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樨救了曾英,潰退到江津,飛鴿傳書給楊展,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既然巡撫大人重兵駐守銅鑼峽,他們也沒必要去那里湊熱鬧,多一條線防著張獻忠,也是好的。
楊展回信,讓他派人將曾英送去重瞳關(guān)養(yǎng)傷,并將他們之后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都作了詳細安排。并同時給岳母秦良玉去了一信,請她在石砫再征三千名土家族兵,抓緊訓(xùn)練。
楊展自己是分身乏術(shù)的,因為,李自成的大將馬珂已經(jīng)打進川陜邊界了。李自成在北進的同時,果然安排馬珂率五萬人馬進攻四川。
好在這些年蘭蘭按照他的要求,勤加訓(xùn)練廣元守軍,幾個關(guān)隘都用重兵把守。
但馬珂也不是吃素的,五萬精兵分成幾路,越過米倉山,同時到達百丈關(guān)、葭萌關(guān)、天雄關(guān)、白水關(guān)、石門關(guān)、北雄關(guān)、摩天嶺等關(guān)隘,將戰(zhàn)線在連綿的山峰和森林之間拉得很長。
望著此起彼伏的狼煙,馬蘭蘭嘆道:“真不知道李自成是來和張獻忠搶地盤的,還是來幫他忙的!這樣兩面作戰(zhàn),重慶是保不住的了。”
楊展道:“我們趕緊收拾了馬珂,再去增援吧?!?p> 言畢,翻身上馬,和蘭蘭分頭迎敵。他本要自己帶著兒子,讓李志勇幫蘭蘭。蘭蘭卻擔心他久不在軍營,將士們與他生疏了,關(guān)鍵時候無人可用。結(jié)果,李志勇還是跟他來了。
馬珂以為,四川一定把最好的官軍拉到川東對付張獻忠了,他可以從川北趁虛而入。不曾想,恰恰相反,守在這里的,正是四川最厲害的兩員大將。一男一女,還是夫妻倆個。
他們在關(guān)隘上一律配炮車和火箭車,滾木里也灌了火油,敵人一旦沖關(guān),燒死燒傷者幾乎大半。將士們也是火銃、弓箭齊用,對方再勇猛的將領(lǐng)和士兵,也沒有辦法避免胯下坐騎被打死打傷。
楊展和馬蘭蘭分成兩頭,一個關(guān)隘又一個關(guān)隘輪流指揮打氣,將局面牢牢控制著。偶有沖過關(guān)的,夫妻倆各帶人上陣廝殺,三拳兩腳便解決掉了。
就這樣周旋十多天,忽有人來報,馬珂其實只派了三萬人沖關(guān),自己帶兩萬人馬從人跡罕至的地方翻越叢山峻嶺,已經(jīng)越過廣元,快要到達綿州了。
楊展大怒,“馬珂欺我四川無人嗎?”和蘭蘭招呼一聲,便帶五千廣元鐵騎趕往綿州,在半道上將馬珂截住。
馬珂趕快組織防御陣形,無奈廣元鐵騎如一飆狂風,風過處,火銃和弓箭齊發(fā),長槍和大刀亂刺亂砍,闖軍倒下一大片。
廣元鐵騎訓(xùn)練有素,闖軍則魚龍混雜。盡管以五千對兩萬,這場戰(zhàn)斗沒持續(xù)兩個時辰,便以廣元鐵騎的壓倒性勝利而結(jié)束。
幸存的闖軍四處逃散,馬珂一時約束不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帶著幾百人扭頭就逃。
楊展唯恐近萬名流賊竄進四川腹地,也不去追馬珂,唰唰唰,連發(fā)出去幾十箭,箭箭貫穿各個方向奔竄的流賊之頸。
后面的人一時驚住,動彈不得,趕快棄械投降。楊展將這近萬名俘虜押回廣元,交予蘭蘭。蘭蘭依當初百丈關(guān)招降時的做法,屯田練兵,都收了。
說到底,這些人都曾是種田的農(nóng)民,就為有一口飯吃,哪里當兵不是一樣。
關(guān)前的闖軍越來越稀少,重慶方向卻傳來不妙的消息。
陳仕奇部署在銅鑼峽的重兵確實發(fā)揮了作用。
銅鑼峽位于重慶下游四十里處,是進攻重慶城的必經(jīng)之路。長江在峽中蜿蜒而過,水流湍急。峽長十里,兩岸高山聳立,地形險要,名副其實的“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p> 大西軍馬、步、水師同時沖關(guān),一次又一次,除了增加傷亡,未有寸步進展。
后來,竟有放棄的跡象。
陳仕奇對身邊人道:“你們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這樣安排了嘛,任他之前有多么猖狂,到了這里也束手無策了。”
身邊人奉承道:“還是巡撫大人高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楊展、秦良玉這些武人只知打打殺殺,哪懂什么謀略!”
