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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以往余生且長

第三章 鴻門之宴

往生以往余生且長 黃桃果汁 5019 2019-07-06 12:43:11

  江南煙雨如畫,處處酒旗招展,歌舞笙簫。縱觀古今,遷客騷人,無不迷戀其中。

  福辰一直覺得,天地之間唯良辰美酒不可辜負。縱千軍驚雷,也要安立如山。于是乎,謀士陳煜每每遇急情軍務尋人,必要去鄴城南郊的碧波江上。

  也不是時時能讓江心那葉扁舟靠岸的,陳煜試了千百種方法,還是覺得汾北府小姐的丫鬟送來的信最為管用。

  今日又是遞上了新來的函件,樵夫才引船而來。福辰笑瞇瞇的抬手,使了個眼色示意陳煜速將信給他。

  陳煜沒好氣將那封信并一疊公文朝船艙里一丟。福辰倒不是喝酒誤事的昏聵王爺,這一點他很放心。在青山碧水的兩岸之景中批閱文書乍一聽并無不妥。

  陳煜回身而去。往常,扁舟會即刻離岸,今朝卻不同。

  福辰探頭:“先生,上船?!?p>  陳煜見他不對勁的臉色,不加遲疑的疾步而來。

  “公子,這……”

  汾北那位姑娘來的信,福辰從來不給任何人翻閱,即便自己看完也會仔細收在隨身的布袋子里。如今卻直遞給陳煜。

  陳煜接來打開一瞧。

  福公子親啟:

  一別數(shù)月,桐兒甚念。

  公子該會來京中赴宴吧,桐兒終于可以見到公子了。

  哦,對了。大哥抽走了桐兒手中的親衛(wèi),京城周遭布滿重兵,怕是不太平。萬望公子當心。

  少奕哥哥去了江北燕門,不知所謂何事。

  盼復

  希桐

  福辰沉思了片刻。前幾日,他聽陸豐來報,落羽已經(jīng)動身進京,勢必要路經(jīng)燕門城。眼下情勢很是不妙。

  急命陳煜修書給蠻王速去燕門接應落羽,福辰一顆心卻始終放不下。

  赴京中之宴的日子一天天的臨近,陸豐的回信遲遲未到,他和陳煜不得不動身了。行舟路過殺氣騰騰的燕門城,福辰面色凝重。陳煜在他耳畔輕聲道:“變天了。”

  剛?cè)刖┏莾?nèi),弟弟福聰?shù)膩硇鸥亲屗男挠譀隽税虢?。陸豐一刻不敢停歇的趕到鄴城,傳達了落羽在燕門城蒙難的消息。如今京中已盡歸于汾北王潘銘之手,若不出所料,郊外的幾十萬汾北軍已將巴掌大的地方圍的水泄不通。只在等待月半之時,他們的王爺發(fā)出的那一聲進城的號令。

  如今各部統(tǒng)領(lǐng)皆已大抵進京。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還被蒙在鼓里,樂呵樂呵的盡興暢談。眼前的危局,恐怕是難以挽回了。

  落羽還上演了一出托孤的戲碼,將自己的隆西軍全全交給了他,福辰覺得很是意外。陸豐此刻已動身去往西境,準備整頓落羽殘部在鄴城與江南軍匯合,與潘銘作殊死一戰(zhàn)。

  京中,潘銘雖已勝券在握,但依然按著規(guī)矩接待各位頭領(lǐng),禮數(shù)什么的一樣不少。

  可能他對甕中之鱉,還保留著一絲憐憫。

  復仇迎戰(zhàn)還是后話,從這場鴻門宴中脫身才是第一要務。京城城門洞開,然堂而皇之的離席,必定是會被懷疑的。

  街上呈現(xiàn)著一派喜慶的假象,來往的人們額手稱賀,福辰卻絲毫不敢放松。

  面前行來了位素衣姑娘,見著福辰便拜道:“小女見過王爺,王爺可是江南王福辰?”

  福辰應道:“正是本王?!?p>  小女子喜道:“王爺果然英姿颯爽,才得我家小姐青睞?!?p>  福辰疑惑,問道:“不知你家小姐是?”

