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十）
他們二人兄弟相認(rèn)，場面極其溫馨嗎？并沒有。趙王顧子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顧煜笙，然后怪笑起來。掐住我脖子的手卻并未撒開，他貼著我，頗為吊兒郎當(dāng)?shù)膶︻欖象险f到：“五哥認(rèn)識這個小娘子?”
顧煜笙看著顧子澈，雖是面無表情，眼中卻滿是震懾力。“她是你五嫂?！?p> 我感覺到顧子澈捏著我脖子的手勁一下子松了，“五哥何時娶妻了？弟弟怎么不知道？”
“五哥，五哥?”顧辰澤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隨后站在隔間門口愣住了，“……七哥?”在顧子澈抬眼看向顧辰澤的一瞬間，顧煜笙身形急快的往前一閃，我就脫離了顧子澈的懷抱，抓著顧煜笙的手臂轉(zhuǎn)了一圈撲進(jìn)了他的胸膛里。他的胸膛很溫暖，我紅著臉急忙向后退了一步，離開他的懷抱。
一間隔間大概有二十多平米大，此刻擠滿了人，顯得不再雅靜?！斑?！”顧子澈好笑的看著顧辰澤，“今兒是什么好日子?怎么都來這御宣閣了呢？”
顧煜笙不睬顧子澈，拉著我的手臂就要離開。顧子澈喊道：慢著!”
“怎么?”顧煜笙回身，我從他眼中感受到了涼意，顯然他生氣了。
顧子澈跟個二流子似的笑著，“皇兄，人你可不能說帶走就帶走??！這小娘子方才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要跟我回府做夫人了呢！”
“七哥，此事怎可兒戲，她可是五哥的側(cè)妃?！鳖櫝綕蓾M臉嚴(yán)肅。
“是嘛？”像是在詢問，顧煜笙垂眸看向我。我急忙搖頭，“沒有，他胡說!”顧煜笙看著我，笑的溫柔，“放心，我信你?！蔽倚募庖活潱舸艨粗?。
“不過是個側(cè)妃而已，又不是王妃，無妨?！鳖欁映貉壑袔е獾目粗?，“我出一萬兩，五哥將她給我如何?”
顧煜笙不再抓著我的胳膊，改作了握著我的手，握的很緊。笑到：“七弟覺得……本王很差銀子？”
“五哥，你這樣就很沒意思了，不就是個女人嘛，你都玩過了，給弟弟我玩幾天又能怎么樣?”
顧煜笙徹底黑了臉，“明日宮宴，本王會向父皇請旨，封她為正妃，八臺大轎鳳冠霞帔迎娶進(jìn)王府。屆時你來喝喜酒時，乖乖喊皇嫂便可?！闭f罷，他拉著我走出顧子澈的隔間，往我們的隔間走去。留下不知做何感想的顧子澈，一臉懵逼跟著我們的顧辰澤，還有木木被他拽著走的完全呆愣住的我。
他說要娶我…當(dāng)王妃?真的假的?八臺大轎鳳冠霞帔的讓我嫁給他!!!他瘋了嗎？還是他只是為了帶我走才說的那番話。
下午的飯菜極為爽口，最后伙計還送了據(jù)說是老板親自研制的甜品，端上來一看，不就是一塊灑著些堅果的白色奶油蛋糕嘛？這地方這么發(fā)達(dá)了??？居然連蛋糕都有，太神奇了！我也沒想太多，默默的將蛋糕吃掉。
全程顧煜笙沒有說一句話，顧辰澤也沒有說話，我就更不敢說話了。滿腦子想著剛才顧煜笙說的那番話的意圖，但看他現(xiàn)在一直冷著的臉，想必方才的話就是臨場作戲，為了帶我走騙顧子澈的假話罷了。唉！我默默的嘆一口氣，哪有這么好的事，霸道王爺愛上我嗎？劉一汐，清醒一點，不要被顧煜笙的美色給迷惑了。況且，這里可是架空的古代，體驗完故事我就要回去的。雖說可能故事會很長，但總不可能是一輩子，我遲早要離開的。每天看著帥哥找找樂子就好了，一旦動情，終會無疾而終。
我低著頭愣是吃完了巴掌大的兩塊蛋糕，然后抹一抹嘴，發(fā)現(xiàn)顧煜笙和顧辰澤都早停了筷，顧辰澤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我，看著我吃。我端起手旁的茶盞喝了口茶，壓了壓驚。
“走吧！”顧煜笙起身下樓，我和顧辰澤跟在他身后。出門后天已經(jīng)黑了，御宣閣處于街上繁華之地。此刻夜間亮起萬家燈火，街上的行人比白天的更多。商鋪有賣小食的，有耍雜技的，有說書的，人聲鼎沸，熱鬧至極。
