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長發(fā)不及腰就嫁人

　　素心深思熟慮后，想趕在出嫁前的最后一個趕集日，在街上找個理發(fā)鋪剪了這一頭齊腰的烏黑長發(fā)，以齊耳短發(fā)來表嫁作人婦的決心。于是，天微微亮且清冷之際，和她叔、她老妹素云挑著竹子編制物出了門，前往何水灣鄉(xiāng)鎮(zhèn)趕集。午后，等趕集的人們散去，三人吃了自己家?guī)С鰜淼姆恚瑤兔u完竹子編制物后，趁時拉上自己的老妹到一家生意看起來還算熱鬧的理發(fā)鋪門口，可素心揪著衣角躊躇不前，她旁邊的老妹瞧著她如此認(rèn)真看理發(fā)師傅工作的模樣，頓時心里頭有些困惑，問：“阿姊啊阿姊，你到底拉我來作嘛呢？專門到這里看別人剪頭發(fā)？這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愛看，你自己在那兒看吧，我就不陪你了！”說完，見素心原地呆望著不說話，她扭頭離開了她阿姊，自己往來的方向走回去，去找正在收拾稱子等東西的王叔。待素心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她老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心里不免有些落寞。思慮再三，剪！剪完之后，素心起身走到桌上的兩把辮子發(fā)前，輕輕撫摸著，眼里盡是不舍與心疼。而正在擦拭剪刀的剪發(fā)師傅瞄了她一眼，輕聲細(xì)語說：“要是莫舍得，就帶回去，留個念想罷！”她迅速抓起它們，就往王叔和妹妹那個方向一路小跑。

　　在一起回去的路上，免不了被王叔橫眉冷眼一頓訓(xùn)，說如何不該剪發(fā)，這樣一剪勢必會影響她的婚姻運程諸如此類的話語。而她沉默地聽完之后，心里越想越覺得害怕，害怕自己的婚姻過得坎坷不平，一生風(fēng)雨凄苦。一個人的生活條件再苦，也遠(yuǎn)遠(yuǎn)抵不過駐扎在心里那一輩子的苦??！誰都想美滿幸福一生，可是誰又能保證自己的后半可以安穩(wěn)一生呢？自然是沒有人敢這么說，這么做的，不然就不會有這么一句古話了：“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

　　挎著一籃兔子草的王謝氏在大門口撞見素心，看她把頭發(fā)剪成如此短，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女兒，她一下子不顧別人怎么看她就摔坐在地板上，掉在地板上那一籃子里的草全撒出來，哭天喊地：“喂也！白天跟到鬼啦？你…你…你敢把頭發(fā)剪得這么短，你這樣怎么嫁，怎么嫁哦！喂也，我這個女兒啊，這么的不像話，這么的不懂事哦！喂也！”囔囔不停，鄰居都趕來瞧瞧看，指指點點起來。素心見狀，捂著腦袋，夾帶著剪下來的兩把辮子，狂奔上樓，房間門趕緊反鎖，氣得她一手將辮子丟到竹凳上，聳拉著腦袋坐在床沿發(fā)呆，眼眶紅紅的她心里想：不就剪了個頭發(fā)嗎？至于這樣嘛？這也能是錯？真真想不明白！

　　而大堂廳門口的王謝氏依舊不依不饒的鬧上了。直到王德良聞聲趕來的那一刻，呵止了她：“胡鬧！還不趕緊起來，鬧笑話要鬧什么時候？這么丟人的事，你也做得出來！個個都不讓人省心！”他手一甩，拉長著臉徑直回了屋，連他的小女兒素云在他身后喚他都沒答應(yīng)。

　　剪頭發(fā)一事，傳開了整個王家凹，素心逢人就被問，“哎～你怎么把頭發(fā)給剪了啊，怪可惜的！”

　　又或者“你這剪下來的頭發(fā)，應(yīng)該值不少錢吧?！?p>　　還有人得知她沒把頭發(fā)賣的消息時，“頭發(fā)剪了就剪了罷，還留著那兩辮子過年??？”直到她出嫁才稍微消停點。

　　寒冬臘月，初七“開食”天，何水灣一改往日的活潑，安靜的進(jìn)入深度冬眠。而陽光的溫度好像被霜打的茄子，怎么暖都暖不起來，把人凍得鼻酸頭疼，手腳如冰?？墒牵琅f不減他們前往王家凹的熱情。

