說有刺客再次作亂,太子才急脫了玉冠錦履沖上朝堂,當(dāng)著文武百官將太子金印退還給了皇上,說要去找到那群刺客為三皇子報仇。
皇上本就因為失了三皇子正是心傷難受,又見太子竟披發(fā)赤足沖進耀光殿要請辭太子之位,頓時怒火沖天。
皇上一把摔了太子金印,立時派遣了親衛(wèi)軍云麾使將太子押到臨君城圈禁了起來,自此太子被廢。
這事到如今已經(jīng)一年了,一直都未有人敢提越尋的名字。
“父皇只有三個皇子,如今皇兄被廢,百官都在推崇立大皇兄為繼任太子,大皇兄看似性情溫和,實則狠厲非常,皇兄若不想我們與母后落難,他定是會回來的?!?p> 青鸞疲憊非常的說完話,止不住又打了個哈欠,眼睛酸澀的眨了又眨,見小黛還在慢慢梳妝,便催促道。
“隨便梳個發(fā)髻就行,釵子也要素點兒,今天是祭祀,不得見艷色?!?p> “是,殿下?!?p> 小黛手下動作快了幾分,不一會兒便成了妝。
淡掃娥眉,玉釵輕斜,鏡子里的青鸞看起來嫻靜又不失端莊。
小黛回身捧來一套厚煙絲的銀繡白裙,順道將昨日那枚白玉龍魚擺在衣服上。
青鸞起身垂眸,一眼便看到那枚白玉龍魚,臉上不由微微一紅,唇邊浮現(xiàn)一抹甜郁的笑容。
小黛見青鸞殿下看的癡,清了清嗓子故意道。
“殿下,我們昨日為什么要跑啊?那九朝君同我們一起長大,又不是老虎。”
青鸞知道小黛在故意打趣她,嗔怒的睨了小黛一眼,伸手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這丫鬟胡謅什么,昨日我何時出去過!”青鸞急道。
小黛她就知道,只要提起九朝君殿下才能有點兒少女嬌俏模樣,不然這樣天天強迫著自己端著架子,實實在在太累了。
“是,殿下不曾出去,也不曾整夜輾轉(zhuǎn)。”小黛怪腔調(diào)說道。
青鸞懶得再理她,起身行至屏風(fēng)后面,抬手張開纖纖雙臂。
小黛隨后捧著衣裙跟了上去,小心給青鸞換上了長裙,又將白玉龍魚系在她纖腰玉帶間。
青鸞撫上腰間的玉墜子,想到自己昨天倉皇出逃的樣子,自己也有些想問問自己為什么要跑。
她從來是誰都不怕的,即使是對萬萬人之上的父皇,她向來都是游刃有余的,卻偏生一見到宋九朝便沒來由的拔腿就想逃。
“公主殿下,辰時到了?!蓖饷嫘「〗械馈?p> 青鸞一下從自己的思緒里跳了出來,對鏡看了一下自己的梳妝,見一切妥帖,才從營房走了出來。
寒山上晨初的陽光溫柔極了,一瞬間將她的衣裙鍍上了一層淡黃的金光,暖意熨帖著皮膚,她緩緩閉上眼睛,不由深深嘆出一口濁氣。
“殿下,是小浮去取早膳,還是說今天殿下還去陪皇上吃早膳?”小浮生的眉清目秀,聲音也溫柔好聽。
青鸞緩緩睜開眼,忽然覺得一身輕松,許是因為這般溫柔的暖陽,許是因為遠離京都難得的自由,也許是因為胡賜終于沒機會參加駙馬殿試,晨風(fēng)輕輕一撫,便一掃了她夙夜未眠的疲憊。
“走吧,我們?nèi)ド欧?,山間晨起有寒露,吩咐人做了早姜茶,咱們再端去找父皇?!?p> “奴才遵命……”
小浮說完上前給青鸞披上淡青色的單棉披風(fēng),一行人朝著御膳營房走去。
宋九朝穿著來時的華光白色長衫,早早就守在了皇上的營帳門口,身姿筆挺,劍眉俊鼻,眼神依舊熠熠生輝。
一旁的向遠道也跟著他在御帳前等著,他穿著一身寶藍對襟長衫,時不時用胳膊撞一下宋九朝。
“九朝,你還在生氣啊?”向遠道小聲道。
他昨天本準(zhǔn)備一巴掌把凝血膏拍在宋九朝的傷口上的。
誰知道宋九朝見他半天沒有動作一轉(zhuǎn)身,向遠道那一巴掌結(jié)結(jié)實實拍在了他的胸上,惹得宋九朝到現(xiàn)在都不給他一個好眼色。
宋九朝自動屏蔽了向遠道的喋喋不休,一句話都不想回他。
向遠道見他還是不理他,又湊近開口道。
“要不我也給你拍一下,當(dāng)是兩兩相抵了。”他小心翼翼道,說完還不忘一挑眉,似是覺得此法甚好。
宋九朝聞言臉色一黑,狠狠睨了向遠道的豬頭一眼,身子往一旁又退了一步。
“九朝君,遠道君?!焙坞S從帳中出來,見到二人微微一抱手,臉上依舊堆滿了笑容。
“何總管,皇上可起身了?”二人一口同聲道。
何隨聞言哈哈一笑,這兩人果真是如親兄弟一樣默契。
“皇上連夜批閱奏折,估摸著還要歇一會兒,兩位君郎不如先回營帳歇著,皇上醒了我就讓人通傳你們,這樣可好?”何隨笑道。
宋九朝微微一抱手。
“那就辛苦公公了?!?p> 一旁向遠道也一抱手。
“是的,辛苦公公了?!?p> 何隨哈哈一笑,連連揖手。
“二位君郎言重了,這本就是何隨該做的。”何隨說完專門對向遠道揖了揖手,“昨日小人還未祝賀九朝君,皇上最是偏愛驚鴻劍,九朝君以后定是不可限量?!?p> 宋九朝聞言只是輕笑。
“公公抬舉了?!?p> 一旁的向遠道卻是一愣,驚鴻劍和練陽刀皆是祖皇上所傳,練陽刀是祖皇上佩刀,如今供奉在存德殿,而這驚鴻劍是祖皇上在皇上出生時賜下的,可謂是皇上心中最愛的武器,皇上怎么可能舍得將它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