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縷“光須”被星河牢牢抱在懷里,在無邊的識海虛空里緩慢下墜……光芒漸漸變?nèi)?,慢慢融入“星河”體內(nèi)。
然后,星河的“身體”突然發(fā)出耀眼的晝光,整個識海都顫動起來…….
妄規(guī)神識實在委屈,這一番晃得七葷八素的情況下,連周圍的環(huán)境都沒搞清,一句話就沒對上……亙古以來,它就沒吃過這么大的虧。
它能感到那個幼小的意識由于它的融入正經(jīng)歷著十分的痛苦,而且因為消化這份融合,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凡人!高階之物不見得于你有益,這一縷天機(jī)我就當(dāng)送你!至于造化好壞,你自行了之!“
凡事都講究一個緣字。
原本這天水和星河一母同胎,從血緣到出生時辰都幾乎分毫不差,沒道理一個可以拔出神劍,另一個不行的。
偏就這么巧,天水拔劍時,妄規(guī)這唯一模糊的靈智稀里糊涂上了星河身。這就如同再先進(jìn)的的武器,丟了密碼識別系統(tǒng)——也啟動不了。
可憐小天水并不知情,一邊承受痛失家人的痛苦,一邊還要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一行人正乘著白鳥披風(fēng)斬云,
“呃……”星河口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只見她面色潮紅,雙手緊攥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莫秋掌門發(fā)覺不對,“無念,你快來看!”
無念讓過看守的弟子和抱膝坐著的程天水(為了方便照顧病患他也乘坐了大鳥,鹿魚空載在后面跟著),上前探了星河的額頭,正要翻開眼皮——那雙眼,“唰”的睜開了。
不同于她病態(tài)的面色和潮紅的臉頰,那是一雙無比鎮(zhèn)靜的眼睛。
那眼睛掃視眾人一眼,緩緩站起——
沒有一個人說話,耳邊是呼嘯的風(fēng)聲——
她白裙翻飛,長發(fā)飄揚,一步一步走到妄規(guī)劍旁邊,撿起劍來——
她站在那里,橫舉著劍。氣流升起,以她的腳下為中心,卷起層層颶風(fēng),她略過那把劍,藐視般看向眾人——
那一刻,時間停頓,天地間只剩她的眼眸。
她緩緩拉開劍……
露出的那一截劍身反射著耀眼的光,她身旁席卷著的氣流都朝著劍鞘里匯去……
然后,星河倒下了。
“啾——”白鳥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長鳴。
眾人回過神,恍然發(fā)現(xiàn),白鳥剛剛似乎被那一陣異動驚到,已經(jīng)在高空中自由落體了好幾百米。坐在鳥頭的弟子連忙輕撫白鳥眼瞼的下方,白鳥才幾下振翅,重回高天之上。
再看后面,靈巧可愛的鹿魚早就不見了身影。
無念從兜里掏出一截短笛,放在嘴邊,發(fā)出高而幾不可聞的“啾啾”聲……
云深處傳回幾聲鹿鳴。
無念這才走回來,查看倒在地上的星河。
女孩子雖然還是臉色蒼白,額頭沁著汗珠,但是呼吸平穩(wěn),眉頭和身體都舒展了。
“看來是沒事了。”
弗學(xué)用詢問的眼光看著莫秋,“剛剛那個,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神態(tài)?!?p> 莫秋也是有些疑惑,他思索一番,回想起一個細(xì)節(jié),于是問天水:“你家的妄規(guī)劍,可是星河拔出的?”
天水點點頭。
“她拔出劍可有何異樣?”
“她拔出劍的樣子……很危險,我當(dāng)時心里有些害怕,后來那個公子救了我們,星河就暈倒了?!?p> 莫秋心下有了計較,“我們先回去再說。”
大鳥一路向西飛去,天水把自己塞在厚厚的羽毛下面,只覺得周圍的云忽濃忽淡,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從身后跑到了正前方,大鳥的速度慢下來。
天水這才有膽子攀到鳥頸處。探出頭去,只見腳下,高山巍峨縱橫橫斷眼前,江河穿山而過連綿不絕。白鳥沿山走向向深處飛去,本已到人跡罕至之地,忽然在群山之中,背靠一極高峰,有一熱鬧的小鎮(zhèn)。
白鳥長鳴一聲,盤旋而下,停在一規(guī)模甚大的院子里。
天水注意到,就在白鳥鳴叫的時候,就有人朝著他們跑來,等他們降落的時候,院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人在等著她們了。
“參見掌門!”
莫秋略微點頭示意,抱著星河進(jìn)入屋里,那些人立馬清道的清道,詢問的詢問。
程天水看著四周忙忙碌碌的人群,路過的屋里各式各樣的儀器,恍然發(fā)覺……這好像是……醫(yī)院?
醫(yī)院古香古色,傍山而建,亭臺樓閣一應(yīng)俱全,錯落有致。
天水坐在木質(zhì)的單面棧廊里。棧廊外連著一塊開闊的空地,有大人帶著穿著病號服的小朋友在里面玩耍;也有孩子順著走廊風(fēng)一般跑過,木地板立馬發(fā)出一串“咚咚”聲,引來護(hù)士的高聲斥罵。明明是醫(yī)院,卻充斥著一種忙碌的活力。
天水只覺得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但如果進(jìn)去,她的小個子既看不到大人們圍著顯示屏,也聽不懂他們交流的術(shù)語,只得呆呆的坐在這里。
她把手里的劍翻來覆去。
劍鞘的材質(zhì)十分特殊,非金非石,整體光澤清潤。鞘壁是粗糙的磨砂狀,卻手感順滑。劍鞘樣式簡單,首尾兩端渾然天成的斷石紋,鞘身中央,用什么尖銳物體在劍鞘上刻下“妄規(guī)”二字。
字跡蒼勁有力,渾然天成。
雖然刻痕邊緣并不圓潤,就像是有人用木棍在未干的水泥地上畫出來的那樣。但這二字寫的極好,極吸人目光!似乎這“妄規(guī)”二字才是這件物什的靈魂。
天水用拇指尖摳著那兩個字……有人從背后走出來,“其它體征一切正常,關(guān)鍵是這里……”天水回頭看去,是無念、莫秋、弗學(xué)三人。無念手里拿著一張片子,指著一處說:“這是她的大腦,物理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這里……”無念指著一塊陰影中心,“異?;钴S,但是邊界十分明顯……”
莫秋摩挲著下巴向走廊里踱了兩步。
“你是說這是心魔?這怎么可能呢,她年紀(jì)那么小,而且沒有修為呀。”弗學(xué)道。
“有可能!”莫秋掌門站定,轉(zhuǎn)身道,“你們還記得她之前的異常,而且她出事之前拔了——”
“妄規(guī)劍!”弗學(xué)一拍手。
莫秋點點頭。
“這……有些天賦過人的弟子,一生困頓于心魔,她小小年紀(jì)……”
“索性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p> 三人沉默了一會,突然看見坐在一角的天水。
經(jīng)歷了一天一夜的折騰,柔順而烏黑的頭發(fā)都有些蓬亂了。白色的裙擺有些擰巴,小小的人卻抱著一只神氣十足的大劍,圓溜溜的眼睛正無辜而困頓的望著他們。
已經(jīng)深秋,高原氣寒??上挛珀柟庹?,院子里綠草薇薇,還有清風(fēng)襲來。
眼前可有一堆事要解決呢!莫掌門大手一揮,帶眾人吃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