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兒,”視訊里,方析興難掩興奮之色,說道:“我辭職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職海螺輿情社,成了一名偉大的——見習記者?!狈轿雠d將電子工作證,截了一個圖,發(fā)了一張過來。這是方析興在拿到記者證之后,與李苒薦共進晚餐前,發(fā)生的事情。
“看起來,象!”巫蕓看了一眼上面的相片,說道:“很象!”方析興聽不明白,好奇的問道:“象什么?”巫蕓打趣道:“象……流星記者?!狈轿雠d問道:“流星記者?”他感到自己的小心肝被噎了一下,心塞的問道:“從來沒有聽說過,是你創(chuàng)造的新詞嗎?”巫蕓說道:“算是吧,專門為你創(chuàng)造的新詞?!狈轿雠d不明其意,問道:“什么意思?”巫蕓嘻嘻笑道:“流浪在星際的記者?!?p> 方析興只敢將辭職,和已經(jīng)在報社入職的消息告訴巫蕓。有關(guān)他奉旨辭職的相關(guān)事情,卻是一個字也沒敢說,不僅是對巫蕓,對任何人,他都不敢說。他相信,如果他敢說半個字,祈從軍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活撕了他。
“你終于還是辭了啊。”巫蕓感嘆一聲,關(guān)心地問道:“見習記者需要做些什么,會不會很難?”聽到方析興終于辭了職,巫蕓的心里一時五味齊全。猜測他這樣做大概有兩個意思:一方面,方析興是在跟自己的性格作抗爭,不再想做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想證明自己也是一個敢說敢做,能擔當?shù)娜?;第二個方面,他有可能也感到新芽事件,將會很快波及到他,現(xiàn)在離職,就是爭在事件暴露之前,脫下行政人員這張皮,免得到時將責任追究到他的頭上來;另外,她隱隱地感到,方析興之所以將新芽的事情捅出來,或許就是存在著倒逼自己離職的想法在里面。遺憾的是,她心思雖然敏捷,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方析興是因為上級的安排,將報道發(fā)出去并辭職的。
“見習記者不難。”方析興輕松的笑道:“不就是到處采風,然后寫成報道么?”巫蕓對記者這個職業(yè)也不了解,不知他是真放松,還是假輕松。但從女人的第六感,她覺得方析興笑得有些勉強,似乎有什么心事藏在心里,扭扭捏捏,好似大姑娘上花轎。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對我說?”
方析興沉默了一下,心情郁郁的說道:“我以后可能沒有多少時間跟你通話了?!蔽资|這段時間以來,對這件事情,已經(jīng)有了預感,她知道自從新芽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他們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一些隔閡。感情轉(zhuǎn)淡,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想不到來得這么快而也,笑道:“沒關(guān)系啊,你轉(zhuǎn)了記者之后,可是要自己找錢養(yǎng)活自己,可不象原來的工作那么清閑,我能理解?!?p> “理解就好!”方析興的情緒很低落。他可不能告訴她,之所以要減少跟她的視訊,完全是因為祈從軍在監(jiān)聽他的原因。在祈從軍的監(jiān)聽之下,他以后哪還敢放開心懷跟她聊天。每思及這里,他就只能苦水往肚里吞,恨不得祈從軍立即就暴病而死。他收拾情懷,很是懷念的說道:“感謝你這么久來,對我的信任,有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覺得空氣都是甜的,雖然相隔億萬里,但我們的心是相通的?!?p> “呃~”巫蕓意義不明的應(yīng)了一聲,說道:“少肉麻啦!還沒有當記者呢,就開始油嘴滑舌起來。”裝作輕松地說道:“如果有事需要找我,你就大膽的找吧,我會一直在……”
掛斷視訊,巫蕓抬頭看著正午時的人造太陽,雖然陽光是那么明亮,溫度也是那么溫暖,卻掃不去自己心里的陰霾。再想到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想到自己正在跟一段曾經(jīng)充滿歡樂的過去告別,眼淚止不住滾落了下來。良久之后,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個想法:或許只有它,才不會棄我而去吧。