“阿澤，你先回去吧。”逛著逛著，冷不丁顧煜笙轉(zhuǎn)身對顧辰澤說到?！盁o妨?！鳖櫝綕烧涞拈_心呢，自然不愿意離開。他笑著看向顧煜笙，然后笑容漸漸淡下來，“好…好的。五哥劉側(cè)妃你們慢慢逛，我先回去了。”說罷他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我有些尷尬的跟在顧煜笙身后，低著頭不知道該干點什么。忽然，顧煜笙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抬眼，他正看著我?！案襾??！彼f?！叭ツ难?？”“到了你就知道了?！彼?，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海，一路向西，人漸漸變少，他帶我來到一條大河旁。這河就像盤踞在蘭州的黃河那般寬，用多半個人那么高的石欄桿圍著，河流在欄桿那頭翻涌奔騰叫囂著，十分壯觀。
“你帶我來河邊干嘛？”
顧煜笙靜靜的看著我，“這是護(hù)城河，傳說，這河是一條鯤用其一鱗幻化得來?！?p> “啊？”神話故事?
顧煜笙并未理我，繼續(xù)將到，“鯤為靈物，可佑得其國者國泰民安。傳說，鯤有三鱗，鯤千年修行全部在這三片鱗上，其鱗可幻世間百物，可滿足人心中的欲望，亦可研磨成粉，人服之，千百年間容顏不變，永無病痛。”
“這么神奇?”
“對??！這護(hù)城河本不存在，但傳說二十三年前，有鯤靈幻化做一女子，驚鴻一瞥愛上了上京的一位公子，那公子并不知這女子是鯤靈所化。公子愛家國，一日偶然與女子閑聊，說若是上京有一條護(hù)城河就好了，這樣可解決百姓吃水，洪澇，抵御敵寇等問題。鯤靈愛慕公子，便拔下自己一鱗，幻化出了這條護(hù)城河?！?p> “愛情故事?。∵@鯤可真善良?！?p> “是??！”顧煜笙眼中露出柔情，“鯤化的女子驚鴻一瞥就愛上了那公子，你信嗎？”
“一見鐘情為什么不信，有時會有些人確實看一眼就愛上了呀！”
“我就是?！?p> 嗯?我疑惑的抬眼看著他，他的眸子是栗色的，在春風(fēng)的輕撫下，他的眼中蕩起層層波瀾。他就這么瞧著我，就這么認(rèn)真的瞧著我，像寧靜祥和的湖面，平靜，清澈。他說：“我好像…從初見時，就被你吸引，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會牽動我的心。從我感覺到你在我這里和別人的感覺不一樣時，那種莫名的情緒，那種莫名的心跳。我知道，你終將與別人不同。方才說要向父皇請旨封你做側(cè)妃是真的，劉一汐，我好像……愛上你了!”
這是……在告白嗎？一個帥氣有錢又霸道的王爺，在向我告白。這不是眾多少女的夢嗎？這是從認(rèn)識以來，他第一次對我不再自稱王爺，而是改稱我。也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劉一汐!天吶，怎么辦，我已經(jīng)面紅心跳了。他說他好像愛上我了，我，我好像也不討厭他，甚至，有好感。但節(jié)奏要不要發(fā)展的這么快嘛，第一次被人告白，我有些害羞和緊張，胸口有一些一點喘不過氣來。
“你…你不會是騙我的吧！”我捏著衣角，臉紅的像是猴屁股，聲音卻小的像蚊子。
“你不信嗎？”
未待我回答，顧煜笙忽然攬起我的腰，我抬頭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雙手扶在他的胸膛上。他揚著嘴角，緩緩低頭。
于是在波濤洶涌的護(hù)城河邊，在只有漫天星光的夜幕下，在遠(yuǎn)處萬家燈火的照耀下，顧煜笙輕輕的靠近我，吻向我。他的眸中倒影著星辰，他的眸中滿是溫柔，他的眸中，是我！
一吻罷后，他將我擁在懷里，靜靜的抱著我。我渾身都快要酥掉，他就這么靜靜的抱著。我聽到彼此的心跳在此起彼伏的跳動著，一切美好的那么不真實，像是童話故事一般。
我承認(rèn)，他實在長得太好看了，我不爭氣的，淪陷在他的美色之中。
回王府的路上，他牽著我的手，手掌與手掌之間是薄薄的汗水。我就這么被他牽著，安靜的走著。街上的每戶人家門口都掛著燈籠，在高高掛著的燈籠的光輝下，我和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幸福在心間暗暗滋生，我一路揚著嘴角。
“明日父皇應(yīng)該會單獨召見你，屆時他詢問你神明附體的事，你就把對我說的那句話跟他說一遍就好，知道了嗎？”
“我對你說的?那句話?”
