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城亂

　　今日蘇州城隱隱藏著不安，烏云遮日，像是暗伏在深夜的毒蛇，等著獵物放松警惕便會(huì)張開大嘴將其裹入腹中！

　　賈家鹽鋪一早運(yùn)來三大車的私鹽，大掌柜親自押運(yùn)，臨走前還對著鋪?zhàn)诱剖虑Ф撊f囑咐，說是從今日起這店里鹽價(jià)還要往上再翻兩成！

　　鹽鋪掌事聽此急得跺腳：“大掌柜不可啊！如今咱們蘇州的鹽價(jià)已是高出各州縣了，還往上漲能賣出去么？”

　　賈家大掌柜輕拍了兩下鹽鋪掌事肩頭，哀嘆一聲：“沒法子了，這鹽價(jià)不往上提咱們賈家鋪?zhàn)尤纪炅?！?p>　　“可這...”鹽鋪掌事覺得還是不妥，欲要還口！

　　“你見誰家天天愿意吃水煮青菜？我看你是在這鹽鋪里待的時(shí)間長了，真是咸吃蘿卜！”大掌柜這幾日已經(jīng)是被賈家一攤子爛事攪和的心煩意亂，見其還推三阻四，疾言厲色教訓(xùn)一番。

　　望眼大掌柜離去之時(shí)滿臉怒氣，鹽鋪掌事兩手一攤，摸了摸鼻子。

　　辰時(shí)之至，蘇州城內(nèi)街道上人也漸漸多了，一看見鹽鋪木牌子上抄的鹽價(jià)，憤憤出聲：“今日賣的是鹽還是金子？”

　　一斗七錢的鹽，怕是給圣人吃的吧。

　　“呸！你們賈家做生意的就是黑心”鹽鋪門外一位手挽菜籃子的白頭老嫗，看見這鹽牌上的字，雙手叉腰，一口唾沫星子噴在這鹽鋪門外地上。

　　鋪內(nèi)正在擦拭鹽槽的小廝，聽這老嫗如此說辭，氣急扔下手里頭的抹布，撩了袖子咄咄出口：“我說你這老婆子，吃不起鹽可以用水煮，滾遠(yuǎn)了別在這兒嚷嚷！”

　　話音落下，還沖著外頭眾人揮了揮拳頭。

　　門外圍著的百姓們瞧這架勢，誰還敢多言一句，這鹽價(jià)貴著也得買，誰讓民以食為天，食以鹽為先呢？

　　雖說今日里鹽鋪沒出什么岔子，可已經(jīng)是怨聲載道。

　　干柴遇烈火總會(huì)燒，只是這火能燒的多旺，還要看這炊火人。

　　既有了矛盾就總會(huì)有崩裂的時(shí)候，能熬過幾日也要看這賈家的能耐。

　　攬?jiān)麻w里，漣漪正捏了塊兒遠(yuǎn)山黛仔細(xì)給自家小姐畫眉。

　　“小姐，賈家放鹽了”落寧端著一碗酒釀藕團(tuán)推門進(jìn)來。

　　“真的？”

　　“噌”的一聲站起身子，漣漪捏著的眉黛在自家小姐那嬌媚臉上蹭了一道黑。

　　陸子虞感覺不對勁兒，俯身朝著桌上立著琉璃鏡照了照，見臉上有道黑印子，忙用手去擦拭，誰知越擦越臟，最后干脆捂著臉，嘟了小嘴，嬌聲道：“完了完了，你們家小姐嫁不出去了～”

　　“噗嗤”漣漪和落寧二人見狀，忍不住笑出聲，自家小姐一貫愛惜自己容貌，平時(shí)臉上出了痘都是三五日不出門，這模樣要是出門估計(jì)整個(gè)蘇州城的公子哥兒們，心不知要碎幾條街！

　　 漣漪抿唇莞爾，放下眉黛打了凈水來，給小姐洗凈臉上的黑印子，又重新描了妝。

　　 陸子虞抻手從妝臺(tái)上捏起一支點(diǎn)翠芙蓉釵，對著鏡子抬首比劃幾下插在發(fā)間，朱唇上挑似對妝容甚是滿意：“告訴大公子靜等三日再施鹽不可心急，否則前功盡棄！”

　　 落寧面頰帶笑，欠身退下，雖不知自家小姐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也畢竟跟了小姐這么久，總歸知道定不是救人用的良藥。