  小女子聽了有些氣憤:“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紅帕之約不知王爺可還記得?既然王爺接了那張帕,就該把這事放在心上。”

  福辰這才幡然領(lǐng)悟過來。他只記得這條帕子是自己與桐兒的約定,倒是將它原本的主人忘了個干凈。

  小女子繼續(xù)道:“王爺可否賞臉與我家小姐閣中一敘?!?p>  福辰不想讓人難堪,又沒有不答應的理由,干笑兩聲,道:“帶路吧?!?p>  汾北府偏殿。石沫聽說將福辰請來了,兩抹細眉向上一揚,喜形于色,呼道:“快快請他進來,一個人!”

  福辰得到通傳,向陳煜點點頭,示意他候在外頭,一人信步踱了進去。

  福辰正想著如何應付這憑空飛來的麻煩角色,不知不覺已走進了堂內(nèi),一眼便望見了呆呆立著的汾北府小姐。此時的石沫,已被面前這位面龐俊朗,一襲青衣,挺拔如松的公子深深吸引。她兩頰微紅,心中小鹿亂撞。

  這位小姐確有幾分姿色,福辰上一趟便有幸一睹。這朵桃花夭夭嬌艷,卻沒開在他心尖上。他避開那撓人的目光,不動聲色道:“小姐找本王可是有事相告?”

  石沫情竇初開,一臉羞澀:“公子可還記得在同盟宴上接過小女的帕子?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了吧?!?p>  那一日是不拘一格的俠士作派,今日卻這般含羞忸怩,福辰哀嘆自己看走了眼。他撇了撇嘴,完全不領(lǐng)情,俯身拱手道:“在下與小姐可是初次見面,便得小姐邀約,在下受寵若驚?!?p>  石沫的臉色變的有些尷尬,但還是繼續(xù)道:“小女……半年前見了公子便一直仰慕想往……如今得幸同公子共進午宴,屬實一樁樂事……”

  福辰毫不客氣打斷了她:“那便依小姐的意思,開席吧?!?p>  一頓鴉雀無聲的午宴。

  福辰用膳時本就不愛言語,旁坐了個生人,更是一言不發(fā),獨自夾菜咽飯。石沫渴望的眼神一直瞟著他,幾番欲言又止。

  “多謝小姐款待?!辈坏仁炖锉某鲆粋€字,福辰拂袖而去。

  石沫笑容僵在臉上,喪氣的坐著。她的侍女可是不依不饒的,說著“我家小姐這般熱情相迎,公子不識抬舉”之類的話,還引了一群侍衛(wèi)追了出去。

  汾北府方圓廣闊,羊腸小道錯綜復雜,后頭又有人追著趕著,福辰繞進了后院,卻找不著出路。

  既然有幸來了汾北府的后院,便沒有不走走的道理,至于陳煜他們,等著便等著吧。

  草木蔥蘢,假山青石環(huán)繞,簡直比自己的江南府還要宏偉氣派。福辰從幽靜的小道走來,聞聽聲響,欣然行去,原是前面的花園上有人舞劍。

  走近來,竟是個姑娘。翩若驚鴻,宛若游龍,這句詞形容那曼妙身姿最是合適。福辰興意正濃,姑娘正巧回身,兩人四目相對。福辰覺得自己的身體像觸電一般,不由顫了顫。

  寒月劍清脆的落地,希桐心頭不自禁的激動卻不知如何言表,只婉婉嘆了聲:“福公子……你來了。”

  她這一聲喚得哀怨,福辰滿心愧疚,正欲從衣袋中掏出那塊紅帕,腰間已然圍了一雙臂膀。

  “桐兒真的好害怕……”希桐眼眶微濕,在他背后呢喃:“大哥走的每一步,都在拿汾北府做賭注,若他輸了,我和姐姐該當如何?”

  關(guān)于潘銘的計劃,福辰都詳實的從希桐寄來的信中得知??傆心敲葱r刻,他希望潘銘一直這樣贏下去,這樣桐兒就能一生安穩(wěn)。

  福辰輕撫她的長發(fā),安慰道:“若他輸了,你便隨我去江南。江南好山好水,逍遙快活的很?!?p>  希桐擦干眼淚抬頭喜道:“福公子此話當真?那今日宴畢,你便帶我一起去江南吧。”

  “不過如今是你大哥旗開得勝,他會護著你。”

  這場宴會的結(jié)局,福辰再清楚不過。他在盡力掩飾著目光中流露出的哀傷,讓自己坦然面對她,面對今夜的九死一生。

  希桐憤憤道:“大哥一心撲在權(quán)勢上,又何來心思護著我和姐姐?!?p>  “桐兒,那便好好護著自己,”望了望西斜的日頭,福辰捧著她的肩,“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p>  目送著福辰的背影越過墻頭,希桐忽的想起什么。

  跳出汾北院后的高墻,福辰撞見陳煜一行人正等的無聊,自顧自拿著樹枝在地上畫圈。

  陳煜打趣道:“這汾北府小姐有那么可怕?”

