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凡塵前緣9

　　“不知所云！”我拼盡全力甩開了她。

　　我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但我不會(huì)任人欺侮不還手，那不是我的性子。

　　“冰雪，你以為你還是那個(gè)高高在上的靈女嗎？”顯然，我激怒了她。

　　只是她口中的“冰雪”“靈女”云云，我似是在何處聽過，卻是怎的也想不起來，這一愣神，生生又受了她一掌，心口一瞬間有如萬蟲噬心，疼得喘不過氣來。

　　幽若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道：“冰雪，中了本公主的噬心掌，你可沒命回天上了，在此之前，我不介意告訴你些事情，流月那個(gè)臭小子是被我殺的，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本公主本來是想留他一命的，可他偏偏不知好歹，為了維護(hù)你處處與我作對，嘖嘖嘖，你說你是不是掃把星，被軟禁在這里還能禍害別人?！?p>　　瞬息，我的眼淚噴薄而出。

　　流月他才十五啊，還是什么都不懂年歲，若不是我時(shí)常教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是不是他就懂得趨炎附勢明哲保身了？

　　我的心狠狠糾在一起，眼前全是流月殿下的不諳世事的身影，從前，我總是嫌他性子急又莽，可那又何嘗不是他的一片赤子之心，我想著，他還小，有些事還可以慢慢教導(dǎo)，不急于這一時(shí)，不成想，他竟因著維護(hù)我而慘死至此。

　　那日我怨恨殿下沒能護(hù)他周全，可將他推向死亡的劊子手，卻是我，我時(shí)常以長姐的身份教導(dǎo)他如何為人，卻從未教導(dǎo)他如何處世。

　　鮮血，自口中溢出，腥甜的味道令人作嘔。

　　“痛苦嗎？”幽若的臉扭作一團(tuán)，像極了地獄里爬出的惡鬼，“痛苦就對了，你搶走君上就該料到有此下場，我處處為他，為了他能登上那個(gè)位置，我將榮狄的地形圖獻(xiàn)給了他，為他一個(gè)個(gè)除掉了他的政敵，甚至連成王那個(gè)草包，也早被換成了我的人，可他呢，為了護(hù)你，假意軟禁，自己卻偷偷摸摸在你窗外站了一宿又一宿，他如愿當(dāng)了帝王，第一件事竟是下旨賜我一杯毒酒，立你為后?！?p>　　幽若紅著眼睛，一字一句，狠狠撞著我的心口。

　　這幽若公主，也是個(gè)為情所困的可憐人，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此下場也只是自作自受罷了，更何況，她愛慕的還是殿下，那個(gè)狠起來連心都沒有的男人。

　　“冰雪，今日我就要讓你魂飛魄散！”幽若眼睛里閃著嗜血的光芒，掌心團(tuán)起一抹黑霧，霎是陰冷，我閉上眼睛，不躲不閃，準(zhǔn)備受下她這一擊。

　　眼見著黑霧即將沖向我的面門，千鈞一發(fā)之際，被人攔截下來，我聽到聲音睜開眼，只見幽若二人化作一縷黑煙就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四下打量了一圈，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人，倒是偌大的動(dòng)靜引來了伈瀾。

　　伈瀾進(jìn)門看見倒在地上，也顧不得許多，急忙過來將我攙起送到塌上，又連夜請來了城中最好的大夫?yàn)槲蚁嗫础?p>　　“伈瀾，不必折騰了?！蔽铱攘巳?，攔下了跑前跑后的伈瀾。

　　心口疼得愈發(fā)厲害了，我知曉自己怕是撐不過今夜了。

　　“姑娘?！眮矠懝蛟谖掖策叄业氖?，淚眼朦朧。

　　“伈瀾，我記得，娘娘還在時(shí)，殿下是那般恣意瀟灑，那時(shí)，他答應(yīng)會(huì)帶我去看北山的皚皚白雪，看南山的灼灼桃花，看日出東山、暮歸西山，打我十歲被他騙進(jìn)皇宮，他大大小小的承諾許了我不少，可卻從未實(shí)現(xiàn)過，所以我遲遲不敢承他的情。

　　伈瀾，我應(yīng)該是天空的鳥，意外被困在了這里，他卻從未試著懂我，他只知將我困在這里是為了護(hù)我周全，卻不知鳥兒折了翅膀，便是要去往死亡。

　　我走后，請你將我的尸身火化，將我的骨灰撒向三川四海，五岳八荒，還有，請你告知殿下，那日在皇宮，若他強(qiáng)留我在身旁，或許我不會(huì)拒絕?！?p>　　說完這番話，我的眼皮不由得沉重起來，只覺得好累，累得提不起一絲氣力。

　　“姑娘?！彪[隱約約，我似乎聽見了伈瀾的哭喊，我不知從何處又來了氣力，竟掙扎著起了身，為她拂去臉上的淚水，輕柔道：“伈瀾，我想見他最后一面，想讓他為我點(diǎn)亮一場盛世的煙火，我想親口告訴他，若有來世，我想他陪我踏遍蒼山暮雪，行看青山流水，臥看云卷云舒，恣意瀟灑一生?！?p>　　伈瀾擦了擦眼角，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看著她的身影，我笑了，我知曉，我想同他講的那些話，那些從前不愿說的話，沒有講過的話，他都會(huì)聽到。

　　如此，我便了無遺恨了。

　　我躺在床榻上，闔上眼眸，不久便沉沉睡過去。

　　再醒來，我已然在造化殿中，眼角還有些濕潤，我抬手撫了撫，有些愣神。

　　之前接引我的小童正守在我身旁，見我醒來，十分恭敬地揖了一禮，道：“葉靈殿下醒了？我這便去告知殿下?！?p>　　我這方微微頷首，他便退了出去。

　　不多時(shí)，殿下便到了，我急忙跪了下來，抬手道：“殿下?！?p>　　殿下看著我這模樣，幽幽嘆了口氣，道：“冰雪，你可想知道藍(lán)君現(xiàn)下如何了？”

　　我微微一怔，旋即搖了搖頭，“回殿下，不必了。”

　　我還他這一世情，無論善緣還是孽緣，此后便各不相干，他如何了，于我也無有干系了。

　　“如此，也好”，殿下頓了頓，又道：“執(zhí)念于心，茲生而魔，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p>　　說完這局我聽不懂其意的話，殿下便離開了。

　　我想著去凡塵的這一千年，一點(diǎn)一滴在眼前晃過，恍若一場大夢。

　　藍(lán)魔族生來便不知五色，不辨五味，不識五音，我記著我應(yīng)過他，會(huì)帶他去看凡塵的煙火，只因我給他的話本子上說煙火是凡塵最美的景象。

　　只到而今，我也未能帶他去看一眼。

　　世間哪有雙全法，便是仙也不例外。

　　我嘆了口氣，喚出云葉劍，終是咬咬牙，在眾多葉脈中尋出情脈，揮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