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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盛開

第十七章 像極了一出黑色幽默

村花盛開 張而而 2099 2019-07-21 07:30:06

  見狀,蔣天澤突然停了下來,用只有我能聽到的,略帶哽咽的聲音很認真地說了句:“對不起。”

  他的眼圈紅紅的,額頭上的血跡和汗珠混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我不明白,他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偏執(zhí)狂為什么突然變得感性起來?

  讓我恨得沒有懸念一些吧,他突如其來的矯情讓我不知所措。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遠比一個“恨”字更讓我難過。

  當蔣天澤將摩托車推進醫(yī)院的時候,我和姜曉峰都吃了一驚。蔣天澤沒有解釋什么,不由分說地將我抱下來,往醫(yī)院里走去。

  給我包扎、打點滴的女醫(yī)生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一會兒打量我,一會兒又忍不住打量蔣天澤他們,眼神怪異。一側的兩個年輕的小護士,用一種近乎同情、惋惜的眼神盯著我,不時低頭竊竊私語。兩個半大男生,一個渾身是傷的女生,這的確很容易引人遐想。

  “阿姨,我可以用您手機給家里打個電話嗎?”說這話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蜷在被子里,緊緊地抓著那名女醫(yī)生的手。生怕蔣天澤他們反悔了,沖上來將我拖走。

  女醫(yī)生安撫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拿出手機給我撥號。

  接通電話的那一瞬間,我聽到了我媽熟悉的聲音。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尖利聒噪,卻輕易地讓我的喉嚨哽住了。仿佛終于找到了宣泄口,我不受控制地沖著電話抽泣起來。我想說點什么,卻哽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名女醫(yī)生將手機從我手中輕輕抽走了手機,向那一頭的爸爸媽媽說明了我的情況,和醫(yī)院地址。兩個多小時后,我的家人終于趕了過來。

  媽媽木然地走到我跟前,直勾勾地盯著我,驟然掀起我身上輕輕覆著的被子。她看著我身上的傷口,眼神里的光突然散去了,那絕望的眼神里分明寫著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她站起來撲向蔣天澤和姜曉峰,邊用力地捶打他們,邊哭喊道:“你們壞了我閨女!我要讓你們坐牢!”

  在我媽說這句話之前,我的聲譽還有挽回的余地。但現(xiàn)在,她的一舉一動都成為那些臆測的幫兇??偸沁@樣,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猛然發(fā)現(xiàn)這只是另一個糟糕的開始。我的生活,就是一個糟糕接著一個更糟糕。

  我爸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他回頭瞪著一側有些無措的蔣天澤和姜曉峰,忽然低吼一聲,不管不顧地抓起病床邊的椅子想要砸向蔣天澤。

  見狀,站在門邊的小護士尖叫著躲閃開來,一旁的女醫(yī)生沖上來拉了我爸一把,厲聲說道:“你們這是干什么?這是醫(yī)院!要鬧到警察局鬧去!”

  場面,亂作一團。世界在我眼睛里漸漸褪色,變成了沒有生氣的默片。

  如果有一天,我被關進了精神病院,我該怎么證明自己不是精神病呢?歇斯底里的辨白不過是旁人眼中的欲蓋彌彰,任憑我怎么說,沒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這里面,包括我的父母。

  我媽會在半夜突然掀開我的被子,然后神經兮兮地扒我的睡褲,想要檢查所謂的“傷口”;一連幾天,她四處找來的偏方,用野菜煮出一鍋青紫色的湯藥逼著我喝下去;她把我關在家里,哪里也不讓我去,仿佛一夜之間我突然成了見不得人的洪水猛獸......

  我爸一開始紅著眼睛要和蔣天澤拼命,一心要“把小流氓送進監(jiān)獄!”。被村里所謂的長者一攛掇,我爸很快便顧念起了自己的臉面,想要和蔣天澤他們家“私了”。再后來,我的七大姑八大姨輪流上門送安慰,姑姑勸我爸說:發(fā)生了這樣敗興的事,正經人家以后誰還敢娶翠翠?不如探探那個小伙子的家底,給倆孩子定了親算了,省得外人說三道四?!芑奶茖Σ粚?,可我爸媽竟然覺得很有道理,私底下開始打聽蔣天澤的家世。

  他們是這樣跟我說的:“翠翠,你相中那個孩子不?你倆要是愿意,找個媒人把親定了,定了親外人也不會再對咱們家指指點點......”

  他們說得一本正經,仿佛前些日子歇斯底里地想要蔣天澤坐牢的不是他們。他們僅憑自己的臆測就質疑我的清白,又為了自己的臉面讓我和他們眼中的小流氓定親。這種來自我親生父母的變相的凌辱,一度讓我想要痛痛快快地給自己一個了結。

  悲傷到極點,心就麻木了??粗麄円粡堃缓系淖彀?,我突然有些想笑——舉手投足,一招一式,像極了一出沒有溫度的黑色幽默。

  最后的最后,親自然是沒能定成。原因是蔣天澤家太窮,甚至達不到我父母可以“將就”的預期。這個原因讓我吃了一驚,我心里不禁冷笑起來:原來這個“蔣少爺”的闊氣都是演出來的,也真是難為他了。

  那一刻,我心懷感激——感激我父母的勢利,也感激蔣天澤的貧窮。

  如果這一切只是場噩夢,那該多好。

  最好,一覺醒來,我還在娘胎里。

  “吱——”一陣熟悉又刺耳的鈴聲響起,我睜開眼睛,目光定格在床頭那只破舊的兔子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4:30”,我面無表情地套上校服,疊被,洗漱,然后抓起前一天收拾好的書包和提前充好電的臺燈走了出去。

  背后一如既往地傳來幾聲帶著惱意的嘖嘖聲,我也一如既往地沒有在意。

  走出宿舍,我徑直走到操場邊那棟陳舊的教學樓里,一口氣爬上五樓,然后機械地打開高二(三)班的前門。

  和往常一樣,我課桌的抽屜里又連夜被人塞滿了垃圾和紙條。我習以為常地扯了扯嘴角,以最快的速度簡單收拾了一下。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已經5點鐘了,我忙掏出課本伏在桌子上學了起來。

  六點鐘的時候,蔣天澤準時推門進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然后,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教室里,伏在桌子上睡早覺?!@樣的場景,如果發(fā)生在兩年前,我會瘋。但現(xiàn)在,我已經沒什么感覺了。

  這所全縣最爛的高中,是我不吃不喝向我爸媽求來的。中考我沒有參加,除了這所小混混集中營,沒有其他學校要我。

張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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