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門外頓了半響后,張如煙才領著丫鬟們推門而入,心里對張如雪母女倆的卻厭惡越來越深。
謀反罪人之女,絕不能留在她們府中……
夜色如墨。
翠玉軒。
這家京城最有名的教坊,里面的姑娘天資聰敏,色藝超絕,容貌皆是上上之選,更是朝中眾多達官貴人尋歡作樂的去處。
此時,一方雅間內。
有兩位當朝官員正在飲酒吃菜,不亦樂乎。
一位是新晉將軍大人張書川,一位是當朝國舅爺,現(xiàn)為武職外官都統(tǒng)大人趙成德。
只聽趙成德喝了口酒后,便試探的問張書川:“不知將軍大人準備如何處理府上那位妾室?”
推杯換盞間,張書川不動聲色的道:“都統(tǒng)大人為何對在下的家務事如此留意?”
趙成德道:“這可不是家務事那么簡單!將軍大人想必已經知道了吧,淮南王現(xiàn)已平反昭雪,被陛下召回京城。等他回到朝中謁見過陛下,開始參政之后,朝中必會掀起一股腥風血雨,到時候政局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無人能夠預知?!?p> 說到這,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時局動蕩之時,正需將軍大人和在下一同保衛(wèi)陛下。可這中間,將軍大人若是有什么把柄被有心之人抓在手里,落人口實,那該如何?”
張書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我乃武將,只愿馳騁疆場,保家衛(wèi)國,實無心政治,更不想?yún)⑴c什么朝中之事,黨派之爭?!?p> “這也是為了保護陛下啊,將軍大人!”方成德頓時揚高了聲音:“難道您要眼睜睜的看著好好一個朝廷,被黨派之爭搞得烏煙瘴氣不管嗎?”
“慎言!小心隔墻有耳!”張書川警告道。
話音一落,便聽得房門被敲響。
接著,便推門而入一位美艷的婦人,媚笑著走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個酒盤,酒盤上放著一樽白瓷酒壺。
此婦人正是翠玉軒的老板娘。
老板娘進來一邊為二人斟酒,一邊嬌笑道:“二位大人既已來了我這翠玉軒,就該少談公事,多喝酒才是。你看看你們這一個二個一臉嚴肅的樣子,都把這房間里的氣氛弄得嚴肅了?!甭曇羲周?,充滿磁性。
趙成德在旁能夠很明顯的聞到一股濃郁的體香撲面而來。
“是是是,老板娘說得是。”他玩味笑道,竟就地調戲起了老板娘。
對面的張書川坐的身姿凜凜,只顧喝酒,視若無睹。
老板娘為二人斟完酒后,便退了出去。
行至廊中時,卻偶然聽見一陣平靜婉約的琴聲。
撥弄琴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此琴瑟之音,清逸無拘,定不是她們教坊內那些個俗世琴師能夠彈得出來的。
老板娘聞聽琴聲,陶醉不已,不知不覺間便頓下了腳步。
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初見當年那人彈琴時的風姿綽約。
一葉孤舟,一襲月白素服,那人孤身立于水波之間,淡然撫琴。
水光相映下,只見他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面目皎好,神情之溫文,風采之瀟灑,世間無一美物可能比擬。
那清寒高貴,一塵不染的身姿,如雪舞紛紛中始終屹立不倒的紅梅。
那般飄渺如風,靈動空濛的琴聲,也就只有他才能彈奏得出,琴聲妙韻天成,天上云霞,俱都黯然無光,名湖風光,也為之失色,當真稱得上是真正的風流人物。
“是誰在彈琴?”此時,見一侍女端著酒盤路過,老板娘忙喚住她問道。
侍女循著琴聲往最右側盡頭的一間房間看了看,道:“回老板娘,是新來的客人。長得眉目如畫,風流雅致,應該是個才子吧。”
“沒事了,你去忙吧?!崩习迥餆o力的揮揮手。
侍女向她行了一禮后,便匆忙給客人送酒去了。
老板娘聽著耳畔突然變得蒼涼的琴聲,不由有些失神。
應該不會是他!
但終歸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邁開腳步緩緩朝那間房間走去。
琴聲在耳邊蕩漾,猶如仙樂。
等靠近房間時,琴聲突停,老板娘也跟著停下腳步,耳畔只余絮絮余音回蕩。
片刻后,房門突然被打開。
從中走出一位白衣黑發(fā),飄飄逸逸,不拘不束的中年男子,目若秋波,清淺含笑的看著她:“采菱,這些年你可過得安好?”
當看見來人時,老板娘一陣愕然。
真的是他!
男子笑道:“怎么,這么多年未見,你就把本王給忘了?”
“淮南王?”老板娘馬上反應過來:“原來是淮南王殿下,奴家見過王爺?!睕]想到真的是淮南王,他回來了!
說著,便要行禮。
淮南王大步上前,輕輕握住老板娘的柔弱雙臂,止住她行禮的動作,笑道:“我現(xiàn)在已是個閑散王爺了,采菱不必多禮。”
老板娘垂著眼眸,再無以往般能洞察心事的泰然自若,剩下的只有慌亂、緊張、激動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難以冷靜思考。
淮南王見了,不禁輕輕一笑。
與此同時,在左側房內談話的兩人聽到“淮南王”三字,心中據(jù)驚,立馬出門查看。
只見不遠處那正和老板娘說話的男子真的是淮南王,那個他們曾敬仰過,憧憬過,也追隨過的霽月清風的淮南王殿下。
“王爺!”趙成德期待而又激動的喊道。
聞聲,淮南王當即淡淡望了過去,見到來人,眉頭微微一皺,問:“你是?”
“下官是趙成德?。 壁w成德忙回道。
趙成德?聞言,淮南王這才仔細看了一眼來人,半晌便認出了他,不由高興道:“原來是成德啊。多年未見,你竟已變得成熟穩(wěn)重了,本王都認不出你了。”
“那些年跟在王爺身邊,我也學了不少。若再不變得穩(wěn)重些,豈不是要辜負王爺?shù)慕虒Я恕!?p> 想當年,淮南王在朝中意氣風發(fā)時,他還只是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雖貴為當朝國舅爺,卻也只是一個從三品的武職外官,朝中多得是世家大族的人看不起他。那個時候,也就只有淮南王殿下當他是知己朋友,在官場中提點他,也提拔他,才造就了今日的都統(tǒng)大人方成德。
猶記昔年,淡薄風流之日。現(xiàn)在看來,卻是一去不復返了。
在淮南王被誣告謀反,陛下震怒,將其流放囚禁于寧古塔時。他從未想過,有生之年竟還有見他歸來京城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