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草原男兒宇文鄞（二）

　　“說的沒錯，如今這世上，凡見過我的人。一個一個要么是被我消滅，要么皆把我忘的一干二凈。只有公主大人你，居然還一直想得起我的名字？可真夠意外的！”

　　妖嬈裸露聲音，此起彼伏后。

　　梓蘭竹林內(nèi)，滾滾黑煙沖天，邪霧散去。一個身著紫衣，頭發(fā)披肩，紫瞳灼灼，滿口尖牙的妖異男子，脖頸上掛著骷髏串，手持嗩吶，從飄渺無涯的鬼冥羅煙中瀟灑搖擺的大步走出。

　　他，就是北宸國的大皇子宇文鄞。

　　“他口中曾談起過你。只是那時候的你，心中還有色彩。而現(xiàn)在的你，心卻早以變成另外一個人了?！?p>　　鳳卿上下仔細(xì)打量著他，身著紫衣，長發(fā)披肩的宇文鄞。外貌身材除外，氣質(zhì)和語氣幾乎全變了。

　　他，再也找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之前略聞，二皇子宇文熠和太子宇文啟，對于宇文鄞說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三人之間毫無感情與陌生人無異。

　　先前，宇文熠也一直經(jīng)常跟鳳卿提到過有關(guān)于他的事情。鳳卿大多知道，他還有一個大哥哥叫宇文鄞。不過在宇文熠溫柔的語氣里，倒聽出了他對宇文鄞別有異樣的厭惡與不屑。

　　.........

　　北宸國，持續(xù)五十年皆由皇帝宇文厲統(tǒng)治掌管國家。

　　他共有三個兒子，一個小女兒。

　　大皇子宇文鄞，二皇子宇文熠，三皇子（太子宇文啟），小公主宇文薇（乃為二皇子宇文熠親生妹妹）。

　　宇文鄞的曾經(jīng)，是一個粗獷豪放，熱情陽光奔放的草原男兒。

　　或許，他天性如此。所以早已經(jīng)厭倦了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借著鎮(zhèn)守邊疆的由頭隨舅父離開了皇宮，來到了這片他夢寐以求的大草原。

　　其實，他一點也不稀罕大皇子。就連他自己都認(rèn)為，這個大皇子的名號也只是徒有虛名。

　　正如同北宸皇帝不喜歡他母親一樣不喜歡他，其實，北宸皇帝他更中意的是太子宇文啟和二皇子宇文熠，還有小公主宇文薇（乃為二皇子宇文熠親生妹妹）

　　一個是皇后所生，一個是貴妃所生。而宇文鄞自己的母親只是區(qū)區(qū)側(cè)妃。她流落冷宮，受盡苦楚。含辛茹苦，十月懷胎，忍辱負(fù)重，才拼盡性命的才將尚在襁褓之中的宇文鄞養(yǎng)大。

　　想當(dāng)初，皇后和其他妃子都沒有懷上。偏偏宇文鄞的母親一人懷上，其艱難致命的處境，可想而知。

　　北海四百七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

　　數(shù)九寒霜，漂泊大雪，十二月二十二日的冬至，在北方是家家戶戶團(tuán)圓吃餃子的時候。

　　巍峨皇宮內(nèi)雪深數(shù)尺，各宮里頭炭盆取暖，餃子湯圓的香氣在朱紅色的宮墻外飄的到處都是。

　　只有足足二個素日與大皇子交好的個婢女們，為宇文鄞點起小小的燈盞。一左一右踏著厚厚的雪層，一步一步為照亮他前行出宮的路。

　　朱紅色宮墻外，迎著漫天風(fēng)雪，宇文鄞披麻戴孝，一身素白孝衣頂著重重風(fēng)雪艱難前行。

　　他手持盒內(nèi)亡母遺留下來的骨灰艱難前行，高冷深邃的眸子里，目光是那樣冰冷決絕。當(dāng)凜冽寒風(fēng)鉆進(jìn)他的廣袖里獵獵作響，令他凍的連打寒顫時。

　　冰冷幾近麻木的神經(jīng)，幾乎讓宇文鄞如此冰冷決絕的一個人在風(fēng)雪之中混淆視聽了。

　　他從不聽，朱紅色的宮墻里面的翡翠宮外，張燈結(jié)彩，放起鞭炮沖天！宮中上下有多么的熱鬧肆意，團(tuán)圓和諧。

　　他從不看，他最親近的父皇攜著寵妃的手從他身旁走過時。只留下一地埋怨和不屑，還有那一個奢華女人莫名的冷淡和嘲諷。

　　他從不嗅，皇后宮中飄出的餃子湯圓，滿漢全席掩蓋不住的奢華是多么的香氣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即使，路上遇到了貴人的轎子，宇文鄞也是麻木的靠在一旁連連避讓。高高轎座上那一副擦脂抹粉，極度厭惡的妝容表情里，貴人瞧他的眼神目光是多么低俗丑惡，那么不屑一顧！

