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了清明,也是趁著天氣涼爽,沈嵐安置好了一眾不打緊的奴仆,只留了自己身邊和幾個(gè)哥兒、姐兒貼身伺候的丫鬟小廝,跟著一同入京。
人多了,長途跋涉的出行總歸也是不方便。
為了避人說他陸國公府嬌奢,除卻三輛寬敞些的馬車,還有十幾個(gè)略微小些只裝著平日里吃喝用度的馬車。
剩下那些珍玩、字畫,等著尋好了住處再押運(yùn)著入京。
從前京中那處宅院,自打陸瑾延辭官還鄉(xiāng),便是被有心之人在圣人耳邊攛掇著給收了回去。
此番歸京還要難免折騰著買地皮。
蘇州百姓們不知從哪兒聽來陸國公府要?dú)w京的消息,在他們啟程這日一大早,紛紛迎在府門外,擦拭著眼淚不舍告別。
馬車壓在蘇州城內(nèi)的青石板路上發(fā)著“轆轆”聲,透過品竹色的幃裳,依稀能看著道路兩旁百姓們揮手、作揖。
再望蘇州這繁華春色,不知下次能瞧見“拂風(fēng)戲柳,暗香爭妒”又是何時(shí)?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陸子虞半臥身子側(cè)躺在一輛馬車?yán)?,狹長的眸子緊閉,不知心里尋思著什么。
瞧自家小姐臉色略是泛白,落寧忙從懷里掏出來兩個(gè)提前備好的提神香囊,掛在馬車內(nèi)兩側(cè)。
“小姐,可要用些酸棗?”落寧柔聲輕問,不見小姐應(yīng)自己,以為還是小憩著呢,掀開車簾子,吩咐車夫別顛簸的太厲害。
誰能知?陸四小姐心無旁騖,專心盤算著京中各肆勢力。
如今京中局勢緊迫,共有四方勢力割據(jù)了政權(quán),要不是圣人壓制不住那些世族,又豈會(huì)讓陸國公府歸京?
圣旨中說的好聽是思念賢臣,到底還不過是套相互制衡的權(quán)數(shù)。
京中占勢最大的,乃是王家,不僅出了雍容華貴皇后娘娘,就連朝中一半文臣也是奉右相王渝州為首。
魏家手持兵權(quán),大將軍魏晟煜替東瀛立下赫赫戰(zhàn)功,雖年事已高,可犬子魏峒承襲父業(yè),凡是京中將門之后都與其相交甚密。
再說李家,乃是有“桃李芬芳滿天下”之美譽(yù),李家兒郎皆是才俊,滿肚子書墨,若能在深山老林碰見個(gè)修道之人,多半就是李氏之人,左丞相李闕赤膽忠心,可偏偏念了六皇子曾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成了六皇子府中謀臣。
要數(shù)東瀛世族中最是堆金砌玉,還得去穆家瞧一瞧,那滿庭白如冬雪地梔子花樹只要一開,整個(gè)京城怕是都能聞到馥郁撲面的清甜味兒,九皇子生母穆貴妃便是從這金窟窿出來的。
除了不明敵友的四大家族,要花費(fèi)心思去應(yīng)付,還有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文武大員也是要處處打點(diǎn)。
這不是還沒到京城里,陸子虞便勞神費(fèi)心,想先布下局。
若是能和一些世族相互幫襯,也算是好事一樁,倘若都是對陸國公府處處針對,帶著敵意,這孤掌難鳴得他們好一陣子磨棱。
還有那琢磨不透的九皇子,一會(huì)冷一會(huì)熱的,還是要使了計(jì)早些抓在手心里。
心里事兒一多,就讓人急得亂糟糟。
陸子虞有些煩躁,扶了扶額頭,貝齒咬著好看的胭脂唇。
京中,桂花巷子右相府。
身穿藍(lán)色緞子襖的小廝,從廳堂外跑進(jìn)來,手里攥著一封圖案精致的黃皮信,“相爺,宮中傳來秘信?!?p> 小廝恭敬彎腰只站在門口,隔著那門簾,也不敢掀動(dòng)。