“神明說，在劫難逃!”
“噗哈哈，這句話好搞笑哎，王爺你確定要我這么說嗎？”
“你就這樣說?！鳖欖象险Z氣十分篤定，我笑著搖著他的胳膊，“好，我聽你的。”
顧煜笙將我送回住處，將石蘭叫出去不知吩咐了些什么，隨后就走了。我回到寢室，今日買的東西全都放在了房中。我將街上買的小糕點，蜜餞果子給自己留了些，給石蘭和小婢子們分了些。白玉卻不在，問了石蘭，她說白玉身體不舒服在房中休息呢。我將糕點蜜餞果子等吃食裝了一個食盒，讓石蘭不用跟著，我親自給白玉送去。
推開白玉臥房的門，我卻并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大概是去如廁了吧，我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想等著她來看看她哪里不舒服。食盒往桌子上一放，忽然，一道黑影閃過，桌子上多出一張紙條來。我左右張望，卻看不到一個人。我拿起桌上的紙條，上面寫著四個大字。
人心難測！
下面還有小小的三個字。
顧瑾逸!
什么意思?
顧瑾逸派人送來的紙條嗎？
人心難測是讓我……小心誰?
門外傳來腳步聲，我匆忙將紙條藏入袖中。來人正是白玉，看到我她驚訝了一下，“主子，你這么來了？”
我笑著站起身來，“聽說你身體不舒服，我來看看?！?p> “哦！”白玉點點頭，“我就是昨晚被子沒蓋好，著涼了，沒事的。”
“吃藥了嗎？”
“嗯！吃了?！?p> “那你就趕快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明天也休息著吧，我給你放一天假。”我扶著她坐到榻上去，“對了?！蔽抑噶酥缸雷由系氖澈?，“這是我今天上街買的小零食，石蘭她們都分了，這些給你，你可以當(dāng)個閑嘴兒吃?！?p> “謝謝主子?！卑子裥δ樕蠈憹M誠懇，我笑了，“沒事，那你休息，我先走了！”她要出來送我，我沒讓，我走出去還關(guān)上了門，回了自己屋子。
這夜，我睡的一點不舒坦。我又夢到了以前夢見過的那個紫衣姑娘，夢境重復(fù)著，依舊看不清那個男子的相貌。直到白玉將我喚醒，問我是不是做了噩夢。我搖了搖頭，這算不上是噩夢。窗外天光破曉，露出絲絲光亮。白玉服侍著我起來，沐浴更衣，幫我畫了一個十分精致好看的妝容，右眼角處還點了一顆美人痣，仔細(xì)熏了焚香后，綰好發(fā)鬢，將一套與今日穿的藍(lán)色衣衫十分搭的發(fā)釵釵在發(fā)間。走起路來珍珠步搖一甩一甩的，好玩的緊。
吃過早飯后，顧煜笙來院子里接我。我歡喜的笑著，開心的跟著他出了王府坐上馬車去往皇宮。石蘭告假，所以這次進(jìn)宮跟著的是白玉和橘月。馬車走的平穩(wěn)，一路上顧煜笙都緊緊握著我的手，雖然相對無言，但是我揚起的嘴角一直未放下。
很快就到了宮門，侍衛(wèi)扶著顧煜笙和我下了馬車，恭恭敬敬將馬車牽到指定的地方停下。“走吧！”顧煜笙滿臉柔情，牽著我往宮里走去。一路上遇見了不少人，比如十一皇子顧辰澤，比如依舊一襲紫衣的趙王顧子澈。顧辰澤看到我們就笑著跑過來打招呼并與我們同行了，至于顧子澈，他只是看了顧煜笙一眼，然后就自顧自的走了。
眾賓客先是到御花園里吃茶賞花閑侃，到中午時再去鳳棲宮參宴。顧煜笙和幾個大臣聊著天，我覺著無聊，趁他不注意就悄悄離開四處亂逛著。御花園不愧是御花園，雖是初春，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園中百花竟然爭奇斗艷的開著。牡丹也有，菊花也有，巨大的池塘里，荷花一朵朵開的嬌艷。我看的眼花繚亂，腳步止不住就一直往前走去。
