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湖水隨著浪潮跌宕起伏,紅光漫天飛散,在水光里搖曳出一副似煙花乍起般的旖麗。
火與光游浮之間一個暗影從湖中乍然而起,帶著一身淋漓的湖水蹣跚而來。
宋九朝緊緊抱著青鸞,腳下的湖水席卷拍打著他乏力的雙腿。
懷里的人兒靠在他的胸口,幾綹青絲在臉上蜿蜒。
水中兩人的倒影拉長了又拉長,咚的一聲,倒影陡然消失,兩人倒在了悠悠水畔。
次日,陰雨綿延,青霧掩重山。
內(nèi)閣后堂里寒若退去一身的紫衣華服,跪在一塊玉碑之前,玉碑墨藍(lán)如深海,上面刻著寒陰氏三個字,字體沉斂嚴(yán)謹(jǐn),幽幽泛著冷寒。
寒若深深看著那玉碑,臉上掩不住的是從未有過的煩絮。
吱呀的一聲響起,沉重的梨花木門被推出了一條縫,微光躥了進(jìn)來。
“寒若,昭雪他醒了。”
寒千御小聲道。
門內(nèi)依舊沒有回應(yīng),寒若好看的嘴唇微微一斂,緩緩站了起來。
“分派出去送信的人回來沒有?”他淡淡問道。
“許是要快了?!焙в仡^看了一眼圓窗外斜斜打在翠竹葉上的雨,又道,“這雨下的真是時候,派出去追蹤的人怕是要空手而歸了。”
寒若緩緩行至屏風(fēng)之后,換了一套墨紫色的云紋氅衣。
他垂目看了看一旁昨夜他偷偷尋回的罰鞭,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狻?p> 他抬手敲了敲桌上的硯臺,一側(cè)墻體里的石柜慢慢退了出來,他猶豫了一瞬,還是將罰鞭放置到了暗紅色的半月紋族令旁,抬手又敲了敲硯臺,石柜立時又收入墻體,石墻上一片光滑毫無痕跡。
忘語樓,宋九朝換了一身天青色對襟長衫,靠坐在青鸞的睡塌旁。他手中握著青鸞的芊芊玉手抵在他微微皺著的眉心,臉上一片疲憊之色。
寒若和寒千御緩緩抬步進(jìn)門,見宋九朝低伏在床邊的背影輕輕咳嗽了一聲。
宋九朝聞聲沒有回頭,他溫柔理了理青鸞額間的碎發(fā),漸漸松開了她的手,又輕輕替她蓋好了被子,才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找我何事?”宋九朝站在門外空庭,看著一片狼籍?dāng)r腰斷裂支離破碎的曲折游廊輪廓冷冷道。
寒千御正要開口,寒若抬袖將他攔了下來。
“昨日青蓮教乘亂偷了千御的東西,我知道你的手下有人尋到過青蓮教的蹤跡,能不能將你知道的消息告知我們一二?!?p> 宋九朝轉(zhuǎn)身微微斜了兩人一眼。
“關(guān)我屁事!”說著他就要進(jìn)門去。
寒千御一把將他攔下。
“他們很可能是和黑衣人一伙的,難道你不希望弄清楚怎么回事嗎?”
宋九朝看著身前攔住他去路的寒千御,轉(zhuǎn)身上前兩步,目光如刀刃一般死死盯著他。
寒千御被盯的身上一陣發(fā)寒,不由咽了口口水。
“昨天青鸞一個人在這忘語樓,你們何曾關(guān)心她的死活,如今你們東西丟了,又想起她了?”
宋九朝語氣里帶著輕蔑和嘲諷。
寒千御臉上不由有一絲尷尬,不知怎么開口。
“我昨天中了魂幽散,所以才落下青鸞公主找你來幫忙,可等我到內(nèi)閣你已經(jīng)不在了!”寒若開口道。
宋九朝聞言不由覺得好笑,他回頭玩味的看著寒若那張極漂亮的臉,還有他那雙修長的暗沉沉的眼睛。
“我們寒氏一族的寒陰氏,居然還要搬救兵,別說你是中了魂幽散,怕是你缺胳膊斷腿,若你真心想救人,那也是易如反掌。”
宋九朝太了解寒氏一族的無情,若是青鸞被歹人所害,他們正好干干凈凈的摘出來,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讓他回這寒氏祖院當(dāng)那不人不鬼的寒陰氏。
宋九朝懶得再與他們糾纏,斜了兩人一眼,正要抬步回房。
青鸞穿著一身淡青色的對襟襦裙,腰上依舊系著那塊白云龍魚墜子,扶著門慢慢走了出來。
“咳咳……咳咳……?!睗窈娘L(fēng)掃過,她不由咳嗽了兩聲。
宋九朝立時疾步上前扯了門后屏風(fēng)搭著的披風(fēng)給青鸞披在身上。
“是不是昨天泡了涼水染了風(fēng)寒?”宋九朝摟著她溫聲關(guān)切道。
青鸞對宋九朝燦然一笑。
“我沒事兒,就是身上泛酸,骨頭都是疼的?!?p> 宋九朝聞言雙指微屈,輕輕敲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十分不滿道。
“誰讓你昨天那么拼命!”
青鸞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看著眼前模樣萬分好看的宋九朝,眼神閃閃發(fā)光。
她的眼睛掃過他脖子上的紅痕,立時想起來什么,眸光一斂上前一把將宋九朝的袖子拉了起來。
宋九朝本想躲,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青鸞看著他胳膊上嶙峋恐怖的燒傷,心中一陣心疼。
宋九朝見她那微紅的眼眶,連忙將衣袖拉下,大手捏了捏青鸞的小臉。
“寒大長老給我尋了極好的藥,過幾天便沒事兒了。”他安慰道。
寒千御見著宋九朝這一瞬間就變了臉色,不由一陣惡寒。
他一想到昨天那炸的滿地都是的碎尸血痕,再看看他與青鸞公主現(xiàn)在這歲月靜好的模樣,就覺得眼前這兩人實在是衣冠禽獸。
青鸞挽上他的手,漫步行至庭中。
“這些黑衣人我大概認(rèn)識一些,既然寒大長老要線索,就問我吧!”說著青鸞抬頭看著宋九朝。
“我有些餓了。”她的聲音軟了幾分。
“餓了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吃飯,沒必要跟他們廢話!”說著他就要拉青鸞離開。
青鸞緩緩從他手中掙脫。
“我還是跟他們交代一下吧,青蓮教向來喜歡為禍朝堂,說不得真有什么詭計?!?p> 宋九朝何嘗不知道青蓮教的危害,可她實在不想讓青鸞理這些寒氏的卑鄙小人。
青鸞見宋九朝臉色沉了下來,緊接著開口道。
“而且那些黑衣人都是朝我來的,寒大長老想為我做主,我自然是恭之不怯,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闭f完她輕笑著看了一眼站在那一直未開口的寒若,眼眸中帶著幾絲嘲弄。
宋九朝見青鸞話里有話,只得妥協(xié)的點了點頭。
“好,我去去就來。”
說著他飛躍過高墻,身影一瞬就沒入了郁郁蔥蔥的別院小徑。
寒千御見宋九朝離開,立時想開口詢問。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開口青鸞便開口了。
“寒少主可否讓我與寒大長老一個人說?”青鸞開口道。
“啊?”寒千御不由一愣,緊接著哦哦點了點頭。
“公主與他說也行,那我先回樓內(nèi)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