不過一會(huì)兒,從室內(nèi)走出來個(gè)穿著紫袍朝服,身影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面容粗獷卻帶著沉穩(wěn),三白眼里藏著一絲貪婪之色,此時(shí)正帶著不悅的目光盯著那小廝。
送信的小廝自是認(rèn)識這男人,瞧見他出來,帶著不安和惶恐道:“高大人,宮中傳來密信,還望您替小人轉(zhuǎn)交給相爺?!?p> 這話說的極為小心,只因面前這男人乃是當(dāng)朝大員,戶部尚書——高湛。
也是右相王渝州得意門生。
高湛冷哼一聲,帶了些不屑,只見小廝脊背更是彎了些,似要被這氣勢埋入土里。
大著膽子,將信遞了過去。
高湛低頭,瞧了眼那信,看見蜜蠟封口的地方含著小巧的鳳印,虎軀一震忙將信抽過來,撩開門簾又進(jìn)了去。
小廝見面前之人離去,拍了拍胸脯,小聲嘀咕:“囂張什么?要不是傍上我家相爺,那輪得到你做這戶部尚書?!?p> 這話也只能趁著沒人時(shí)候嘮叨幾句,要是被人聽見怕是十個(gè)腦袋都不夠掉。
高湛此人,最是恨旁人提及自己出身。
“相爺,娘娘來的信?!备哒窟M(jìn)了里屋頭,把這秘信呈給為首之人,又看了眼一屋子十幾位官員,神色不善。
在他看來,這些不過是毫無用處軟腳蝦,一點(diǎn)腦子都沒有,只知道出了事找老師擦屁股。
“嗯?!蓖跤逯莸c(diǎn)了首,拿過桌案上的封書信。
他十有八九也是能猜出來,這信里交代了什么。
折開了瞧,還真是長春宮那位問了如何應(yīng)付這陸國公此進(jìn)京這事兒。
他今日召集了所有幕僚,正是密謀安排于此。
陸家和王家從上輩數(shù)就是世仇,多年?duì)帣?quán)奪勢,相互算計(jì),只不過到了他這一輩氣運(yùn)好,碰上了陸瑾延這平庸泛泛之輩。
王渝州起身,動(dòng)了動(dòng)身子骨,對著一眾謀臣和顏悅色笑著道:“今日就商討到這里吧,聽從本相安排的,本相自不會(huì)虧待?!?p> 笑著頓了頓,神色驟然變的陰冷:“要是瞞著我與那陸國公府交好,可要做好送命的打算!”
十幾個(gè)幕僚嚇的失色,趕緊跪在地上叩首,急聲道:“下官不敢?!?p> 一家?guī)资诶闲⌒悦?,都被右相捏在手心里,誰還能不好好聽話做事?
王渝州倒是對他們這模樣頗為滿意,又是那一副笑瞇瞇的樣子:“都退下吧?!?p> “是,下官拜別右相?!?p> 盈盈又是一叩,退身五步才轉(zhuǎn)首出去。
門簾放下,遮住了人影。
高湛站在屋中還未離去,面上欲言又止,帶著難色,沉下聲小聲道:“老師,若是那陸國公知曉了咱們曾...”
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上首正盤腿坐在軟墊子上給自己斟茶的王渝州冷聲制止:“住口。”
高湛忍不住顫栗,掀開袍衣,直直跪下,言語懇切道:“學(xué)生知錯(cuò),不該再提此事?!?p> “這事兒,只有你我二人相知,要是被旁人聽見了可都要掉腦袋的?!蓖跤逯輷]揮手讓他起身,面上帶了緩和。
見老師雙眉緊鎖,高湛不敢再多打擾,躬身行禮也是辭別而去。
屋內(nèi)只留右相一人坐在上首,揉著眉穴,滿面沉思。
自己曾經(jīng)辦的那件事兒,萬萬不可被圣人知曉。
路九公子
不知道為何,我又是挖了坑給大家?可前面還一堆坑沒有填! 最近寫文的動(dòng)力有所下降,原(mei)因(piao)是(piao)有些忙?? 馬上要早破十萬字大關(guān),各位小主的支持就是公子寫文的動(dòng)力,所以我有些貪心,明目張膽要你們小口袋的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