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夏(七)
顧煜笙沉默了一下,梗著脖子淡然道:“本王在這附近閑逛,既然正好遇上你了,就順口跟你說個事兒?!?p> “什……么事兒?”我疑惑,他能有什么事兒需要跟我說?
“咳!”顧煜笙輕咳一聲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本王覺得,身為男子漢大丈夫,理因讓著點女子……”
“……?”
“就是那個啥,本王認為……昨夜你說的話有理。是本王……咳,不對……本王只是試探,雖然確實拿你的命……嗯……本王不會再這樣對你了……你,那個,回王府吧,我們繼續(xù)合作……相互…信任!”
我下意識的想摸摸他的頭,發(fā)燒了?還是喝醉了?幾個菜呀喝成這樣!
“那個……你先放開我?!?p> 顧煜笙應聲撒手,我馬上往前竄了兩步,然后轉(zhuǎn)身。
“宸……宸……王爺,您可是王爺,您是不會做錯事兒的,做什么也都對。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側(cè)妃,你不用在意我說過的話。至于您剛才說的什么我也聽不懂,就算聽懂了也惶恐至極。您提的建議我看就算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哦,拜拜!”
說罷我撒腿就跑。裙襦的衣擺太長,還導致我踉踉蹌蹌差點被絆倒。一路我見路就跑,停都不停跑的飛快,過了許久后,聽聽聲音,顧煜笙應該是沒有追上來,這才找了一根柱子繞到后面停下來,大口喘起粗氣。
太嚇人了。顧煜笙今天沒吃藥嗎?他剛那意思,是在拐彎抹角的跟我道歉,讓我重新和他聯(lián)盟,回宸王府?
如果真是我理解的這個意思,那他一定是吃錯藥了!
“嗨!”猝不及防的,肩膀被人拍了一把。我控制不住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心臟砰砰砰的跳個不停。回頭看去,卻不知什么時候白念儲站在了我身旁。
我捂著頻率快到能打節(jié)奏的心跳,氣惱道:“你這人走路怎么沒聲兒呀?。俊?p> 白念儲無奈的聳聳肩,“我們縹緲霧墟白氏世代皆是修仙之人,而我好歹也算是個半仙,你見過哪個神仙走路不是用飄的,而是用腳?”
“既如此那還長腳做什么……?”我悄悄咕囔道。
“神仙在天上可以是任何形態(tài),皆不同于人間萬物之形。若是來到凡間,自然以人間萬物之形存在。若是我不長腳,自然會成為這世間新奇之物,無端引來許多事端,我覺得不必。所以只好以世人常態(tài)面世?!?p> 額……
雖然解釋的很認真,但我還是云里霧里的,不懂!
“放才與你說話的男子是皇室之人,他做何要提著你的衣領?”他不再糾結(jié)腳的問題,轉(zhuǎn)開話題。
他都看到了啊!被揪著衣領太囧了先不提,我有些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他是皇室之人?”
“縹緲霧墟白氏的職務是什么你不知道?我能感覺到他皇室的身份,你不是才從宸王府搬到南王府嗎?方才那位又是誰?怎么你總與皇室糾纏?”
“呵呵呵?!蔽颐^發(fā),“剛才那個人是宸王,他來找我……談點合作的事情。不用管他不重要,你方才在哪里,我怎么沒看見你?”
“我就在那附近,不過看到有皇室中人在那里,就沒有過去。我們白氏一族一般不現(xiàn)身,知道我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皇室中人,還是不要讓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看到我的好?!?p> 對呀,我倒是想起來了,石蘭說白氏只在每代皇帝瀕死之時才會現(xiàn)世。一般要是皇帝沒有瀕死白氏卻現(xiàn)世的話,是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們的身份的。
那白念儲為什么要告訴我他的名字?他也應該能想到,知道他的名字后我就已經(jīng)基本知道他的身份了。
難道……
皇上馬上要死了?
不會不會,上次見了他不是還紅光滿面,顏值在線,年輕的跟自己兒子們的哥哥似的,難道他有心臟病或者腦溢血?隨時突發(fā)緊急狀況?
