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落緊緊盯著陸子虞手中的那一份供詞,豆子大的眼睛不敢眨巴一下,似見著了什么駭人的東西,瞳孔里隱隱透露著三分膽怯。
十年前之事乃是右相布局,高湛不過是一介棋子,可若是這枚棋子不好掌控,很難說會不會對京中的局勢造成些影響。
若是那份供詞之上,將右相曾經(jīng)的密謀布局之事悉數(shù)交代清楚,這場案子還讓他如何審理,這不是擺明了把他往絕路上逼么?
右相一旦受制牽連,他這頂烏紗帽不知還能不能保住。
正當他想的出神,堂下卻傳來女子的譏笑聲,“怎么?大人不敢看這份供詞?”
白松落心跳漏了一拍,他怎會愿意承認是自己不敢。
為今之計,只有將那供詞先掌管與手中,不管如何,他既然是京兆尹,自然要動用手中的權(quán)利讓這個兩個陸家人知曉自己的厲害。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梁梯。
白松落心中已有對策,面上由最初的緊張僵硬變得隨意了許多,“將罪臣高湛的供詞呈上來?!?p> 他怎會不敢看,就算看了又能如何,他再使出一招“瞞天過?!敝嬜岄T口的那群刁民聽信自己的言辭不就行了。
到底是陸家兩個黃口小兒太過天真,這般重要的供詞怎能輕易就拿了出來。
他殊不知,這是計中計,環(huán)環(huán)相扣,絲絲縷縷都牽扯著關(guān)系。
旁邊的衙役小心從陸子虞手上取過那一份供詞,又轉(zhuǎn)身登堂交給自家大人。
白落松肥碩的身子扭了扭,短粗的手指接過高湛的供詞文書,折開來瞧,竟然有三尺之長,他不禁暗罵高湛那廝,究竟把多少見不得光的事兒都給寫了下來。
帶著怒氣去看那供詞,越看越是心驚,氣血翻騰。那上面一樁樁一件件,皆是他自己貪污受賄的臟案。
上面不曾提及過右相,這倒是讓白松落微微松了口氣,可這個供詞他絕不能讓任何人再看見,決不...
貪污之案,歷來是最能引起民憤的案子,高湛那廝身為戶部尚書十余載,貪污之銀兩約有百萬。
往淺了查,無非是讓他抄家滅族罷了,可若是查到了右相頭上...
白松落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像在打什么主意。
門口的百姓們眼巴巴圍著瞧,都盼著他趕緊開口,把這個案子給審理清楚。
十年的冤案,京城許久沒有出過這么一樁事兒,況且對于陸國公府的名號,不少百姓還是了解一二的,再加上剛才陸之庭那般煽風點火,更是讓百姓心中渴望知曉這件事兒的真假。
白落松盡管心里掀起波瀾,可畢竟在官場上也是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物,面上還是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
他用手輕拍自己圓潤的肚子,活脫脫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本官說,這供詞是假的?!?p> 白紙黑字,到了他手中就成了假的?
可這便是白松落的計策,決不承認這一份供詞,他要拖時間,要等著右相拿出法子來應(yīng)對這事兒。
他朝堂下一旁站著的心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王府把這個事稟報給右相。
陸子虞美眸里不著痕跡帶上了笑意,白落松需要時間,她自然...也是需要的。
白落松不知曉,自己眼下就像是只獵物,一步步掉進了獵人早就設(shè)計好的陷阱里。
“大人怎就能斷定它是假的,莫不成您與罪臣高湛有些淵源,熟悉他的字跡?還是說您與他乃是同黨,十年前共謀了這樁冤案?”陸之庭模樣清瘦,活脫脫一副瘦弱書生之氣,可他口吻雖然平淡溫和,但言辭之間卻是犀利無比。
話落,便是讓白落松身上似起了一層寒霜,身子骨里滲透著涼意。
他身子頓了頓,眉宇間突生戾氣,他不知道那個陸家兒郎都知曉了什么。
可越是如此,他更不能讓這個案子昭告天下。
他與高湛同為右相府的幕僚,對他的字跡自然熟悉。
手中的供詞是能瞧出這為高湛所寫,但是這真假的定性還不是自己說的算么。
“若這冤案是真,那今日公堂對簿的為何不是陸瑾延,反倒是你們兩個信口雌黃的小兒?”白松落直言諷刺,也把自己心頭最為疑惑不解的想法給拋了出來。
按理來說,這樁十年冤案若是陸瑾延知曉應(yīng)該是直接登金殿,告御狀??善⑽慈绱耍吹故窃诰┱滓@兒擊鼓鳴冤,倒像是要把這聲勢搞的越來越大,引得更多百姓來這兒圍觀。
白松落沒有頭緒,可他心里愈發(fā)存不住氣了。
“那是因為,昨日家父聽聞此訊傷心欲絕,身子一下受不了這等打擊,昨夜便就昏倒了,如今正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陸子虞邊說邊淌著淚珠,一雙美眸含著悲涼,本就打扮嬌弱,在這般聲咽氣堵,嬌淚不止,逢誰見著都覺得美人受盡了委屈。
百姓們瞧見她這幅模樣,更覺得是白落松這個狗官仗勢欺人。
一時之間,京兆尹府衙門前又是熱鬧喧天。
白落松瞧這百姓們的架勢隱隱有些控制不住,牙咬著略厚一些的唇瓣,氣的呼呼直喘,“來人,把這些刁民給我轟出去,若再敢擾亂高堂,統(tǒng)統(tǒng)管押起來?!?p> 衙役執(zhí)起殺威棒,將一眾百姓給攔在了門外。
百姓們雖心頭憋屈,可也不敢再多說些什么,唯能從那些抿緊的唇,攥緊的手上看出他們心中的憤怒和怨氣。
白松落以為,只要用些官威就可以逼這些刁民乖乖就范。
可那些恨,都在一點一滴的積攢,只要這憤怒的屈辱感民心裝不下了,就會一股腦的噴涌而出,燒的那些貪官污吏魂飛魄散。
“前幾日陸國公府還擺宴設(shè)席,怎么今日就病的下不了榻了?”白松落目光微動,唇角帶上了一抹陰惻惻的笑意,“本官看來,分明是你陸國公府蓄意栽贓朝廷要員。”
他揮了揮手,欲有斬草除根之意,“來人,先將二人杖責十棍,本官就不信他們不招?!?p> 白松落是打算倒打一耙,畢竟得罪了陸國公府是小,若是得罪了右相...那后果他是承擔不了了。
無論如何,十年前的那個冤案他定是不能查的。
衙役們可沒他這等魄力,堂下可是陸國公府的人,若是來個秋后算賬...
“打?!卑姿陕淞滔绿柫钆疲瑒荼匾虺烧?。
衙役們不敢再猶豫,緊了緊手中的殺威棒便要朝著二人重重打去。
“誰敢!”一聲沉悶的男聲從人群之后響起。
這聲音陸子虞同陸之庭都是耳熟的,二人心頭大喜,皆是松了一口氣。
而這第二計,終于也可以開始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