  福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不過是沉浸于閨閣逗趣的女兒家,不足一提?!?p>  見他眉宇間透出一點傲氣,陳煜就明白了些:“可是見到桐兒姑娘了?”

  福辰略帶慍色道:“先生!”

  眼下情勢緊急,不當是說鴛羨鴦之時。陳煜收了笑,疾步跟上福辰。

  王宮大殿早已修繕一新。隨從侍女們在太元殿前排成幾百丈長的兩列,夾道歡迎風塵仆仆而來的各路首領(lǐng)。城樓上布滿了侍衛(wèi),他們嘴角堆笑,卻藏不住眼中的殺意。

  福辰向殿前的侍衛(wèi)遞上了名貼。那張奸邪鬼魅的笑臉,他不敢觸及。陳煜的手搭在他肩上,福辰頓了頓首,極力控制著顫抖的雙腿,裝作若無其事的欣然入席。夕陽西下,晚霞如血般染紅了天。

  剛挑了一偏僻處落座,周遭各位統(tǒng)領(lǐng)就連連前來敬酒慶賀。福辰潦潦草草也吃了幾杯。

  眼前各個,都是將死之人,也沒甚可同他們說的。

  “來來來,吃酒下注……”

  前頭一桌聒噪非同。福辰定睛一看,那位神態(tài)自若,正大碗喝酒、樂在其中的竟是西北王萬嚴。

  他大惑不解,卻聽陳煜道:“那位,今晚確有逃出生天的法子?!?p>  福辰一臉狐疑。

  夜幕降臨。不出所料,潘銘身著黃袍,從后殿凜然行來,直直的登上太元殿上的龍椅,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

  見此情境,殿下眾人一片嘩然。隨即開始議論紛紛,不滿的情緒在席間蔓延。

  陳煜瞟了一眼對面的席位,方才還端坐暢飲的萬嚴已不知去向。他見勢不妙,咳嗽兩聲,提醒了福辰。福辰警覺起身,示意陳煜立即離席。

  殿外早已布滿了重重戒備,福辰料想也出不去,便徑直朝向殿后的暗道。

  暗道口只有兩個侍衛(wèi),不費吹灰之力,身邊的隨從便解決了他們。

  夜霧朦朧,潘銘又造下如此一巨大的牢籠,如今手無寸鐵,又怎生逃的出去?

  福辰背靠著坐在一堆草垛后,望向遠處密集如麻的衛(wèi)隊,唯有捶胸頓足空嗟嘆。

  “可把你找到了,還愣著干嘛,快跟我走啊。”

  紫色桐花衣袖中那只修長有力的手從旁將他拽起,福辰著實嚇了一跳。

  “桐兒,你要做什么?”

  “救你的命!”希桐回頭又瞪了陳煜一眼,“你們也跟上!”

  再說大殿中,龍椅上的潘銘正襟危坐,俯視著堂下一眾惶惑面龐,皮笑肉不笑的客氣道:“潘某榮幸,召集諸位同盟兄弟,在此共同商議九州大地的未來?!?p>  立刻有不滿的聲音:“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們要落統(tǒng)帥出來主持大局?!?p>  “對!”

  “是啊,落統(tǒng)領(lǐng)的話大伙兒才服氣?!?p>  斥責聲此起彼伏,潘銘極力克制著心中的怒火。他拿出早已擬好的詔書,甩給一旁的侍從,對著堂下道:“這便是落羽的意思?!?p>  侍從接過詔書,威然念道:

  奉天承運,昏君暴斂。落某替天行道,率眾部推翻之,今四海重歸太平。落某深感力不從心,在此將天下大任托付與潘銘賢弟,望其能惟賢惟德,福澤萬民。落某便再無怨言……

  未待那寥寥數(shù)行大字念完,堂下一位年輕的統(tǒng)領(lǐng)便拍案而起:“豈有此理!落統(tǒng)領(lǐng)怎么可能把天下之主的位置讓給你這種毫無軍功,貪得無厭的小人!”

