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殷靈玥帶著莫淵憤然離開夢回山莊的議事大廳后,尹寂昀讓徐忠遣散了莊里圍觀的一行人,包括邵梓楓他們。
等到大廳里面變得空空如也,只剩下徐忠陪伴在尹寂昀身邊,尹寂昀這才渾身脫力,跌坐在了地上,他雙手緊緊抱環(huán)自己的腦袋,痛苦極了。
徐忠連忙蹲在他身前,想要將他扶起,卻發(fā)現(xiàn)無論他怎么用力拉扯,也不見尹寂昀挪動半分。
“主子……”
徐忠忍不住出聲喚道。
尹寂昀沒有出聲,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就好像完全沒有聽見徐忠的呼喚。
“主子……您別這樣啊……”徐忠老淚縱橫,看著這樣失魂落魄的主子,他心如刀絞。
徐忠的哭泣終于喚回了尹寂昀的一絲神志,他抬頭迷惘的看著眼前涕泗橫流的老人,臉上的表情終于動容了。
“忠叔,扶我去一趟書房,好嗎?”
聽到尹寂昀的請求,徐忠連連點頭,“主子,我們這就過去,這就過去?!?p> 一主一仆到達(dá)書房后,尹寂昀沒多作停留,就直接去了密室。
密室里的燭光忽明忽暗,閃閃爍爍,尹寂昀像往常一樣開啟那間機關(guān)暗器最嚴(yán)密、最棘手的屋子,走了進(jìn)去,徐忠則不聲不響的跟在他身后。
尹寂昀走到一張桌案前,將桌上的那個固定的香爐先向左旋轉(zhuǎn)半圈,再向右旋轉(zhuǎn)一圈,只聽“咔嚓”一聲,原本光滑的桌面突然間陷落,從陷落的洞中升起了一個黃金打造、瑪瑙鑲邊的架子,架子上空蕩蕩的,顯得很寂寥,這里本該安安穩(wěn)穩(wěn)的放著那把離殤劍。
尹寂昀纖長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撫摸劍架,每移動一點,他的臉色就變難看一分。
“忠叔,就在昨天,我還在這里坐著,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它,它的劍身透著碧綠的光,照在我的臉上,溫暖極了,可是……”
徐忠不安的喚了一聲,“主子……”
尹寂昀沒有理會徐忠,兀自開口道:“可是,它怎么說不見了就不見了?它是師姐送給我的,世界上只此一件,怎么能說沒了就沒了……”
尹寂昀支撐不住跌坐在桌案上,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感覺到自己心尖在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主子!”徐忠連忙扶著尹寂昀搖搖欲墜的身子,這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尹寂昀大腦放空,思緒飄向了遠(yuǎn)方。
那一年,是尹寂昀入御劍門拜師學(xué)藝的第二年,他依舊是那個走到哪里都會被欺負(fù)的小師弟,但是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哭包了。
除了每一天完成師父教授的課業(yè)外,他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和自己最愛的師姐黏在一起,他乖巧聽話,十分討喜,師姐去哪里也喜歡帶上他。
可是,他與師姐的形影不離,很快招來了師兄弟的嫉妒,畢竟御劍門只有一個師姐,他們都沒有機會跟這個天仙一般的師姐好好說一句話,這個在他們眼里一無是處的小子竟然可以天天在師姐眼前晃?
他當(dāng)然知道師兄弟早已經(jīng)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只等師姐離開,他們必然會聯(lián)合起來教訓(xùn)他。
可那又如何?他不怕,也不可以怕!
只要能陪在師姐身邊,這些打擊報復(fù)又算得什么?
果不其然,師姐才剛離開不久,他們就圍上來找茬了。
“你們看,這不是那個廢物嗎?就他這幅德行,還有臉面整天纏著師姐,師姐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也是他這種貨色可以接近的嗎?”
“他何止是不要臉,他就是個敗類,是我們御劍門百年以來的第一個廢物,就他這樣的人,留在我們御劍門就只是蛀蟲,遲早會將我們御劍門給蠶食了!”
“說得沒錯!為了我們的門派,今天我們就要清理你這個垃圾。”
“……”
他們的話這樣的難聽刺耳,他不停的告訴自己別去理會他們,就當(dāng)他們是在放屁。
他繞開他們,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xù)練武,卻被他們攔了去路,這群人根本就沒打算放過他。
結(jié)果可想而知,他被打得很慘,被這樣一群實力和年紀(jì)都在他之上的同門師兄弟群起而攻,他就算不死,也被折騰掉了半條命。
無數(shù)雙冰冷的拳頭無情的砸在他的身上,不解氣的還用上了腳,每一下都將他踢得哇哇直叫,到后來,他就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他躺在冰涼的地方,呼吸變得微弱,身子動彈不得,他意識開始混沌。
不知是他們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們終于不再揍他,圍成一團(tuán)的人群慢慢散開,閉上眼睛之前,他看見了一抹青色的紗裙。
真好,師姐來了,他可以安心的睡著了。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師姐正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
“寂昀,別怕,沒事了,那些欺負(fù)你的師兄弟們,已經(jīng)被師父嚴(yán)懲,帶頭鬧事的那幾個,已經(jīng)被師父逐出師門了,其余人等也受到了應(yīng)有的責(zé)罰?!?p> 師姐的聲音可真好聽,讓他如此的著迷,也讓他如此的安心。
他想要開口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啞到不行。
師姐似乎明白他想說什么,她溫柔撫摸著他的頭,道:“寂昀,你的劍被他們給毀了,三個月后的內(nèi)門弟子選拔賽,你就先用師姐的劍吧?!?p> 他拼命的搖著頭,那可是師姐最愛的逐風(fēng)??!師姐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不曾離身,他怎么可以……
“寂昀,多余的話就別說了,想用師姐的逐風(fēng),這可是有條件的,用了我的逐風(fēng),就給我去拿第一,只有你拿了第一,你才有機會成為師父的最后一個入門弟子?!彼D了頓,“而且,如果你成了師父的入門弟子,師姐便親自為你打造一把專屬于你的佩劍,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離殤?!?p> 成為內(nèi)門弟子并且被師父選為最后一個入門弟子嗎?這對于當(dāng)時的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御劍門上上下下幾千人,絕大多數(shù)是御劍門的最下層,連弟子都算不上。其余的人中光外門弟子就有好幾百人,而能成為內(nèi)門弟子的不過五十人,而這五十人中,又僅有十人有機會可以被掌門選中成為掌門的入門弟子,從之前的偶爾指點到現(xiàn)在的專門指點,這無疑是他們這些弟子最期待的。
他之前從不敢想,但是那是師姐期待的,就算是再怎么艱難,他也會努力做到,他將會成為她最優(yōu)秀的小師弟。
他終究沒有辜負(fù)師姐的期望,他不僅在入門弟子選拔賽上拿了第一,而且還大放異彩,被師父直接選為第十位也是最后一位入門弟子,師姐兌現(xiàn)了她的承諾,這就是離殤劍的由來。
尹寂昀想到這里,淚水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沾滿了他的臉。
這把劍和尹寂昀書房里的那副畫一樣,對他都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她甚至比那副畫更加重要,那是她親手打造的最后一把劍,也是她在這世上留給他的最后一樣?xùn)|西??!
他可以忍受失去任何東西,唯獨不能連這把劍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