　　何叔在出門時交代知初不可去，男女雙方婚嫁前一個月在規(guī)矩面前是不可見面，私下見面會被眾矢之的的。何叔請了他的宗親將紅單規(guī)定的聘禮和魚、肉、禽、粉干等物，由請來的宗親中選出三個較為年輕力壯的人挑擔(dān)子一路挑到王德良之家。何家宗親們回來時就把妝奩、縫紉機(jī)、皮箱、新置辦衣物等帶回何家。

　　第二天的王家凹，由新郎知初、何氏的宗親們以及媒婆張“卦精”一同去王家凹迎親，戴了紅花的拖拉機(jī)“突…突突…突”停在大門口，炮竹聲聲響，那場面也是熱熱鬧鬧的，歡聲笑語成片。穿上紅衣的素心在自己家門口等著迎親隊進(jìn)來，見到自己的夫婿，心里明白縱使一時還不習(xí)慣改口，緊張得揪著衣角地喊了對方一聲：“知初，你…你來啦！”

　　“是??！我來接你過門了，素心。”知初見到眼前短發(fā)的素心，耳根子紅了，眼睛也不由地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覺得短發(fā)的她很特別，特別的清爽。

　　其他的人都在忙著道賀對方，好像故意不注意這一對新人似的。

　　王德良激動地與何家的宗親們挨個握手，招呼著：“這天寒地凍的這么辛苦來，知初你們來來來，屋里暖和，屋里坐，喝杯熱乎姜糖茶，暖暖身子，吃吃新人豆?！彼匦?、元山和素云也跟著王叔之舉，將斟好的姜糖茶一杯接著一杯地遞給何家宗親們。

　　何家上下都夸：“好食！這茶煮得好食”。

　　這茶煮確實做得很是香醇地道，新人豆也是顆顆香脆可口。喝下姜糖茶的人兒倒是覺得自己的身子回暖了不少。

　　十點半，是素心出門的吉時。這會，素心坐在大堂廳里，。給素心梳頭的正是由眾長輩中挑選出最有福氣的滿娘子，七十出頭的她還是那么神采奕奕，一頭烏黑短發(fā)，素心需稱她一聲叔婆的嘴里熟念說著：“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笔岚l(fā)儀式結(jié)束，喊了喊新郎知初，示意他給素心換鞋，舊鞋換新鞋，寓意著他們倆夫妻新生活的開始。知初吃力的將素心抱上拖拉機(jī)，讓她坐在竹椅上，還將素心這個伴娘素云、提著喜燈的、舉著桂花樹的、提著有公雞的雞籠子的等送嫁人也拉了上車，宗親等人也上了車。王叔他們依依不舍的向慢慢遠(yuǎn)去的他們招了招手，喊聲高，“素心、知初你們慢點慢走??！我們待會就來！”素心這一聽啊，心里泛酸，眼睛疼得濕了眼眶，素云安慰她。鞭炮聲像極了驚蟄過后，春雷炸響，在山間陣陣回響。

　　到了布滿紅綢的何家，鞭炮“噼里啪啦”的響。

　　舍去繁瑣紅蓋頭的年代。素心一下車就見到了他們兩老，以及何家上上下下的人。迎接他們到來的人們都在好奇打量著何叔家新入的兒媳，還有幾個先行的送嫁人。

　　“叔、嬸！”規(guī)規(guī)矩矩的喊了他們一聲。

　　何叔不緊不慢的回了句：“很會，很會。素心，這是給你的進(jìn)門紅包，要收好！”說完，從他這身深灰色中山裝兜里掏出紅包遞給了他眼前有些緊張的素心。素心與他對視了一眼，雙手有些顫抖著接了過來，轉(zhuǎn)交給她妹妹素云，示意收好。

　　“哎！素心。嬸嬸我等你這一聲可是盼了大半年了。咦？你的頭…發(fā)？”何李氏高興之余也觀察到了她眼前這位素心有了新的變化，為她的頭發(fā)短了不少而有些詫異。素心一聽，怪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回她：“我…我把…我把頭發(fā)給剪了。”

　　何李氏點頭笑彎了眼，“好看，長頭發(fā)好看，現(xiàn)在這模樣也好看！”在這大喜日子，好話自然是連連的，不言忌諱語。媒婆張“卦精”以灶臺取暖最佳為意拉上王謝氏的手，在灶臺旁坐下聊聊。

　　迎親隊將所有的東西都擺好在何家里堂屋內(nèi)。

　　進(jìn)門的吉時還未到，王家人陪坐著的素心身邊，看著何家上下忙忙碌碌的樣子。鞭炮一響方可進(jìn)門，拜堂，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