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育人,散懶地人喜歡放養(yǎng)弟子,古板的人喜歡按部就班,天潢貴胄的子弟耳濡目染的是王氣;俠者看誰都不像是好人,醫(yī)者看誰都像是有病。天一門的祖制,弟子武已有成需下山歷練直至完全脫離師門,但在這漫長的過程中,師門要做到完全放手是不可能的,至少天一門做不到。于是乎每當遇見弟子打不過,師尊出手的事比比皆是,逐漸形成了陋習。
人的一生會遇見許多人,天一門弟子眼中亦沒有好人壞人之分,只有正常人以及異常人之別。
在天下各大勢力組織門派中,正常一點的便是與天一門無異,在隱世之地學習“武形”,在世俗之中習得“武魂”,兩者兼得方能稱為蓋世英雄。這就和讀書考取功名一樣稱之為最簡單的出頭人地,另外就只剩下大殺四方和劍走偏鋒了。
大殺四方和劍走偏鋒兩個最極端的典型代表就是血獄與怒仙教了。一個在追殺與被追殺的過程中不斷追逐生死,另外一個就是將上千名罪犯囚徒關在一起,最后活下來的人便是勝出者。
最后還有一類育人者比較特殊,因為她們所育全是女孩,放養(yǎng)吧不太現實,先習形再習魂吧也有諸多顧慮,但在這個吃人的世界而言,沒有女人比男人特殊這個說法,后面也就逐漸形成了,大帶小,師兄帶師妹的做法。
想當年,慕容也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到處跑的,每想到這里,他愈發(fā)的感覺這個做法的必要性了,莞菊必須把她追回來,刻不容緩。
這同時也是素仙的意思,拜別了眾人后,他帶著熊莊主以及黑袍傀儡輕裝上路了。
“話說這莞菊還真不讓人省心,仗著自己會點功夫,也太不把江湖當回事了?!?p> “瞧你說的,那你認為江湖是什么?”
唐渺白了熊莊主一眼,不免有些好笑。
“江湖自然是豪情萬丈,義字當頭。”
熊莊主一拍胸膛,老氣橫秋的低吼道。
他確實憋屈了太久,吸上幾口新鮮空氣都恨不得吼上兩嗓子,平平淡淡的生活確是不適合他,刀口上舔血才應該是常態(tài)。
“額……也算是,也算是吧?!?p> 唐渺縮了縮鼻子,臉一黑,心里不禁暗罵道:“狗東西,怎么和我當初想的一樣?!?p> 不要把江湖看的太重了,這是定天侯對他說的,唐渺覺得很有道理,于是砍下了他右臂。
天元城重歸于平靜,糖塑大宗師老東家百無聊賴的坐在桌案后面,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時不時地用手指蘸點糖放進嘴里去細細品味。這大概就是他們的生活,無趣而又極具重復性。
瞇成一條縫隙的眼中突然闖入了一個青衣男子,模樣倒是俊俏,手里提著一沓藥包,他對老東家攤子對面躊躇了許久,顯然并不是囊中羞澀。
莫不是家里的婆娘不讓吃糖?
老東家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之色,起身伸了個懶腰,使出了渾身解數的吆喝道:“東籬絲糖,甜到心房,千百味蕾,甜蜜再戀。”
“東籬絲糖?”
青衣男子眉頭緊皺,緩步走到了老東家面前。
“年輕人,嘗嘗吧?!?p> 老東家拿出雕過花的木簽蘸了點糖遞給了他。
這東西卻是稀罕之物,青衣男子含在嘴里,口水在口腔內持續(xù)發(fā)酵,他忽的眼前一亮,歡愉的目光從一沓藥包上掃過落在了老東家臉上,還愣著干什么,趕緊開工?。?p> 老東家應了聲,輕聲道:“客官想要什么模子?”
“臉譜?!?p> “好嘞。”
老東家親自開始操刀制作糖人,青衣男子白凈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潤之色,他的思緒已經飄走了,想來良藥雖苦,但糖人甜于心。
恍惚間,青衣男子忽的一怔,沒來由的喃喃道:“藥苦不苦與我作甚,既然買來藥就已經是仁至義盡,算了,她還是個孩子……”
他苦笑的搖了搖頭,再看向老東家時,一個活靈活現的臉譜糖人便出現在了眼前,就好似她從天而降一樣,青衣男子小心翼翼的接過,仿佛如獲至寶。果真是神了,男子臉上一陣陰晴不定,心里尋思道:“她該不會誤會吧……”
“客官要留心了,這糖可是會化的,需立刻食用?!?p> 老東家笑吟吟的說道。
“那就隨它去吧?!?p> 青衣男子一手提著藥包,一手拿著糖人,嘴上雖是這么說,但整個人卻瞬間變得輕如羽翼,在鬧市中快若閃電,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穿著里衣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有氣無力的半睜著眼睛卻是動彈不得,她盯著房梁看了許久,內心無端涌起一陣悲涼,俗話說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她偏偏在第八九件事上碰見了硬茬。那男人是不是有毛病,打傷自己又救下,救下之后還幫助她報平安,世人還真是奇哉怪也。
她滿腦子都是那個男人,心里如是想,簡陋的瓦房中突然閃出了一個青色身影,女人死死的盯著他看,又厭惡的別過頭去。
青衣男子厚著臉皮的湊了過去,柔聲道:“今日可有所好轉?”
“不用你管,我好的很?!?p> “那就好,我去給你做吃的?!?p> 男子心里不禁暗喜,看來這藥還是有用的。
女人聽到他這話,不由得吐出了一口老血,這人怎么回事,難道聽不出是氣話嗎。
說完,他丟下手中的藥,將臉譜糖人放在了女人的枕邊,輕聲道:“這是東籬絲糖,是甜的,很甜?!?p> 他一時間詞窮,不知道該如何修飾這玩意,反正非常甜,你吃就完事了。
木門半掩上,整個房間又重歸于平靜,好似從未有人來過一般,女人眼中殺意漸濃,低聲道:“遲早有一天我會殺了你?!?p> 瓦房的院子外,青衣男子挽起了衣袖,看著木盆內的一件紫衣,頓感覺一陣頭大。
“要不你幫我洗了吧?”
他沖著太陽底下擺弄紙人的小丫頭說道。
“放屁,洗衣做飯的粗活就該你們男人來做?!?p> 青衣男子呵呵的笑著,抄起木盆走向了溪邊,這似乎是條不歸路啊。
“救她作甚,自以為是的俠盜?!?p> “還不錯……至少心地善良?!?p> 男子頭也不抬的說道。
“你動心了?”
小丫頭捧起一堆紙鶴,吹了一口仙氣,紙鶴瞬間騰飛向半空,而后墜入草地、溪水、山野中。
男子驀然抬頭,愣道:“不會的,只是……單純的不想殺人了,嗯……就是這樣?!?p> “最后一個任務,完成了你們都可以解脫?!?p> 溪的另一邊走來一個邋里邋遢的大漢,他直接蹲下身來飲水,豪飲到打了幾個飽嗝,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意。
“說吧,什么任務?!?p> 男子向來不會推脫組織上布置的任務,而且熱衷于這個游戲,直至成為游戲的主宰。
“殺定天侯老匹夫,推翻趙王朝?!?p> 男子手中的動作稍有一滯,便不吭聲了。
“噢,酒瘋子,你喝醉了吧。”
小丫頭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齒,沒好氣的罵道。
“哈哈,世人皆醉我獨醒,他已經出發(fā)了?!?p> “他是誰?”
“殺定天侯的人。”
紛亂的世界,瘋子注定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