“日后你自然會知道我為何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不久也會慢慢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不要猜為什么,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我……說話了嗎?”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我什么也沒說??!
白念儲滿臉淡然道:“我乃修仙之人!只要我想,人心所想之事我皆可讀懂?!?p> 讀心術(shù)!?
那這樣的話豈不是我想的什么他全知道,我在他面前不就透明了嘛!這怎么行?!
“也可以不讀。”他說,“你若不愿,我便不會再去讀?!?p> 我愣了一愣,“真的嗎?那……謝謝你了?。∥抑皇怯X得人和人之間還是要互相留點秘密,日后好相見嘛!嘿嘿?!?p> “無妨,我會讀出人心所想,但不是愿意對每個人都讀。對你……不知怎么忍不住就讀了,抱歉?!?p> “哈哈,沒事沒事?!边@是天生的還是后天練成的啊,我想學哎。
天色不知不覺已經(jīng)變得墨黑,站在青石瓦的巷子里,因為靠著后院外的墻,所以沒有一個人經(jīng)過。安靜的出奇,不過這種安靜卻不似皇宮的那種安靜的恐怖感,它只是靜,時光悠閑的靜。
皇宮!
對,皇宮!
“那個……白,白白,咱們不是要去黛紫宮的地下密室去嘛?趕快走吧,天都已經(jīng)黑了?!?p> 白念儲嘴角微微扯了扯,大概是不適應我給他起的新昵稱。他很快恢復了面部表情,示意我跟著他走。
我點點頭,緊跟在他身后,往皇宮走去。
但事實上繞出剛才慌不擇路跑進來的小巷子后,我就沒有用腳走了。白念儲恰到好處的摟著我,輕輕松松飛上了屋頂。我的鞋底就沒有沾到房瓦,他也輕飄飄的沒有碰出一絲半點聲音來。
我仿佛在站著飛,體驗了一把當神仙的感覺。不過要是有一天能在云空中騰云駕霧的飛一飛就好了,以前坐飛機,看著窗子外的云層,我總是想去飛一飛,飄一飄。徜徉在如潮如涌,如山如海,如花似樹,千奇百怪又美到心坎去的云里??墒且粊磉@不可能,二來就算是邁出了飛機,我也不可能如履平地踩在云里飄在空中。那些看起來像一層層透明的玻璃屏障一樣的天空,終究是踩不了的。
于是……我就只能想想了!
我也不知道為何,忽然抬眼看了看白念儲,他竟然在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美好的事情一般,滿眼都是笑意。不過他可能并不自知。他想起什么了呢,笑的這樣溫柔。連迎面撲來風都柔化了吧!
我垂下眸子,一瞬間好像有什么異樣閃過腦海,但很快歸于平靜。我沒有再深想方才剎那間的異想,專心看一路上的風景。
不一會兒,我們便來到皇宮。由于我們在高處,所以看得清楚守衛(wèi),避開也容易。不肖片刻,便來到了黛紫宮的后院。白念儲輕輕將我放下,拉著我的手腕,嗖一下便閃進一間屋子。
趁著月色我粗略一瞧,正是顧瑾逸那時候帶我來的密室上面的房間。房間沒有人,黑漆漆的一片。他無聲踱步至機關(guān)處,輕輕一擰,通往密室的路便縣現(xiàn)出來。我迫不及待的走進去,走了幾步還是繞回了白念儲身后。我有些不太認路,上次沒怎么注意,這地下密室里怎么這么多分岔路?若不熟悉地形,很可能就不知道繞到哪里去了。
白念儲領著我,從容的往前走去。
很快關(guān)著江千燈的密室就到了,我還想了想要怎么跟江千燈說許柔兒和藍忤的事??墒谴⌒囊硪泶蜷_門后,屋內(nèi)竟空無一人。
江千燈竟然不在黛紫宮的地下密室里!
他去哪了?
按理說,他被囚禁在這里,應該不能自己走動離開的吧!
若不是他自己走的,那就是有人帶走了他。
顧瑾逸?難道是顧瑾逸?