辨別了一下方向,巫蕓向著林蔭里走去,踏上了熟悉的小路。不久之后,她就來到了苗圃。滿圃的樹苗長勢良好,一天比一天高,現(xiàn)在差不多已經(jīng)有半米了。青青的松針葉,一根根散開,就象一只只舉向天空的小手,輕輕的招搖著,似乎正在憧憬美好的未來?!罢嫦胍沧兂梢豢眯?,無煩也無惱。”巫蕓心想。
她找了一會兒,才在樹苗叢中,看到那棵新芽。它已經(jīng)變得讓她認不出來,如果不是還記得那個位置,她也不敢肯定,那一棵跟四周的松樹苗無異的苗子,就是當初那棵新芽?!笆撬牰宋业脑挘缓笞兂伤蓸涿绲哪?,還是因為它本來就是一棵松樹苗,是自己誤會了?”巫蕓糊涂起來。
就在這時,突聽苗圃另一頭的樹林中傳來說話聲。只聽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說道:“我記得就在這里,怎么不見了呢?”另一個聲音說道:“會不會被其他人挖走了,在我們離開后,聽說一直有人以黃金100克一棵收購那種樹苗?!毕惹暗娜伺灿涞溃骸耙膊恢@些人找來做什么,按道理,這種植物即便是新物種,也只有我們植物系的人,才有可能對它們進行研究,其他人拿來做什么,炒菜么?”另一人哈的笑了一聲,說道:“也有可能。唉!我說老三,別在那些灌木叢中看了,還是看看苗圃的樹苗吧?!?p> “哇,這一批新苗已經(jīng)育成了。”松枝一動,兩個人從后面鉆了出來,其中一人看著滿圃的樹苗,驚呼道:“想不到新研發(fā)的催長劑,這么厲害。這才幾天啊,就長這么高了?!绷硪粋€人蹲下身子看了看,說道:“該移栽了,再晚,恐怕根系就要鉆到地下去,跟其他的苗子盤根錯節(jié),挖起來可就麻煩了。老三,你趕緊聯(lián)系一下移栽中心吧,找一些機器人過來,盡快將他們移栽。”
“最快也得明天,需要確定移栽的位置,還要先挖好坑?!崩先嗣卓脴涿纾f道:“這一批長得非常好,想不到?jīng)]有照顧,也會有這么好的效果,真是:有心插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聽說那些樹苗,第二天需要移栽,巫蕓整晚都沒有睡好。不知怎的,心里總是記掛著??粗謇湓鹿庥痴障碌拇昂?,直到天明。
上班之后,她處理完實驗室的事情,就象被一根繩子牽著般,又來到了苗圃附近。遠遠的就聽人說道:“我已經(jīng)通知他們,地方已經(jīng)找好,連坑都挖好了,苗子一過去,很快就能栽好。”另一個聲音說道:“老三,速度不錯啊,我們組里也只有你和老四兩人,對種樹這么上心,其他的人都忘了這里還有我們種下的樹苗,真不象話,哇哈哈哈!”
巫蕓再走近點,隱藏在樹枝后,通過枝葉間的間隙,看到苗圃的四周,站了十幾個學生。他們正對苗圃里的樹苗品頭論足,嘻嘻哈哈一陣打鬧,看起來根本不象是在移栽樹苗,反倒象是在春游。
就在這時,突聽樹林的更遠處,傳來行星動力車輕微的剎車聲,有人高聲叫道:“是這里嗎?我們到了。”有學生回應(yīng)道:“就是這里。”不一會兒,就有學生帶了幾個人過來,指著苗圃里說道:“這一片都是。知道移栽到什么地方嗎?”
“知道!”那幾人之中,當頭的一人說道:“不就是女生老宿舍后面的山上嗎?”他向身后招了招手,說道:“干活了。”就見幾臺裝備著復雜工具的機器人,走過來,從一頭走進苗圃,快速的推進,樹苗象割麥子般倒下。
巫蕓躲在樹蔭里后退了一段矩離,才又重新走上了小路,假裝散步,向著他們走去。此時,機器人已經(jīng)將所有的樹苗全都挖了出來。她好奇地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些機器人,身上全都是各種挖土、澆水、施肥的工具。長得就象一只只刺猬,難怪效率會這么高,她想。
突然,從樹林里急匆匆趕來一行人,當頭的是一個長得非常英俊的男生?!皩W生會長?”看著有些熟悉的面孔,巫蕓立即就回想他是誰。心想,學生會長急匆匆的跑來做什么,難道也發(fā)現(xiàn)這批樹苗有問題?
植物系的同學們明顯也認識他們,有人正想上前打招呼,卻被另一人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小心。那個同學這才發(fā)現(xiàn),學生會長板著面孔,就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二兩黃金似的。
“你們這是做什么?”學生會長惱怒的說道:“學生會已經(jīng)下了命令,在這幾天之內(nèi)不準移栽任何植物。”
“學生會?”一個長得比較壯實的同學挖了挖耳朵,不屑一顧的說道:“學生會的命令,請問是發(fā)在什么地方的?我們昨天剛社會實踐回來,很抱歉,并沒有在什么地方看到?!彼D(zhuǎn)頭看向其他的同學,問道:“你們有人看見嗎?”四周的同學都搖搖頭,有同學起哄道:“沒看到啊,我只看到電影廣告,看到了我的女神——綽約妹妹~”
學生會長的臉上略紅,說道:“我們并沒有發(fā)布在什么地方,而是在學生會里通知的?!蹦峭瑢W戟指笑道:“哈哈哈!會長先生,你好搞笑,在學生會里通知一下,就能夠代表學校發(fā)布命令了嗎?”
