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無憂散仙!
月黑風高殺人夜，當晚石磊拿著酒壇來尋龍?zhí)擄嬀圃V苦，石磊說自己因妹妹已嫁，心有不舍想借酒消愁。
龍?zhí)撃闷鹁坪浪乜窆嗔藥卓冢鳛橐黄鸪錾胨赖暮眯值?，石磊想喝，龍?zhí)摦斎灰闼鹊奖M興，全軍都知石磊自小就寵溺妹妹，對妹妹百依百順，感情極好，這一出嫁，心里難免會有些不舒服，龍?zhí)撟匀皇掷斫狻?p> 坐在龍?zhí)摰膶④姼髲d中，石磊拉著龍?zhí)撜f自己與妹妹以前的一些趣事，龍?zhí)撔χ雎?，不時附和，也并不覺有什么異常。
只是酒過三巡后，龍?zhí)摵鋈徊煊X了自己身體有些不適，剛欲運氣檢查，但經脈陡然發(fā)痛，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中毒了，功力竟在不知不覺間已散了大半。
龍?zhí)擇斎坏赝蚴?，而石磊猛飲完一杯酒，滿眼愧疚，結結巴巴地說道：“將軍，我我對不起你?！?p> “為什么？”龍?zhí)撏蝗焕潇o了下來問道。
石磊站了起來，背對著龍?zhí)?，不敢與其對視，他望向外面，這時府內打殺聲一片，火光通明，卻不是普通的燈火光，而是屋子被人放火燒成火炬的光，一如黑夜畫幕里的腥紅彩墨，濃煙繚繞渲染，好一幅悲涼丹青。
石磊嘆了一口氣說：“我們家與大皇子已經坐在同一條船上了，而當我得知，大皇子對當上太子走火入了魔，要是當不上，他就會拼死一搏，他下場如何，我不管，只是這樣一來我妹妹就慘了，我就只有一個妹妹了，我只能對不起劍虛軍了?！?p> “磊子，我們都是從那尸山血海上走下來的，不就是一個太子嗎，你只要跟我說一聲，我可以立刻主動放棄，難道你覺得我是那種看重這等虛位之人嗎？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刀劍相向？”龍?zhí)撗劬νt，怒聲質問，他拳頭想緊握，奈何四肢無力。
“我……”石磊眼睛忽如飛入沙粒，酸痛很厲害，一個高大如熊的漢子流下了淚水，正欲說些什么，門外突然闖入兩道身影，打斷了石磊的話。
“九皇子殿下啊，你說你能為了石磊將軍主動放棄太子之位，可這誰信呢，以你的驚才絕艷，又怎會甘心一輩子都為別人打江山，天下人都垂涎欲滴的東西，你憑什么敢說自己是例外，真是笑話?！?p> 落星先生輕笑著說道，他搖著一把羽扇，一襲白袍，看上去像個文弱書生，身邊帶著一位貼身護衛(wèi)劍士，是大皇子為了他安全而分派的。
龍?zhí)撁碱^皺了皺，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殿下可以叫鄙人為落星。”
龍?zhí)撚^人的功夫可不差，名義上天下劍法第一的他，要看一個人有無能耐還是沒有問題的，他觀這書生模樣的人，五官儒雅，尤其是那雙黑眸，深邃如龍在淵，顯然并不簡單。
龍?zhí)撔乃嫁D動，隱隱有了猜測，沉聲說道：“敢以落星為名，口氣不小啊，磊子會背叛我，不會是因為你吧？”
落星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道：“九皇子殿下，記住了，你剛喝的是無憂散仙酒，號稱一杯散盡天下仙，從此便是無憂人，我來就是想看一眼江湖上號稱千年一遇的劍法奇才，今日一見，心愿算是了結了，就先告辭了?！?p> 龍?zhí)撃抗馄届o地看著這儒生轉身跨出門外，再轉向石磊說道：“磊子，你就算不念及我們之間的情誼，外面那些兄弟的也不念及嗎？”
石磊痛苦地閉上眼，兩手握拳，一拳打在門框上，身軀在顫抖，隨后大步邁出門外，不敢再在此地逗留，到了最后，他還是不敢轉身看龍?zhí)撘谎?，只是哽咽地說了一句：“將軍……保重。”
龍?zhí)摰男膹倪@刻起，死了大半，體內毒酒侵蝕經脈的痛，他尚可不理會，可這心裂成幾塊的痛，他卻忍得難受。
石磊剛邁出大門，那名保護落星的護衛(wèi)便與其擦肩而過，他皺了皺眉，快步走到落星旁邊問道：“你叫他去干什么？”
落星笑著隨意地說道：“九皇子仍是習武的奇才啊，只是散功的話，指不定還有機會重回巔峰，那就太可怕了，所以我就叫無影去斷他一臂，讓他徹底斷絕希望。”
“什么？你敢？”石磊抓住落星的衣領，怒目圓睜，厲聲質問道。