“走?!蔽易е啄顑泵Τ隽嗣苁遥x開皇宮。我讓他將我送回南王府,王府的大門緊閉著。我想了想,干脆讓白念儲將我送回了后院。我住的院子里沒有一扇窗戶透出光來,白念儲先行離開,告訴我他會找時間來這里找我。他小心躲避著,說若是被顧瑾逸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就糟糕了。
我點點頭,看著他悄無聲息的腳尖輕點飛上了屋檐,很快消失于茫茫夜幕。這才轉(zhuǎn)身輕輕推開房門,再關(guān)上。踱步至塌上坐下,脫掉鞋子和外衣準備睡覺。
忽然,我察覺到異樣。隔著金絲屏風,隱隱約約的,客桌前好像坐著一個人。我屏氣凝神,不知會是誰?我不會有危險吧?
“噗呲”一聲,像是劃火柴的聲音,一抹綠豆大的光亮起來。那里果然是坐著一個人的,他還點亮了桌前的燭臺。我?guī)缀跏茄该偷睦^被子蓋在身上,畢竟只穿著單薄的里衣。在這里待久了,我倒是保守了。畢竟這是古代,你要是穿個到膝蓋的裙子出去,大家一定會以為你是怡紅院里的姑娘!
“你……你誰呀?”我有一絲緊張,畢竟我是個女孩子,對方是個看起來身體強壯的男子,要是動起手來我可討不到便宜。
只見那人影晃了一晃,竟然站起身向我這邊走來。
我嚇壞了,馬上就要張口喊人。
“涼歌姑娘不認識我了?”黑影走到屏風旁就止步了,他露出臉來。一張面具躍然戴在臉上。
江千燈!
我驚訝道:“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江千燈手里搖著扇子,露出來的嘴角微揚?!皼龈韫媚锵葎e急著問我為何在這里,我倒是想先問問涼歌姑娘,為何會潛入黛紫宮中的地下密室里去,你在找我?”
這……他怎么知道我去找他了?
“我……我何時去黛紫宮的地下密室了。我又哪有那樣的能耐,可以隨意出入皇宮?”
“呵呵?!彼p笑道。
“涼歌姑娘既不愿說,我也不便強求。只是,你冒著危險去哪里找我做什么?”
……好吧,我徑直奔著囚禁他的密室去,自然是去找他的。他能推出來也不奇怪。
“我……我去找你,是答應了朋友的請求。她讓我無論如何找到你,然后告訴你一件事兒!”
“哦?”他語氣上挑,“哪位朋友,又是何事?”
我深吸了一口氣,向他一一道來:“那位朋友,叫做許柔兒!她托我告訴你,藍忤其實……已經(jīng)死了!”
桌上燭臺中的燭光晃了一晃。
“絕不可能!”江千燈驀然間情緒激動,“許柔兒是誰,我從未聽過。她為何要讓你告訴我藍忤死了,她在哪?我要去找她問個清楚!”
我滿臉為難,江千燈竟不認識許柔兒是誰?我又一時解釋不清楚,這可怎么辦才好。
江千燈有些焦急:“涼歌姑娘放心,我不會對那位許柔兒做什么的。你告訴我怎么去找到她,我將這件事問清楚自會離開,不會為難她的?!?p> 這……想想許柔兒講的,藍忤與江千燈是關(guān)系極好的兄弟。我驀然間告訴江千燈這樣的事兒,他自然著急萬分。
罷了,告訴他吧。
“我這位喚做許柔兒的朋友是宸王府的夫人,你要找她問話,去宸王府里的山上找她便可?!?p> 話音未落,江千燈以不見了蹤影。
大俠都這么牛嗎?還有白念儲那個半吊子神仙,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腳尖一點就上天。就不能好好走路嘛?一點都不明白腳踏實地這個詞的涵義,太糟糕了。
我披著被子走到燭臺前,將蠟燭吹滅。回到塌上睡好,沒想什么事情,很快就陷入了夢鄉(xiāng)。
沒有做夢,一覺睡到了大天亮。起床洗漱時白玉告訴我,南王爺昨夜回府了。怕我已經(jīng)睡下就沒有過來,于是交代了丫鬟,讓我今早起床后去他那里一趟。
他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那江千燈,江千燈是不是他從皇宮帶出來的?既然江千燈知道我昨夜去了皇宮,顧瑾逸會不會也知道了?我有些忐忑,要是他真的知道了,我該怎么編個謊圓過去呢?