　　貴人停下轎子，一陣?yán)浜叱爸S后。方才心滿意足，像施舍路旁乞丐一般，心安理得的丟下一串銅錢。再從宇文鄞旁邊，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高調(diào)出眾般經(jīng)過。

　　宇文鄞雙眸目露兇光，氣得狼狽倒下，竟一跟頭栽在風(fēng)雪里，被一前一后那兩個婢女連忙扶起。

　　他凍僵發(fā)紅的雙手，一直死死抱著那裝有母親少許骨灰的骨灰盒。淚水凝結(jié)在眼眶之中，還能看到宇文鄞的淚花?？伤浪赖囊е?，痛恨的神色，連發(fā)出一聲哭喊也不曾。

　　然而，金珠銀珠兩位婢女在這毫無人情，冰冷血腥的朱紅墻外卻早已泣不成聲了。

　　爬起再倒下，宇文鄞一步一個腳印的踏出宮外，瞧著冰雪天地一片蒼茫，遼闊草原惟余莽莽，他發(fā)紅血絲眼角出神，看著雨雪覆蓋茫茫草原露出一角的遠(yuǎn)影，宇文鄞，掀起嘴角釋然一笑。

　　從那一刻起，他便解脫了。

　　他，奔向了屬于自己自由寬廣，冰天雪地的那一片自由天地。跟他母親所希冀愿望里描述的一模一樣。

　　按照宇文鄞母親臨終前的遺愿，宇文鄞帶著他母親的骨灰盒跟隨著他的舅父來到了邊疆。

　　他這么一待，就是十二年。

　　北方，是一個草原國家。奈何國都也和南越一樣，都喜歡學(xué)著東臨和西晉?？傁矚g把國都，建在了這種繁榮富庶的魚米之鄉(xiāng)。

　　北宸國都即使是遍地草原，也偏要移山填海般將其改造。變成像東臨那種東方大國，天朝鳳闕般一片繁榮的東方景象。

　　不得不說，虛榮心是多么明顯。

　　宇文鄞長相俊俏，熱情陽光，草原上熱情奔放的姑娘們都喜歡他。在他舅父的庇護(hù)下，宇文鄞中長成人高馬大的強(qiáng)壯男子。

　　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上，他喜歡騎著高高的駿馬，乘著藍(lán)藍(lán)的天空。帶著她平日里最喜歡吃的酥果，一起去看看一直令他傾慕已久的放羊姑娘。

　　他傾慕已久的放羊姑娘，叫格桑。

　　格桑是一個出生在普通游牧家庭的女兒，她真心善良，熱情奔放。為人處事，大大方方。

　　樸素紅潤臉頰上，美麗的眼角邊帶著斑斑點點的紅色雀斑，一顆水靈靈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北方漫天的繁星，眼睛笑起來時，就會綻放出無限的璀璨光華。

　　總令趴在馬背上的癡癡看著的宇文鄞，很是著迷。

　　因此，格?？偸菒坌?。無論是遇到困難和挫折，還是遇到高興的事情。笑起來時，總會鼓起兩個小酒窩。

　　宇文鄞十分癡迷于格桑的笑容，而格桑笑起來時，臉上雀斑總會格外的凸顯。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一只來自異域之地的花孔雀，小巧迷人又可愛。

　　格桑人很好，經(jīng)常與宇文鄞一起幫助救治草原上受傷的小動物。無論是馬匹還是牛羊，甚至是草原上奔活蹦亂跳的兔子，經(jīng)過格桑的妙手，總能讓草原上的動物們恢復(fù)如初。

　　格桑在一個小小的普通游牧家庭，每天的活可是很重的。大量的牛羊馬匹，可整天讓人折騰的忙不過來。

　　賢惠孝順的格桑，年紀(jì)輕輕就挑起了家里的重?fù)?dān)。尤其是干農(nóng)活，對于格桑來講，才也沒有像宮里面那些嬌貴的公主們親自梳個頭就一臉怠慢嬌氣，摔梳子砸臉的。