陳仕奇感嘆道:“連皇上也被他們蒙蔽,誤以為文人不知兵。若是我按秦良玉的意思,把兵馬分散到各個關(guān)隘,就會被張獻忠各個擊破,白白犧牲掉兵力?,F(xiàn)在我們以逸待勞,集中力量,這才是制勝之道。”
話音未落,傳令兵快馬來報,“巡撫大人,佛圖關(guān)被張獻忠攻取了,現(xiàn)在正往重慶逼近?!?p> 陳仕奇險些昏倒。
重慶三面被長江和嘉陵江環(huán)繞,唯有佛圖關(guān)這面有路相通。大西軍占領(lǐng)了佛圖關(guān),重慶便已經(jīng)無險可守了。
現(xiàn)在,重慶城里只有近萬名老弱殘兵,如何抵擋張獻忠的進攻?
到了此時,陳仕奇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么辜負皇上的重托,多么對不起四川百姓。
張獻忠三路人馬夾江而行,陳仕奇以為逃不出他的謀算,結(jié)果反倒中了張獻忠的聲東擊西之計。
楊展預(yù)料到了張獻忠有這樣做的可能,因為他知道張獻忠狡猾多變。可惜他不是決策者,而且身處另一個戰(zhàn)場。
那張四川地形圖幫了張獻忠的大忙,否則,銅鑼峽必定是他的葬身之地。
他帶著三軍在這里佯攻,卻派張可望和張定國帶三千鐵騎,從山間小路繞道去攻長江上游的江津。
江津只有五百老弱官兵,多虧朱平樨退到這里,有了五六百江湖游俠和重瞳關(guān)兵丁的幫助,方可一戰(zhàn)。
大西鐵騎來勢兇猛,朱平樨勉強遲滯了他們幾天,之后,便節(jié)節(jié)敗退,一路退到佛圖關(guān)。
佛圖關(guān)上依然只有幾百名老弱,幾次慘烈的交鋒過后,關(guān)上也換成了大西旗幟。
朱平樨沒敢逃進重慶城,帶著僅剩的三四百人,往川北而來,正遇上楊展。
楊展看見他們滿身的鮮血,一臉的沮喪,什么都明白了。
“師兄,你們就先回成都吧。重慶肯定是保不住的了,但我也要趕過去支援?!?p> 朱平樨拖住一條傷腿,仍然挺身向前,“我們和你一起去吧,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不,我們四川的兵力如若在重慶就損失掉了,成都咋辦?你必須回去報告蜀王,盡快作好準備。我已經(jīng)傳書給我岳母,她也會帶兵來支援。”
望著朱平樨一瘸一拐離去的身影,楊展一陣酸楚。
曾經(jīng),蜀王父子都相信,只要有他楊展在,四川就會沒事。
現(xiàn)在,他哪里還能扭轉(zhuǎn)乾坤?不要說讓四川不被兵災(zāi),能在這樣的境況活下去,就已經(jīng)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