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聞言,眉峰一抖,原本笑意濃濃的臉上,僵硬了許多。
厲青青卻神色自然,除了退卻了少女撒嬌似的笑之外,眼神更趨銳利,五官也更加分明。
東平這才發(fā)現(xiàn),他這位五皇妹早就長大了,心思也更加復(fù)雜,只有他自己還一直當(dāng)她是曾經(jīng)的三分熱度,天真調(diào)皮的小女孩。
其實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是一位操控政治的官場人物了。
東平知道,她這么說,不是開玩笑,而是認(rèn)真的。
東平看著厲青青,手勢對著那些宮女太監(jiān),一打響指,這些人全退了下去,但他還盯著厲青青,恨不得要將她看穿。
厲青青抬起眸來,收起了往日對別人那種潑辣的神色,對東平,她只顯出無比的真誠和嚴(yán)肅。
“皇太女欺凌弱小,殘害忠良,排除異己,早已是人神共憤了。她若是做了女帝,將來還有我們活路嗎?
二皇兄和親去了鳶國。母皇只剩下你一個皇子了,若是皇太女登基,你覺得她會不會丟你出去繼續(xù)和親?”
東平臉微變,想起了二皇兄十里紅妝遠(yuǎn)赴他鄉(xiāng),心愛之人高墻上縱身一躍,他驀地握緊了拳頭,慘白的臉色微浮著憤怒的紅暈。
但他還不想表態(tài)。
厲青青繼續(xù)說,“東平皇兄向來仁慈寬厚,我知道你不愿招惹是非。可這世上并不是不招惹是非就沒有是非的。
我以前不也是處處避讓嘛,可到最后我差點被人害死了!皇兄,這個世上,命運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可靠的!”
曾經(jīng)的厲青青不過是個調(diào)皮天真的小丫頭,困守在皇宮里無處可去,便經(jīng)常去皇兄那玩耍,看見什么好東西就不聲不響的帶走。
皇兄們也從不責(zé)怪,反而覺得有趣,有時候故意放些好玩意讓她帶走。
那個時候,她一定在皇兄們心里是最單純最可愛的。
但那個時候也是最無助的,好多次,她差點被人掐死,扔河里淹死。
打那之后她就變了,只是在最寵愛自己的皇兄面前,還時常保持著童真罷了。
但現(xiàn)在,她覺得有必要讓四皇兄看看她的變化,看看這世上的陰謀詭計。
厲青青想到這里,那雙嚴(yán)肅的眸子,更加嚴(yán)肅了。
東平知道她說的都是是真的,只是沒想到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女孩私底下竟然經(jīng)受了這么多,就這樣,她每次見到他們還總是嬉皮笑臉的,他想,私底下她得有多痛。
東平伸出手去,大掌在厲青青臉上比了比,似要觸摸她的臉頰,但最后也只是在半中空頓了頓,又收回去了。
似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就答應(yīng)了。
“好吧,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p> 厲青青一愣,臉上既喜又憂,但最后掩下了憂色,抬手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皇兄可知北興國這番前來為的是什么?”
“難道不是兩國結(jié)盟?”東平猜想,自己的皇妹既然這樣問,那應(yīng)該就不是明面上想的那樣。
厲青青皺了皺眉,聲音斗轉(zhuǎn)陰沉,“是來結(jié)盟的,但最主要的目的是來拿一份機(jī)甲圖紙。
據(jù)說這份機(jī)甲圖紙是一位世外高人所繪。按照他的圖紙做出來的機(jī)甲靈活性更高,且不用人為操作,只要按下按鈕,便可按照人的設(shè)定行動,攻擊。
北興國有最好的火藥師。如果最好的火藥配上最好的機(jī)甲,制造出幾批可以自由行動的火炮車。那么戰(zhàn)場上就可以減少士兵傷亡,還能大大增加攻擊性。
北興國前來的目的就是這個?!?p> 東平震驚,他可從未聽過說他們大祁還有這種圖紙,而且他覺得這件事恐怕連朝中官員都知之甚少吧,厲青青是如何知道的?
東平納悶。
厲青青臉色忽轉(zhuǎn)難看,她怎么知道,自然是有人告訴她的。那個人為了彌補(bǔ)刺她一劍的傷害,就告訴了這個秘密。
現(xiàn)在,這個秘密,除了她,東平以及母皇之外,應(yīng)該沒有別人知道。就是皇太女和三皇女恐怕也是不得而知的。
這二人爭搶接待北興使團(tuán)的目的,只是為了搶占功勞。而厲青青爭搶的目的,只是想提前從北興使團(tuán)手里拿到他們國家的火藥圖紙。
這計劃聽起來瘋狂可笑,但也不是不能實行的。世人都有缺點,尤其是皇族!聽說來的是北興國不受寵的皇子,前幾年一直不受重視,這幾年才勉強(qiáng)嶄露頭角,不過一直被皇太子和其他皇子壓制著,想來他一定極為憋屈。
厲青青之所以設(shè)計重重計劃讓東平皇兄前去,正是因為他們同為男人,同樣不受寵,所以更有共同點,更方便行事。
東平?jīng)Q定,為了自己的命運,為了將來不被皇太女利用,他決定試一試。
厲青青很滿意,但又不太放心,想了想,又囑咐了幾句,“萬事小心?!?p> 東平點點頭。
隨后兄妹兩寒暄了幾句,厲青青便起身,帶著美酒向東平躬身一揖。
東平看著面前的人影,那片刻的認(rèn)真和嚴(yán)肅,讓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陌生,卻又覺得合情合理。
這廂,厲青青已經(jīng)到了王府。
王府里,公孫傅已經(jīng)在前廳等候多時了,他見厲青青帶著酒回來,當(dāng)下鬼使神差地拿過桌上的酒杯,不客氣地遞上去討要。
厲青青抬眸看了公孫傅一眼,正好對上對方無恥又坦蕩的眼神,當(dāng)下陰沉嚴(yán)肅的神色一掃而光,臉上浮現(xiàn)出往日的笑意和光彩。
厲青青抬手示意入廳,兩人在小桌前坐下,厲青青給他倒了一杯。
公孫傅舉杯一飲,“好酒!想不到四皇子的手藝這般精湛?!?p> 厲青青自豪,“那是自然。我皇兄品酒和釀酒的本事一絕?!?p> “那我要再飲一杯,免得殿下愛酒心起,不讓屬下多飲。”公孫傅放下空酒杯,眼神示意。
厲青青噗笑,頭一次語氣寵溺地道,“好,先生喜歡,本王怎好拒絕。不過先生這樣獨享也著實無趣,不如等未黎先生回來共飲如何?”
說到未黎先生,厲青青下意識地往外看去,這廝早上就說送朔風(fēng)去沿??h,這都快晌午了也不回來,這是把自己也送到沿??h了不成?
正說著,未黎先生進(jìn)來了。
公孫傅忽然將酒杯倒扣在了桌上,輕聲在厲青青耳邊說了一句,“酒可以分享,但人不可以!”
厲青青一愣,不清楚他這話的意思,公孫傅卻不再多說,這句話好似微風(fēng)吹過一般,似真似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