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傍晚還算清涼,火紅的落日掛在城墻上,灑下一片別樣的金黃。
奚弘有些疲憊的站在城頭之上,他的眼神有些木訥,神情也有些萎靡。
他已經(jīng)在這茫茫的死人堆中穿行了許久,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這血腥味,他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汗,于是一道血印順臉而下。
天馬上就要黑了,但是他還沒有一點線索,城里他都找遍了,但是沒有任何活人的蹤跡,那婢女口中的小姐,此刻究竟在何處?
他忽然靈機一動,于是馬上從城墻上跑了下去,又回到了孟密宣撫司府衙前。
只是此刻大火已經(jīng)熄滅,整個府衙化作一地的廢墟,奚弘憑著記憶走到府衙的后堂,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地形,這后堂座落在城池的東南角,如果那條隧道足夠長的話,可以直通到城外的雨林中。
只是當時洞中已經(jīng)被死尸所塞滿,可想而知里面經(jīng)過了什么樣的殘殺,奚弘又沖著那婢女死去的方向拜了一拜,隨即向城外望去,此刻天空已經(jīng)黑了下來,一片云彩飄過,連月色也隱去了光華。
奚弘不覺打了個寒戰(zhàn),他從身后的背包中掏出手電筒,沿著城中的大道來到城門口。
一陣涼風吹過,天空好像陰了下來,四周不知名的吼叫聲也此起彼伏,此刻出城到郊外去,簡直是不要命了。
但奚弘咬了咬牙,想起那婢女臨死前的表情,他就難以個割舍,于是他輕輕喘出一口氣,向前邁出了一小步,此刻他已經(jīng)在城外了。
好像也沒那么可怕,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能被人托付信任,又有什么理由后退呢?
奚弘干啞的笑了笑,他彎下腰來,從身旁一個死人身上拔下了一些布料,又在路邊找了根樹枝,將布料纏在樹枝上,做成了火把。
有了火把的光和熱,他多少不再感到那么陰冷了。
奚弘沿著城墻,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城外的東南角,附近應該有密道的出口。
奚弘在四周摸索了半天,仍然不見任何松軟的土層,想必出口還不在這里,于是他壯了壯膽子,朝樹林中走去。
大部分熱帶動物,都是晝伏夜出的,奚弘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如果不盡快找到那個小姑娘,她恐怕兇多吉少。
奚弘心里著急,他邊走邊喊,如果那個小姑娘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火光,那么應該會注意到自己啊。
就在奚弘思索之時,一聲驚雷“轟”的炸開了天空,奚弘被這雷聲嚇了一跳,一不留神,腳下好像陷在了什么東西中,他心下大驚,急忙向前撲到,回過頭一看,竟然是踩在了一窩蛇蛋之上。
奚弘急忙抽出腳來,他有些慌亂,可能他已經(jīng)誤入了蟒蛇的領(lǐng)地,今天中午,他剛遇見了一只正在消化食物的蟒蛇,算他福大命大,才躲過了一劫,現(xiàn)在他可再不想遇見這種東西了。
奚弘從地上爬起來,轉(zhuǎn)身要走,但馬上又記起來,那婢女好像曾說過,密道中有蛇,而此刻蛇的巢穴在此,說不準……
奚弘于是又轉(zhuǎn)過身來,他拿起火把,在這窩蛇蛋附近仔細搜尋了一下,果然,蛇蛋下,就是一個剛好容一人通過的洞穴。
看來這密道因為久已不用,竟被蟒蛇占據(jù)做了洞穴了。
奚弘想到這,暗叫糟糕,要是這樣的話,那這小姐恐怕兇多吉少,產(chǎn)卵期的動物都極為兇暴,如果她在逃離密道時真的撞見了蟒蛇,那么恐怕此刻已經(jīng)成了蟒蛇的盤中餐了。
奚弘不敢再想下去,他用火把在四周照了照,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周圍松軟的泥土上,清晰的印出了幾個人類的腳??!
奚弘心中稍安,他順著腳印的方向追尋而去,穿過重重密林,終于回到了大道上。
此刻又一聲驚雷劃開了夜空,就這么瞬間的一道白光,讓奚弘徹底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這里不是別處,正是白天自己燒死蟒蛇的地方!
“怎么會這樣!”奚弘無力的跪倒在地,他朝地面重重的砸了一拳,其實自己早就有這個預感,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罷了。
奚弘以手掩面,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這種見到希望又馬上絕望的場景,讓他感到無比的窒息。
又一道驚雷閃過,瓢潑大雨緊接著就來,整個大地蒸騰在一片霧氣之中。
奚弘呆呆的跪在原地,其實他已經(jīng)盡力了,人被蟒蛇吞食這種事,他以前覺得不過是天方夜譚罷了,可,為什么?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過了許久,奚弘才站起身來,他手上的火把早已熄滅,此刻身邊沒有一絲的光和熱,他順著曾經(jīng)走過的小路,踏著城外的尸山血海,一步一挨的走回了孟密這座巨大的墳墓。
他不知道被路上的尸體絆倒過幾次,他只是機械式的爬起來,就像是一個從死人中站起的僵尸,渾渾噩噩的向前走著。
不知不覺,奚弘又回到了孟密宣撫司的府衙前,他渾身上下滿是傷痕,全身散發(fā)著濃重的尸臭味道。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府門前,然后緩緩的低下頭去。
“對不起……對不起……”
奚弘就這么跪著,不知過了多久,雨水也慢慢變小了,淅淅瀝瀝的灑在他的身上。
奚弘抬起頭來,他的面前,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人影。
他神情有些木訥,但一時竟也沒有害怕,只是呆呆的看著這個人影。
那身影慢慢走了過來,她站在奚弘面前,撐起了一把油紙傘,多少幫奚弘遮住了一點雨水。
奚弘睜大雙眼,想仔細看看這個人,只是無邊的黑夜里,他感受不到一絲的光,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人的面容。
“你是……”
“我是。”那小女孩不等奚弘說完,便輕聲回道。
她輕輕將奚弘從地上拉起,又輕輕問道:“我的家人,他們都死了嗎?”
奚弘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的喉嚨有些干澀,一時張不開嘴。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過了片刻,奚弘才哽咽般的問道。
“罕氏……我沒有名字?!?p> 奚弘見狀,轉(zhuǎn)身從背包里掏出了那個長命鎖,遞到了小女孩手中。
“這是你的東西吧?還給你?!?p> 那小女孩接過長命鎖,眼淚無聲的滴落到地面,蒸起一縷霧氣,她終于堅持不住,暈倒在了奚弘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