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楊展藏兵
襄王被殺，崇禎帝盛怒之下，追究一應(yīng)官員責(zé)任，楊展等四川將領(lǐng)因攔阻張獻忠，破壞驅(qū)賊入川戰(zhàn)略，被降級降俸。
楊展自知有罪，向朝廷請辭，未被批準(zhǔn)。他回到廣元駐地，見蘭蘭將隊伍帶得很好，儼然另一個秦良玉，便將一應(yīng)防務(wù)都交給她，回重瞳觀找?guī)熜值苋チ恕?p> 十五年前進京趕考，一人一騎。十五年后只身歸來，滿腹心思。
楊展獨自騎著馬，越過一座又一座山，到了岷江左岸。站在懸崖上，望著滔滔江水，不禁悲從中來。
“師傅！師傅！師傅！”
空曠的天地回響著他的呼喊。自從葛寶師傅去世，他便不敢回重瞳觀，因為那里再也看不到師傅的身影，聽不到師傅的教誨。
更重要的，師傅是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養(yǎng)虎為患，如果不是他剛愎自用！
現(xiàn)在，他回來了。有些事情必須面對，有些問題必須解決。
他自小在重瞳觀學(xué)習(xí)武術(shù)，是因為向往做一名行俠仗義的英雄豪杰，而不是在血腥的戰(zhàn)場當(dāng)屠夫。
天下大亂，他也只想盡一已之力，保得蜀國平安。而他的敵人，是一群吃不飽飯的農(nóng)民。當(dāng)他的快刀利劍揮向他們的腦袋，痛苦和絕望讓他幾近瘋狂。
如果師傅還在，當(dāng)能解他迷惘。
岷江兀自流去，楊展掩面痛哭，他的馬不知所措地在旁邊打著響鼻。
突然，一只手搭在楊展肩上，楊展又驚又喜。這種感覺太熟悉了，葛寶師傅的力道，葛寶師傅的溫暖。
他不敢睜眼，他怕幻覺瞬間消失。
那只手卻很快拿開了，楊展腰上的伏虎劍已被搶走。
原來是靈猴大板牙。十多年不見，它的身手還是那么迅雷不及掩耳?？匆娝?，楊展不得不佩服峨嵋山妙峰和尚，一定是他算到自己要回重瞳觀，派遣大板牙沿江來接。
師傅不在了，也唯有妙峰和尚能指點迷津。
楊展便縱身去追大板牙，在江邊的山嵐叢林中施展輕功，心中漸漸溢滿往昔的快活。
自進入彭山江口后，楊展便感覺到了樹木叢林的不一樣。師傅曾經(jīng)說過，一直到重瞳觀，是一片又一片由松、柏、竹構(gòu)成的伏虎林。每一片伏虎林便是一篇伏虎經(jīng)，同時以五行八卦陣法布局。
人藏于伏虎林，會有生生不息的暢快?；s進不來，若是進來，就再也出不去。
大板牙帶著楊展在林中飛躍，他的寶馬在后面緊跟。
到得重瞳觀后山，大板牙停了下來，解下背上的包袱交給楊展。楊展走上前去，摟著它的脖子。
大板牙“吱吱吱吱”叫了幾聲，推開楊展，飛身消失于伏虎林中。
“師兄，師兄...”費小金、帥遠洪、劉見寬聞聲趕到，楊展與他們一一擁抱拍肩。
一行人進入重瞳觀，楊展先去給現(xiàn)任住持定真師叔見過禮，便要去尋師傅葛寶的牌位。
定真道長告訴他：“你師傅早就說過，他若仙去，二十年內(nèi)不要給他供奉靈位?！?p> 楊展又說：“那就請師叔和師弟們帶我去師傅的墳上祭拜吧?！?p> 劉見寬泣道：“當(dāng)初我和平樨師兄送師傅的棺木回來，妙峰和尚已經(jīng)在這里等待。他說他和師傅曾經(jīng)有言在先，他若先去世，肉身交師傅，師傅先去世，肉身就給他。師叔也說曾聽師傅提過，我們就讓他帶走了?！?p> 楊展大驚，便要去峨嵋找妙峰問個明白。
定真阻攔道：“你師傅既和他相約，必有深意，我們還是尊重他的遺愿吧?！?p> 楊展這才想起大板牙給他的包袱，打開一看，又是一驚。
原來內(nèi)中是那柄孔雀綠翎羽扇，還有一張紙，紙上寫道：“伏虎陣成，綠翎建功。”
此扇是重瞳觀歷代住持之物，當(dāng)初也不知道定真師叔為何不從師傅身上取出?，F(xiàn)在既然被送了回來，當(dāng)然應(yīng)該屬于定真。
楊展將羽扇雙手捧著，獻給定真師叔。