　　 也不知這賈家怎么招惹了小姐，竟是慘遭如此下場，別說跟在陸子虞身邊常侍奉的落寧和漣漪二人，就是如今正在床上躺著的賈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這姑奶奶！

　　 要怪只能怪這命了，誰讓賈家背地里賣私鹽呢，又是誰讓這九王爺來蘇州查鹽引一案呢？倘若這鹽引一事能被陸府所擺平，九王爺自當(dāng)回京稟報(bào)圣人，到時(shí)候他陸國公府歸京便易如拾芥。

　　 一樁牽著一樁，都在她布下的局里，所謂運(yùn)籌帷幄不過如此。

　　 次日蘇州城內(nèi)，不少叫花子成堆坐再賈家府門口和鋪?zhàn)油?，一邊敲著碗筷，一邊齊聲大喊：“賈家人好心思，賺的都是黑銀子，鋪?zhàn)永锩鏇]了錢，運(yùn)來販賣走私鹽，一斗鹽七文錢，活活嚇?biāo)览仙裣桑艺f他賺的是百姓錢，他說百姓血喝的甜！”

　　 街上但凡聽見此曲兒的人個(gè)個(gè)都怒氣填胸。

　　 “這賈家竟然賣私鹽？還賣的這么高？”穿著布衣的農(nóng)婦們?nèi)齼蓛烧驹诮稚险f著閑話。

　　“這蘇州城，就屬賈家商鋪?zhàn)钍侨钡?！”稍胖一些的婦人細(xì)眉一擰，拿手稍捂了嘴低語幾句。

　　“走，咱們堵他賈家鹽鋪去，吃這走私鹽，可是要被抓去吃牢飯的”

　　百姓們聚在一起，紛紛去那賈家鹽鋪外頭討說法。

　　鹽鋪掌事聽說他家鋪?zhàn)永锏柠}是私鹽，把他嚇的兩腿發(fā)軟，打了好幾個(gè)冷顫，這一會(huì)兒又聽小廝說百姓們找上了門，趕忙打烊閉店，叫店里跑堂的去給賈二爺報(bào)個(gè)信。

　　賈岑自從前些時(shí)日聽說鋪?zhàn)永锊簧僬乒駭y了店里現(xiàn)銀跑路，被氣的一病不起，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今日又聽了鹽鋪小廝說街上叫花子們編的小曲兒，還有不少百姓在鹽鋪外鬧事兒，直被氣的噴了一口淤血，癱在床上嗚咽：“天要亡我賈家一族??！”

　　 賈家那邊已經(jīng)是“熱鬧”的揭不開鍋了，陸子虞這廂正醉臥在攬?jiān)麻w湖上伐著的小舟里，兩手掐著酒杯身腰，將那日從暮蒼齋順來的桃花釀不停歇的送入唇邊。

　　 雙頰艷紅，細(xì)長的媚眼混著少許霧色，濕濕潤潤，不知是因?yàn)楹巷L(fēng)大吹的，還是她心里想了什么？

　　 夜間蘇州刺史夫人賈珍房內(nèi)燭火閃爍。

　　“啪”男子寬厚的大掌，絲毫沒有憐惜的落在女人的面上。

　　賈珍被打在地上，頭上的珠釵首飾散了一地，嘴角泛了血絲，看上去狼狽不堪，哪還有一點(diǎn)刺史夫人的模樣？

　　“賤人，當(dāng)初老子就不該娶了你，你們賈家一個(gè)個(gè)都是害人精”今日李衛(wèi)聽府中衙役稟報(bào)賈家鹽鋪的事，氣的他是怒不可遏，上頭明明交代了這批鹽先不能動(dòng)，他賈岑到好非要做這掉腦袋的事兒，這不是擺明了把他李衛(wèi)也往火坑里推？

　　 看了眼匐在地上自顧垂目落淚的賈珍，氣的又是上前猛踹一腳：“跟你那短命的哥哥一樣，都是禍害！”

　　說罷拂袖而去，只留下賈珍一人掩面痛哭。

　　賈珍心中悲不可言，自家兄長如今大病，夫君對自己又毫不憐愛，萬念俱灰正想一頭碰死在那紅木雕花床頭，聽其自己房內(nèi)響起一道冷的讓人心悸的男聲：“你死了？他有三妻四妾還能活的逍遙自在？這是你所愿？”

　　尋聲望去，只見說話男子身影修長，穿著的是刺史府中小廝衣衫，雙手環(huán)胸懶洋洋地靠在床側(cè)，賈珍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著男人臉上帶著森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