　　格桑做事干脆利落，雷厲風(fēng)行。擠牛奶，喂馬匹，放羊喂養(yǎng)，格桑無一不行的，干的是井井有條。

　　宇文鄞為此還十分佩服過她，并且對格桑表示自己從未見過像她這般如此勤勞能干的姑娘。

　　素日里，兩人也經(jīng)常一起約定，一起騎馬游玩。一起晚上躺在草原上，數(shù)著夜空中的星星，誰數(shù)的多誰就贏了。

　　格桑還會剪羊毛，每次在給羊剪羊毛的時候，總會偷偷的藏一點在袖子里。雖然每一次被阿爸逮個正著，被阿爸打的手紫青紫青的。

　　可格桑還是不肯將羊毛交出。因為格桑偷偷藏那么一點是很不容易的，家里就那么幾頭羊。格桑也不可能去偷偷摸摸剪別人的羊，因為別人也需要靠羊毛織衣來養(yǎng)活家里。

　　格桑所能做的，只是想打算給宇文鄞冬天的時候做一件毛衣。因為他是邊疆英雄，是守護(hù)這片草原的守護(hù)神。

　　格桑堅信只要有他在，敵人才不敢來犯。

　　格桑還想著，宇文鄞冬天穿鎧甲的時候一定很冷。這么厚重的東西，雖然看起來很暖和，但畢竟是鐵疙瘩。

　　于是，格桑半夜三更悄悄起來?？偼低档奶嶂蜔?，跑到郊外草原去偷偷織毛衣。

　　對于織毛衣的事情，格桑絕口不提。內(nèi)心不敢告訴他，表面上也不敢親日替他量身形。所以是按著她阿爸的身形給宇文鄞做的。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毛衣做好了，格桑揉揉自己深深的黑眼圈，準(zhǔn)備親手把這一件毛衣交給宇文鄞時。

　　好景不長，邊疆戰(zhàn)士吃緊。無情的戰(zhàn)火，吞并了宇文鄞和格桑兩人之間的愛情。格桑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無情的被戰(zhàn)火給帶走了。

　　東臨浩浩中原，千軍萬馬以虎狼之勢揮旗北下。短短數(shù)月，遼闊草原上邊疆的戰(zhàn)士全軍覆沒，無一人還生。

　　格桑一家人在戰(zhàn)火中痛苦的死去，一瞬間草原上哀鴻遍野，滿是狼煙，猶如連人間煉獄。令人發(fā)指。

　　宇文鄞得知格桑死訊，死死抓著軍中將士遞來格桑親自為他織的毛衣，嚎啕痛哭，心如死灰。

　　迎著風(fēng)雪，他騎著高高的駿馬，看到的是一座座被戰(zhàn)火摧垮的墳冢。他不知道他心愛的格桑究竟埋在哪一座墳冢里？

　　他嘗試著尋找，徒手拋開一座座墳冢?？墒冀K沒有找尋到，屬于格桑的那一處。

　　他的舅父也在近一場戰(zhàn)役中悲壯死去，心如死灰的宇文鄞，再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打擊。那個從小一直陪伴他的舅父甚至比他的生父還更加對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注和照顧的親人，就這樣消失在他的面前。

　　埋藏在宇文鄞心中的恨意徹底爆發(fā)開來，他浴血拼搏，帶領(lǐng)著寥寥無幾的邊疆戰(zhàn)士拼死抵抗東臨軍隊的侵略。

　　宇文鄞猶如殺神降臨，所過之處，皆是人頭落下。身披厚重的鎧甲上鮮血淋漓，敵人炙熱的血液從自己脖頸上流下，逐漸劃過他的身軀那一刻時，仿佛一只手肆無忌憚的刺殺著自己。而看見自己馬下這遍尸山血海時，無不令他膽顫心驚。

　　這一片綠色無比的草原，曾經(jīng)讓他將夢想寄托在這里的地方，充滿了硝煙，充滿了戰(zhàn)火，曾經(jīng)熱鬧無比的草原，此刻荒無人煙，一片鴉雀無聲。

　　經(jīng)過長達(dá)十多天的殊死抵抗，派人送去皇城，一封又一封的支援求救信遲遲未達(dá)，如石沉大海般了無音訊。

　　日暮西山，殘陽如血。令他魂牽夢繞的心愛姑娘，早已不知去向。令他視如生命，愛如珍寶的棲息草原，早已在他的心里，荒無人煙，蕩然無存。

　　他對格桑的思念，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充滿希冀的夢想，星火燎原后灰飛煙滅。

　　最后一場戰(zhàn)役中，眾將士全軍覆沒，無人生還。而他在那場戰(zhàn)亂之中，消失不見，絕跡于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