定真堅決不接受，“這紙上說得很清楚，這把羽扇是要在伏虎陣成功的時候，發(fā)揮作用的，自然應(yīng)該為你所用?！?p> 定真隨后又道：“我還是和過去一樣，只負責(zé)觀中雜事。重瞳觀一應(yīng)大事，今后都聽你的主張?！?p> 楊展明白，按重瞳觀歷代傳統(tǒng)，葛寶師傅去世，理應(yīng)他的徒弟接任住持。但小王爺不可能，楊展又正帶兵打仗，其他師弟隨性慣了，都不愿意接下這一重任，定真師叔不得已才上了任。
他向師叔行了個禮，“師叔辛苦！您既如此說，楊展便聽吩咐就是。只是我們在這里養(yǎng)兵，一定給觀里增加了不少麻煩吧？”
定真還沒開口，帥遠洪接道：“麻煩可大了！我父親今天早上就給我說，眉州知府透露給他一個消息，我們私養(yǎng)兵丁的事已經(jīng)被人秘告到四川巡撫那里了，巡撫責(zé)令他調(diào)查處理?！?p> 劉見寬也說：“這么多兵丁駐在觀內(nèi)，早已經(jīng)不是秘密，平樨師兄一直說想辦法解決，也還沒有著落?！?p> 楊展問道：“平樨師兄怎么沒來？他不知道我回來嗎？”
費小金道：“聽說襄王被殺，襄王府被張獻忠洗劫一空，蜀王就病倒了。平樨師兄要守在身邊伺候，估計只有抽空來了?！?p> “那便等他來了，我們再一起計議吧?！?p> 是夜，朱平樨果然扁舟而來。
岷江風(fēng)月依然美不可言，只是再無客商往來穿梭的熱鬧景象。周邊戰(zhàn)亂不息，川內(nèi)也盜賊猖獗，大家都在保命。
平樨一襲白衣，雖仍風(fēng)度翩翩，臉上卻滿是兔死狐悲的凄涼。
“虧得楊展師弟當(dāng)即立斷，使出放虎歸山之計，否則人頭落地的，便是我蜀王府一眾老少了！”
“我也沒料到襄陽城如此不堪一擊??！楊嗣昌居然令襄陽空虛到那樣的地步！黃虎張獻忠居然變得如此可怕！”
“我父王說了，天下亂成這樣，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他會全力支持我們養(yǎng)兵，只要我們需要，蜀王府有積累了十三代的財富作保障。只是叫我們把兵藏好，別讓朝廷發(fā)現(xiàn)了。”
“藏到哪里去呢？我們正等你來商量。”
平樨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問題我和小金、見寬都商量過多次，除了這里，找不到更好的地方。”
楊展笑道：“既然這里是最好的地方，那當(dāng)然就是這里了。”
大家困惑地看著他，帥遠洪打趣道：“莫非師兄你會變魔法？”
“是師傅早就給我們準(zhǔn)備好了！那片諾大的伏虎林便是最佳的藏兵地?！?p> “林子雖好，但只能限制老虎出入，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來去。我們在里面藏不??！”遠洪還是不信。
楊展沉痛地說道：“當(dāng)初師傅說張獻忠便是那只黃虎，我不信?，F(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人若瘋魔，比虎更可怕。師傅造伏虎林，主要就是針對人的?，F(xiàn)在他不在了，我們是他的徒弟，都學(xué)過五行八卦，還怕設(shè)計不出在林子里藏兵的機巧嗎？”
定真在旁頻頻點頭，贊嘆道：“你們?nèi)绻龅搅?，也不枉我?guī)熜值木慕虒?dǎo)?！?p> 師兄弟們說干就干，不出十天，就將精挑細選出來的五千兵丁全部藏進了伏虎林。江湖游俠們?nèi)匀蛔∮^內(nèi)，可自由來去。
現(xiàn)在師兄弟全都在這里，正是參練伏虎陣的好時機。楊展拿出秘笈，按書中所記，和大家日夜參詳練習(xí)。
他們五個，加上師叔定真，剛好六人作主陣。游俠中選了三十六人作第一輔陣，精兵中選了兩千四百名來參加練習(xí)。
練到中途，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伏虎陣，也許是源于寺廟，和他們曾經(jīng)在道觀里學(xué)的功夫不能相融。
楊展想起他創(chuàng)伏虎拳的經(jīng)過，靈機一動，將伏虎陣也作了大量的修改，甚至將帥遠洪的短銃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