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剖心斷尾（二）

　　“如果沒有心，心還會痛嗎？”真真看著華燁，低聲自語。

　　聲音太小，站在城樓上的華燁根本聽不到，但華燁看出了真真再說什么。在心里回應(yīng)，“真真，等我，今夜過后，我們一起隱姓埋名，做一對柴米夫妻。”

　　不知真真哪來的力量，仰天長嘯，綁著她的繩索瞬間被震斷，眉宇間的紅梅印記，發(fā)出紅色的光。真真用手捂住胸口，掌中托出一顆心，散發(fā)著紅艷的光，在她掌間跳動。

　　真真踉踉蹌蹌，靠著桃木架，漸漸蹲下去。真真靠著最后的力量，收緊掌力，將手中的一顆心捏碎。雪越來越大，風(fēng)也越來越緊，心血伴著雪花，將夜空染紅。

　　這一幕，讓華燁魂飛魄散，這并不在計劃中。華燁一躍，登上祭臺，將真真摟在懷里。

　　真真靠在華燁懷里，微閉著雙眼，重復(fù)，“如果沒有心，心還會痛嗎？”

　　這句話字字如箭，刺向華燁，華燁的心千穿百孔，痛到失去知覺。他緊緊摟住真真，無聲痛哭：“真真，為什么這么傻？為什么……”

　　“華燁，此生遇到你愛上你真心交付于你，我從不后悔，事到如今，我也從未怪過你，恨只恨天意弄人，我注定不屬于皇城，不屬于你……”真真漸覺得眼睛沉重，喘息著，接著說：“如果再重來一次，求你放過我。”

　　“不，真真，你聽我說，要相信我?！?p>　　“華燁，我這輩子最相信的人就是你，我一直聽你信你，可到頭來又如何？”

　　“真真，我該早些告訴你……”

　　華燁再也沒有解釋的機(jī)會，真真的雙手重重落在華燁身上，嘴角揚(yáng)起一抹釋然的笑，緩緩陛下雙眼，兩行熱淚從眼角順著臉頰留下，靜靜的躺在華燁懷里。

　　祭臺下，城民紛紛散去，祭壇上的火把發(fā)出呲呲的炸裂聲，忍冬一個人站在那里，陪著華燁，陪著真真。而太長真人，凌空長嘆，捋了捋雪白的胡須，道一聲“孽緣??！”，帶著門徒滿足的離去。

　　看著懷里一動不動的真真，華燁兩行淚，落在真真眼里。華燁緊緊抱著真真，將頭埋進(jìn)真真懷里，一口血從胸口泉涌而出，他不相信真真死了，只當(dāng)她睡著了。

　　柔聲說：“真真，我知道你累了，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

　　“真真，你說我們的孩子就叫華涂無憂，可喜歡？”

　　“真真，明天你醒來后，我?guī)阏乙惶師o人打擾的清靜之地，漫度余生，可好？”……

　　華燁就這樣抱著真真，跟真真說話，不讓任何人靠近。華燁沉浸在失去真真的痛苦中，絲毫未察覺，天際出現(xiàn)一名男子，戴著面具，一襲白衣，凌空立在月光之上，風(fēng)雪中，白絨披風(fēng)被吹得沙沙作響。忍冬提高警覺，帶著侍衛(wèi)江祭臺圍住，作出防衛(wèi)之勢。

　　白衣男子消失在夜空中，瞬間已出現(xiàn)在祭臺上，趁華燁不備，從華燁懷中將真真搶過去。華燁瘋癲狂魔，拿出玉骨扇與白衣男子過招，他不允許任何人搶走真真，決不允許。

　　白衣男子將真真輕輕放在桃木架上，欣喜一笑，柔情回望，與華燁過招，忍冬和侍衛(wèi)完全被白衣男子的結(jié)界封在祭臺外。

　　月光、雪光、火光交織，華燁和白衣男子身影穿梭其間，快得辨不出誰是誰，只聽見玉骨扇和冰月劍交擊發(fā)出的清脆之聲。一百多個回合下來，白衣男子占了上風(fēng)，玉骨扇被擊落，華燁被被鎖在結(jié)界里，白衣男子抱起真真，轉(zhuǎn)身離去。

　　華燁沖破結(jié)界，躍步去追白衣男子，咆哮：“休想走，放下真真，放下真真……”

　　白衣男子懸立于城樓上，千里傳音：“你如今在身在凡塵，神力被禁，怎能追得上我，你把真兒害得剖心斷尾，我怎會將她留下，你好自為之?！?p>　　白衣男子一轉(zhuǎn)身，消失在天際，一起消失的還有真真。

　　白衣男子的一席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華燁，真真心已碎，尾已斷，人已死。華燁失心瘋般想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追去，忍冬也追著華燁離去。

　　追了三天三夜，虎牙額已經(jīng)精疲力竭，還不肯停下。忍冬為了讓華燁清醒，打暈華燁，強(qiáng)行將他帶回皇宮。

　　忍冬給華燁吃了安睡丸，華燁整整睡了兩日。醒來后，華燁穿著睡袍，鞋履不著，就往一心島跑，去尋真真。忍冬也不攔著，只是帶人在后面跟著。

　　到了一心島，華燁看到真真如往常一樣，站在籬院門口，倚著籬門，等他歸來。他箭步上前，將真真樓在懷里，可是環(huán)抱住的卻是自己的肩膀。忍冬告訴他，再次提醒他真真不在了，可華燁不信，滿島滿皇宮找真真，所有的人都以為他瘋了。

　　華燁遍尋不見真真，思念成影，整日將自己鎖在一心島，對著空氣，行事講話。因為在華燁的眼里心里，真真還在，一直在，就在一心島。

　　“真真，看到了嗎？院里桃花已經(jīng)結(jié)了花苞，你去年給我做的桃花糕，我還想吃?！?p>　　“真真，小心，別被小心腳下，別被絆到。”華燁俯身低頭，小心翼翼的將身前的樹枝撿起，放到一旁。

　　“真真，藕田里荷花開了，茶罐里你去年制的荷花茶已經(jīng)見底，要不要再制一些存著?！?p>　　“真真，晚來天欲雪，華梅開得絢爛，你說去年存在梅樹根下的梅花釀第二年初雪之日取出來喝是最好的時候，今日恰恰好。”

　　軟塌上，華燁虛弱的躺著，伸手指著天空，說：“真真，咳咳……真真……咳咳……”

　　忍冬的藥治得了病治不了心，面對軟塌上的華燁，頓生無力回天之感。忍冬心疼的說：“燁，你何苦為難自己，若能看開些，怎么會相似成疾，病入膏肓?！?p>　　“忍冬，你該為我開心才是，我很快就可以和真真一起去走了，你看，真真就在那里等我?！比A燁指著籬門，目光期盼。

　　忍冬嘆道：“唉……我曾說，一愛，便是萬劫不復(fù)，終究你還是為愛墜入了萬丈深淵。”

　　華燁微微搖頭，說：“前面不是萬丈深淵，我要去找真真，如果再見，我還會選擇愛上她，竭盡全力去愛她?！?p>　　說完，華燁緩緩閉上眼，微笑著離開了凡塵。

　　正史記，真妃死后一年，華燁某年某月猝于一心島，日子與真真死的那日是同一天。野史中，把華燁和真真的故事寫成了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動人心魄，在坊間茶館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