落星呵呵一笑，淡然道：“為什么不敢，斬草要除根，你們石家現(xiàn)在可是站在大皇子這邊了，要是九皇子他日真能卷土重來的話，你覺得你們石家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石磊痛苦合上眼睛，無力地放下了落星，他轉過頭望向將軍府大廳，下一刻直接就跪了下去，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一拳重重砸向地面，砸裂出幾道裂痕。
他低著頭，咬著牙，淚水迷糊了雙眼，悔恨地說道：“將軍是我太不是人了，我這輩子怕是都沒有希望彌補回過錯了，我還記得在那場戰(zhàn)役中，要不是你為我擋了一劍，早就沒有我石磊什么事了，我……我石磊無以為報，今晚就以死向將軍謝罪吧。”
石磊快速抽出腰間上的劍，往膀子輕輕一抹，死前嘶聲大叫：“落星，該做的，我都按你說的做了，請你記住你的承諾?！?p> 一劍劃過，鮮血流出，地上染出一片腥紅，落星的手向石磊伸了伸，想去阻止，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他收回手，把紙扇展開，隨手一拋，恰好蓋住那灘鮮血，落星負手轉身，輕嘆了一口氣，忽然有點意興蕭瑟。
石磊在死前想不明白很多東西，比如他不明白妹妹為何著魔般喜歡大皇子，為此甚至不惜以性命相脅自己，去聽從那個青衫儒士的蠱惑，愛情真有那么強大嗎？
他也不明白兄弟情與親情到底哪個更值得珍重，他愧疚自吻，只因他糾結不解，只能在患得患失中用死亡，一劍斷去這些人間剪不斷理還亂的牽絆。
將軍府本就是守衛(wèi)森嚴之地，而龍?zhí)撍诘拇髮④姼梢哉f是天下最危險的龍?zhí)痘⒀ㄖ?，可奈何現(xiàn)在碰上的卻是自家兄弟背后插刀子這種無解慘事。
只是一夜之間，龍?zhí)摳系娜巳皇谑窒職⒐?，只有龍?zhí)摏]死，被聞迅急速趕來的葉小風救了出去，可是趕到的時候，龍?zhí)撘褦嗔艘槐郏沟叵萑牖杳?，左臉被木炭燙傷，幾近毀容。
這一場大火將龍?zhí)摳疅闪藦U墟，火勢之兇猛，外人發(fā)現(xiàn)想救時已來不及，次日灰云壓城，陰雨綿綿，龍?zhí)摪沂謹啾?，臉色蒼白地站在廢墟外面，葉小風在一旁為其打傘。
龍?zhí)撿o靜地看著斷壁殘垣，過往種種似乎已然煙消云散，就如那地上的一捧黑色灰燼，任由雨水沖去，無人問津，良久，他轉身離去，默默無言，都說年少不知愁滋味，可一旦知了，便是愁斷腸。
這件副將謀殺主將的驚天禍事，當即就震動了朝野，更有大臣當天便上書，言劍虛軍內亂，應是九皇子龍?zhí)摴芾硎殻c麾下將士有所矛盾，積怨已久所造成，再加上如今龍?zhí)撋眢w狀況欠佳，顯然不再合適當將軍，請求撤了龍?zhí)摰闹鲗⒅弧?p> 龍政那日臉色深沉，一言不發(fā)，毫不理會此等言論，揮手就退了早朝，他又怎肯相信這誣蔑自己兒子的話，龍政一早知道此事時，對龍?zhí)撝挥袚鷳n，被斷一臂，幾近毀容，這是何等的痛楚，所以他在等龍?zhí)撊雽m親口告訴自己這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要龍?zhí)撜f是被人陷害的，他便要一查到底，至于撤了龍?zhí)撝鲗⒅?，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可惜龍?zhí)撌莻€驕傲之人，尤其是在練成了“皇極傲天”，自身地位攀到最高峰之后，他自認為沒了劍法，天下第一徒有無名，而因出了石磊這等事，他又隱隱不想掌軍了，這什么出息都沒了，一切榮譽都將失去，再也不能讓父皇認可自己了，傲氣一散，意志消沉，龍?zhí)撟猿譀]臉見父皇，一直沒主動入過宮，倒是希冀父皇召自己入宮。
天子本傲，帝皇自是不愿率先溫柔，龍政沒有召龍?zhí)撊雽m，他在等龍?zhí)撟约喝雽m，月妃是他最愛的女人，他對龍?zhí)撘辉缇蜎]有成見，當年自從知道龍?zhí)搮④姾?，他心里其實是擔憂的，只是放不下架子去親近罷了，皇極傲天，都太傲了。
又過數(shù)周，龍?zhí)摏]有入宮，龍政痛心，也失望，奈何劍虛軍這么大的軍團，不能一日無主將，面對群臣接連上書彈劾，龍政壓不住，也不想再壓，龍?zhí)摵芸炀褪ブ鲗⒅?，官職待定，由副將葉小風接任劍虛軍主將，但眾人意想不到的是葉小風第二天就解甲卸職，劍虛軍主將再由某個無名將士接任。
這一連串事件的發(fā)生，龍?zhí)撘琅f沒有上朝或入宮辯解過半句。
兩個月后，大皇子當上了太子，石蘭由妾轉正，成了太子妃，而九皇子卻只在人們的茶余飯后談起，成了說書人口中無以再續(xù)的故事，之前那驚艷朝野，驚才江湖的事跡，宛如一出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