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一,有查到什么嗎?”
“稟王爺,屬下那日跟在御姑娘身后,見到她進入華榮客棧后就沒再出來,掌柜的說御姑娘是七天前到的?!?p> 減一雙手抱拳,站在書桌前向官席越回復著這兩天探聽到的消息。
御翎是七天前才進到子林城的,掌柜的在回憶起御翎的時候記得特別清楚,因為她是第一個入住華榮客棧還一口氣付完了半年銀子,且相貌不俗的女子。
據御翎說她是從安安村逃難到子林城的。
可是掌柜的有些不相信,真要如此,一個長得這樣標志又弱不禁風的女子,哪兒能走到子林城,更何況她身上用的戴的都價值不菲。
減一尋著這根由,一路往安安村找過去。
從子林城到安安村的路上,所見到的都是老百姓安居樂業(yè)豐衣足食的場景,沒有所謂的難可逃。
等到了村子里,減一再去挨個打聽,仍舊沒有御翎的半分消息。
倒是有一對姓御的中年夫婦引起了他的注意,只不過無論他怎樣旁敲側擊,那兩人也沒漏出任何破綻。
查探到這里,減一心想恐怕御翎姑娘所說的安安村逃難也不過是托詞。
“當真?安安村里沒有人認識御翎?”
“千真萬確,不僅如此,屬下還去了鄰近幾個村子問了一遍,也沒有人聽過御翎的名字?!?p> 聽完減一的回復,官席越揮揮手讓對方退了下去,他坐在椅子上,面前那支巧奪天工的金簪步搖安靜的擺放在一方白色錦帕上。
他右手放在椅背上撐著額頭,目光卻流連在書桌上。
距離那日相見已經過去三天了,這幾天他為了不顯得操之過急,也為了再去核對對方的身份,所以沒有去見御翎。
又瞥了瞥窗外,天氣正好。
單薄的嘴唇翹起了好看的弧度,今日宜出府。
“式書,下去準備一下,本王等會要出府去?!?p> 式書就是三天前跟在官席越身后那個有些機靈的小廝,聽到王爺的吩咐,式書應了一聲后就退了下去,準備出府事宜。
桌上攤放著的步搖再次被小心翼翼地放入胸前。
而客棧中,一直沒有動靜的御翎正拿著一本時下流行的話本慢吞吞地看著。
這是她讓小二買的。
店小二人看著極為年輕,大約十三、四的樣子,平常跟御翎說上半句話都要鬧個紅臉,這一次又因為御翎給的小費頗為豐厚,所以特意挑了好幾本據說是現在子林城上流圈子的人都愛看的話本。
可惜御翎看話本的速度實在不盡如人意,話本買來好幾天,她也不過才堪堪看到五分之一的進度。
男女主人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好不浪漫。
御翎坐在窗前,街上吵嚷的叫賣聲時不時傳入耳中。
她有時看著看著,就會丟下話本,往窗外看去,千姿百態(tài)的人在眼底展現出片刻的音容笑貌。
她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個小孩。
這是她有意識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還是個女娃娃。
一開始她以為對方是和自己一樣的,所以還當成了自己的崽,給親自取了名字,帶在身邊養(yǎng)了幾年。
直到后來才發(fā)現對方和自己是不同的。
她永遠是世間最孤獨的存在,連同類都沒有。
所以她開始了尋找各種有趣的東西來打發(fā)時間——早就說過,時間對于御翎來說是一個沒有意義的概念。
只是她依然樂此不疲。
而這些所謂的人類,就是那個叫御玄的小孩在一百歲時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
那時候她也是蹲在蒼穹之宿無聊的數星星,小孩滿臉興奮地走過來,跟自己說她做了一份禮物要送給她。
后來呢?
御翎轉了轉眼珠,將視線從樓下又移回話本上。
【歌樓姑娘額間紅羽散盡,滿頭華發(fā),珠釵皆落,當即化為輕煙一縷?!?p> 又是一出無聊的故事。
御翎沒了那耐心,干脆將話本擲之一旁。
后來那小孩就再也沒出現在自己面前。
等她回過頭來想要找對方時,御玄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消散在天地間了。為的,正是這所謂的人類。
真無趣。
此時,房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御翎站起來,面無表情的臉隨著打開門的動作逐漸豐富起來。
見到來人是三天前那個奇奇怪怪的人,御翎皺了皺眉頭,正想要關門,就見對方拿出了一支金簪,瞧著十分眼熟。
“那日御姑娘走得太急,落了這支步搖,所以本王今日才冒昧上門打擾?!?p> 官席越說話的時候沒有掩飾自己的身份,他將步搖用手帕托著遞還給了御翎。
今日的御翎穿著一襲鵝黃色衣裳,不沾粉黛,青絲也是極為隨意的被一根同色系發(fā)帶綁著,看著竟是比以往小了許多。
官席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對方。
見她接過了自己的手帕,卻仍然不怕似的抬頭看著他,“你是王爺?”
眼眸清澈干凈。
官席越點點頭,沒去糾正對方這樣的舉動有多大不敬。
得到肯定的回答,御翎還想要說什么,就見官席越背后走過來一個相貌俊秀卻又有些稚氣的男子。
瞧著面相,和官席越長得有幾分相似。
她伸手指了指官席越背后,“那個人是來找你的嗎?”
來的正是十四王爺官席禧。
自從探望過睿王府后,十四就發(fā)現他九哥的行為也開始異常起來了,尤其是原本意志消沉的人這幾天竟然嘴角掛著笑意,次數還越來越頻繁。
五哥整天不省人事,別到時候連九哥也精神不正常了,因此官席禧一大早就想到官席越那里去問問。
只是沒想到他趕到的時候九哥正準備出府,于是他就一路跟著對方來到了華榮客棧。
進了客棧后他就一直站在樓梯口處,從這里看過去,官席越的身影一直阻擋著他的視線,好不容易等到能看清了里面的人是誰,官席禧瞬間就待不住了。
居然是岑壁。
“你還活著,你怎么在這里?九哥,你也太不厚道了,找到了岑壁也不跟我說一聲,倒是把她藏在這里?!?p> 官席禧先聲奪人,問了御翎發(fā)現對方沒什么反應后,心頭有些疑惑,卻也沒表現出來,又轉過頭碰了碰官席越的肩膀,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說道。
“岑……壁?你說的岑壁跟阿壁姑娘是同一個人嗎?”
熟悉的聲音卻帶著陌生的意味,官席禧聽到這話猛然轉過頭來。
寐瀲
關于御翎看的話本,來自某一日看聊齋志異——封三娘篇中“緣瞻麗容,忽生愛慕”這一句產生的一個小腦洞。 附上完整版: 青州街上有一王生,博雅多才,娶一妻,喚名栩栩。栩栩年芳十八,容貌非常。 是日,三伏天雪落屋檐,聽哪處高歌“緣瞻麗容,忽生愛慕”,如泣如訴,聞之驚悲。栩栩手持針鑿,顏色大變,血珠滾落在地。又聽那處言“如繭自縛,遂有今日?!? 凄厲之聲繞耳,頃刻消失。 歌樓姑娘額間紅羽散盡,滿頭華發(fā),珠釵皆落,當即化為輕煙一縷。身后頹圮殘垣,此后數十年了無蹤跡。 引此一段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