  這位統(tǒng)領(lǐng)提刀上殿正欲質(zhì)問潘銘,忽的一支白羽箭斜刺里射出,正中他胸口。年輕的統(tǒng)領(lǐng)瞪大了眼睛,口角流出滾燙的鮮血,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上,再沒了氣息。

  潘銘意味深長的望向殿外,一個高大筆挺的身影站在門檻上,正是少奕。

  眾人驚魂未定,只聽堂上的一陣狂笑聲:“落羽的腦袋已被本君丟去喂狗了。如今本君已經(jīng)給足了你們面子,你們卻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怪不得本君了。通通拿下!”

  殿外早已等候多時的禁衛(wèi)軍霎時將太元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亥時,京城城門大開,七十萬汾北大軍一擁而入。城內(nèi)殺聲震天,各部統(tǒng)領(lǐng)帶領(lǐng)的林林總總的十幾萬部下,被一夜坑殺。城街各處尸橫遍野,彌漫著紅色的恐怖。

  京城外五里。

  城中的燎原之火將這片暗黑森林照的通明,暗道的盡頭便藏在此處。

  這地道本是希桐和姐姐石沫為避開潘銘耳目出城游歷開辟的幽徑,此刻倒派上用處。

  一眾人都沉浸在得救的喜悅中。福辰沉著臉把她拉到一邊。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大哥會殺了你?”

  希桐默不作聲。偷偷救福辰出京已惹得他這般擔心,她不敢說出自己下一步計劃。

  福聰怒火中燒,她只好擒著眼淚楚楚道:“桐兒……桐兒只是擔心公子,如今……桐兒已鑄下了錯,福公子可愿一路帶著桐兒?桐兒一定矢志……”

  “我?guī)闳ソ?。我不會丟下你的,桐兒?!?p>  厚實的臂膀圍著她的頸,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吐出了她最想聽的話。希桐的心一下踏實了。

  福辰策馬疾行,火急火燎的往鄴城趕。希桐靠在他背上,任憑寒夜里的冷風吹過絲絲拂動的發(fā)梢。她抱著心愛的人,臉上卻不帶笑。

  天下人皆知,潘銘會策兵南下。但半月后當三十萬汾北軍駕著千帆戰(zhàn)艦碾過大江天塹直奔鄴城而來時,希桐明白,自己太過天真愚蠢。潘銘攻于心計,怎會不留后手。她也低估了大哥對于權(quán)勢的渴望和志在必得。

  鄴城城破,哀鴻遍野。江南守衛(wèi)潰不成軍,四散向西南逃竄。

  福聰沿途設(shè)了不少火藥陷阱作為路障,汾北軍沒有追上來。

  希桐和福辰同乘在顛簸的轎里,她的心如被秤砣壓著。

  呼嘯的寒風吹開前方一人多高的茂木林,赫然顯出一張肅殺的臉。

  福辰認得這副面容。半月前的宴上,他坐在萬嚴身側(cè)。

  數(shù)萬汾北軍橫亙在山嶺前。那人騎在黑色的高頭大馬上,舉著長槍指向福辰:“江南王你已無路可退,束手就擒吧。”聲音低啞的嚇人。

  福辰壓抑著驚慌,仰頭回道:“將軍是萬嚴的人?”

  那人一愣,眉頭緊鎖,虎目圓瞪:“你怎知?”

  福辰正欲探步上前,背后卻傳出希桐的笑聲:“彤啟兄,做個交易吧。”

  他來不及制止,彤啟已讓侍衛(wèi)牽出一匹馬,把韁繩和馬鞭遞到希桐手上。

  “福辰,你運氣不錯,還有一張底牌。今天權(quán)且放了你。”彤啟不作任何表情。

  福辰明白了過來。希桐早預料到事態(tài)的發(fā)展,隨他來江南不過是為了救他的權(quán)宜之計。

  福辰朝著她吼道:“你就這般不憐惜自己嗎?”

  “桐兒只要公子好好的?!毕M恐K驀然回首,強顏歡笑中帶著些許哭腔。

  福辰愣在原地,不知所言。

  彤啟一揮手,撤走了所有圍追堵截的衛(wèi)隊。他本是奉潘銘的軍令來給江南王最后一擊,不過眼下他并不打算這么做。

  彤啟悠悠駕著馬,依舊沙啞道:“希桐妹妹做予我的順水人情,如今便是還上了。”

  希桐收了方才的淚和笑,道:“兵符給我。西北府那位,等急了吧?!?p>  彤啟露出了會心的笑,隨即一拜:“那就多謝了,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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