婢子們很快便將我梳洗打扮好了,我連早飯都沒吃,就被管家?guī)フ翌欒萘恕?p> 來到院里,他正在吃飯,見到我來,吩咐下人取了一副碗筷給我。我不客氣的坐下,勉勉強強吃著飯菜,卻意外發(fā)現(xiàn)南王府的飯菜比宸王府的更加可口。于是便拋開煩心事,多吃了一點。
等我吃好了,他便命人將桌上的東西撤了下去。
他說:“怎么,為何忽然不住宸王府了?”
我低頭擺弄著手腕上是手鏈,“我和那位宸王吵了一架,我怕他會打擊報復,就躲回來了?!?p> “可為何是宸王派人告訴本王要送你回來?”
“我申請的,說我要回南王府,他同意了,自然就來跟你打個招呼嘛?!?p> 顧瑾逸搖了搖頭,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面無表情。
“方才你來之前,宸王又派人來話,說你雖然從前是本王的人,但你畢竟是他的側(cè)妃,在南王府待著怕是不妥,讓本王今日午后將你送回去?!?p> “什么?”憑什么???顧煜笙腦子有病?。∥叶寄敲慈撬?,昨晚我還拒絕了他的講和,他怎么還要我回去?
他該不會是要報復我吧!
……
非常有可能。
他一定是要我先回宸王府,然后,那里是他的地盤,想怎么整我就怎么整我,沒人會知道的。
我又不傻,才不會回去呢!
“王爺,你不會送我回去吧?”
顧瑾逸淡淡的瞧了我一眼。
“你是宸王側(cè)妃,按理,確實不該待在本王這里?!?p> 我!
“王爺,”我欲哭無淚,“那位宸王爺是個什么樣的人你也清楚,他讓我回去,一定是想好好整我!您……大發(fā)慈悲救救我吧!”
顧瑾逸不為所動,淡淡瞧著我,一臉你以為求我就可以留了了嗎的表情。
我想朝著他那張冷若冰霜但俊俏的臉來一錘。
但我不能保證一錘下去后我能活著逃出去。
“好?!蔽?guī)е易詈蟮木髲?,“等中午吃過飯,吃過飯再送我走可以嗎?堂堂南王府總不差我這一頓飯錢吧?!?p> “嗯。”顧瑾逸點點頭,不再看我。
我靜靜站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他也不說話也不看我,覺得氣氛安靜的有些尷尬后,我就悄悄走了。
回到房間告訴白玉石蘭收拾行李,中午吃過飯后,顧瑾逸的管家便來了。這是要趕我走啊,一刻都不讓多待。我氣鼓鼓的走出王府,心想又得想辦法去一趟白氏仙廟了,去告訴白念儲我又搬家了,找我得來宸王府的山上。
真是氣人,前天才從宸王府搬走,昨天在南王府住了一天,今天又要再搬回宸王府去。這樣折騰人,什么仇什么怨啊!
王府門口停著一輛很豪華的馬車,我看著有些眼熟。管家將我送到這里后就止步了,說王爺有事去宮里了,不能相送。讓我自己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要是實在在宸王府受了氣,也請先忍著。等時日到了,王爺會親自去接我回來。
我勉強的點了點頭,管家將我送到那輛馬車跟前,隨后便離開了。白玉扶著我走上馬車,我伸手掀開車簾,卻在看到車里的人時,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差點從馬車上摔下去。幸好白玉扶了我一把,我才站穩(wěn)。
“你你你,你怎么在這兒?”
“本王為何不能在這兒?”顧煜笙像個無賴似的,四仰八叉坐在車里。
我嚷嚷著讓白玉扶著我,我要下車。和顧煜笙一起坐在車里,打死我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