眼前是一條林蔭大道，鵝卵石的路面，兩旁都是枝繁葉茂的大樹。我看的前面些有一位粉色衣裙的姑娘開心的跳著鬧著向我這邊跑來，身后一位碧衣公子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滿臉寵溺。忽然，姑娘沒注意腳下，竟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給絆倒，身后的公子因為離的有些距離，所以根本來不及扶住姑娘。就在這時，姑娘附近的一顆樹的樹冠上，竟然飄下來一個一襲黑衣的公子。公子將姑娘攔腰抱起，兩人在地上站著轉(zhuǎn)了兩圈才緩緩?fù)７€(wěn)。姑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黑衣公子，公子也同樣瞧著姑娘。兩人就這么靜靜抱著。
一般發(fā)生這種事，不要懷疑，兩人絕對會互生情愫。
但這個黑衣公子……怎么這么眼熟呢？再仔細(xì)瞧了瞧，這不是那天我和顧煜笙喝醉了睡在一張床上的嗎那次，推門而入的那個人嗎？
“你在這里干什么？”身后忽然出現(xiàn)一個人，我回首，是顧瑾逸。
我回過身面對著他，“我，閑逛?。 ?p> “聽說你前幾日被神明附身了？”
我扶額，怎么都知道這事了？
“本王問你，請你務(wù)必如實回答。”顧瑾逸嚴(yán)肅的看著我?！斑@事是真是假?”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那就是假的了？”
我驚訝的抬眼看著他，這個男人，讀過心理學(xué)嗎？
“顧煜笙是不是讓你去面見圣上的時候說他教給你的話?！?p> “沒有??！”他怎么知道我還要去面見圣上?
“本王是在救你，你是本王派去宸王府的臥底，你想清楚，到底誰會害你?！?p> 我沉默了。
“好，我告訴你……”
等我回到方才喝茶的地方時，顧煜笙正在四處找我。
“你去哪了？”他一臉責(zé)備。
我討好的笑笑，“我去那邊逛了逛，這里不愧是皇宮啊，花草居然反季節(jié)盛開?！?p> “記得之前答應(yīng)過我什么嗎？不要再四處亂跑了?！?p> “嗯，知道啦！”御宴就要開始了，我任他牽著我的手，向鳳棲殿里走去。
今天是為了迎接西朔長公主舉辦的接風(fēng)宴，所以等所有人都落座后，傳說中的西朔長公主才緩緩到來。西朔是中原以外番邦多個外邦的首領(lǐng)國，近些年來一直與中原圣朝有摩擦，邊境連年戰(zhàn)亂不斷。自從上次大戰(zhàn)過后，圣朝與西朔都損耗了元氣，最后兩國暫時休戰(zhàn)談和，修養(yǎng)生息。而此次西朔長公主入圣朝，其實就是西朔為表求和之心，想將長公主嫁到圣朝來，嫁給某位皇子以結(jié)兩邦友好。
長公主的接風(fēng)宴，其實是她的挑夫大會。
隨著禮儀公公尖細(xì)的一聲“西朔長公主到?！?，一個戴著不同于中原圣朝女性發(fā)飾的女子一襲白衣，輕巧的走了進(jìn)來。女子滿臉帶笑，耳朵上戴的耳飾里裝著小鈴鐺，走起路來叮鈴叮鈴的，像她的面容一樣，活潑靈動。
圣上與皇后娘娘坐在大殿最高處，我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圣上是剮了胡子嗎？為什么看起來那么年輕？
宴會很快開始，所有人按規(guī)定位置落座。像電視劇里一樣，先是歌舞，配著絲竹樂器，一支又一支的舞蹈流水般開始然后結(jié)束。宮婢給每桌上著菜肴，倒著美酒。我坐在顧煜笙身旁，他的對面坐著的應(yīng)該是另一個我不曾見過的王爺。除了顧煜笙和他對面這位王爺帶著家眷外，其余的我見過面的，坐在顧煜笙左側(cè)的，位置比我們還靠前的顧瑾逸，右側(cè)的顧辰澤，還有顧辰澤對面的顧子澈等幾位沒見過面的皇子都是一個人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