這時,站在學生會長身后的另一個學生,黑著臉問道:“學生會很搞笑么?”那學生毫不示弱地說道:“我只是說你們的行為搞笑,并沒有說學生會搞笑,但如果學生會里全是你們這樣的人,那學生會確實也很搞笑?!?p> 那同學眉毛倒豎,圓睜著眼,捏著拳頭就想沖過來。植物系的同學中,有幾個人抬頭挺胸上前一步,指著自己的胸膛,輕蔑地說道:“怎么?想打架,沖這里來,皺眉的是孫子?!?p> 巫蕓也正好在這時走到苗圃邊上。學生會長看到她,立即就認了出來,朝她點了點頭,伸手拉住那個激動的學生,將他推回身后,說道:“冷靜,是辦正事,又不是耍流氓,現(xiàn)在有其他的人在這里,注意影響。”那人看了巫蕓一眼,也許是認出了她,不甘地退到了后面,可是一雙眼睛卻如狼一樣的盯著那個學生,完全是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樣子。
“這件事情并不是學生會的決定?!睂W生會長解釋道:“是學校的決定。為什么不公開貼出告示呢?”他攤了攤手,說道:“也是學校決定的?!?p> 植物系同學中,那個叫老四的站出來,說道:“會長,可是現(xiàn)在這批樹苗已經(jīng)挖起來了,如果不及時種下去的話,馬上就會死亡。你們也知道,植物對于行星的珍貴性。”他指著地上擺放著的樹苗,道:“這一批樹苗都是用青木星的本土培養(yǎng)起來的,不但培育困難,移栽的成活率也低。每耽擱一分鐘,這些松樹的成活率便少一分。每死一棵,對學校來說,都是巨大的損失,請你們盡快決定?!?p> 學生會長想了想,問道:“你們準備將這些樹苗種到什么地方去?”老四說道:“根據(jù)系里的安排,我們這批樹苗要載到學校里面的西邊,女生老宿舍的后山上。你們可能也知道,在那邊一直空著一座小山?jīng)]有栽樹。因為山上的石頭較多,泥土較少,除了可以種一些草之外,就只能栽根系比較發(fā)達的松樹?!?p> 學生會長說道:“這件事情,沒有通知到你們,是我們學生會的失誤,但現(xiàn)在造成了這種后果,是我們都不愿看到的,這樣吧,你們先將這批移植的植物數(shù)目點數(shù)清楚,確保每一顆都記錄在案。”
老四說道:“會長也忒小心了,我們是專門研究植物的,難道還會出什么錯嗎?我們知道你們很緊張,可是那種植物,我們離開學校前也看到過,跟松樹是絕對不同的物種。”
“這件事情,我們還是小心為上?!睍L說道:“一會兒大家到了移栽地點,要仔細辯認每一棵植物,確保不弄錯任何一棵。”
就在這時,鐘教授打來視訊,要求巫蕓到實驗室去。
當巫蕓來到實驗室,只見幾個穿著筆挺工作服的人,正坐在待客室里,一邊喝茶,一邊有一句無一句的聊著天。巫蕓禮貌性地向幾人點了點頭,越過會客室,進了另一道門,鉆進實驗室。
鐘教授正在一層層的剝離星空模型,他的手指碰到了一顆投射在房間中的星球,這顆球立即帶動周邊的星辰,開始放大。教授看了看,又將星球旋轉(zhuǎn)了一下,就見漫天的星星也跟著轉(zhuǎn)移了位置。他嘆了一口氣,沉思著轉(zhuǎn)過頭,看到巫蕓后,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敖淌?!您找我?”巫蕓知道教授有可能又忘記了叫自己來的目的,提醒道。
教授拍了一下后腦,眼睛一亮,記起來了,松了一口氣,說道:“巫蕓,會客廳里的客人需要問你一些問題,你先去應(yīng)付一下他們吧,我等這里的工作忙完之后,就過來?!?p> 巫蕓退出實驗室,教授又沉浸在忘我的研究之中。
“我叫巫蕓。”巫蕓來到會客室,言笑晏晏的問道:“不知各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叫陳斗真。”一個臉上帶著偽善的笑容,眉毛象兩把刷子的人伸手說道:“是星際聯(lián)盟不明生物研究會,簡稱“明生會”的人?!蔽资|伸出手,跟他輕輕的握了一下,只覺得這人的手掌非常粗糙,長滿了老繭,象是經(jīng)常做重體力活的人,心里生出一絲疑問。
“由于是公事,請恕我直言不諱了?!标惗氛嬲f道:“經(jīng)明生會查證,發(fā)現(xiàn)你曾經(jīng)發(fā)過一張圖片,給一個叫方析興的人,而他又將這張圖片制成了短篇報道?!彼⑽⒁恍?,慶幸的說道:“說真的,我們很感謝你提供的影像,不然,等我們到這里,所有的證據(jù)都被他們毀壞了?!?p> 巫蕓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沒有意料到,當時心里一激動做下的事情,會引來這么嚴重的后果,她沉默著等待對方的下文。
陳斗真繼續(xù)說道:“我們明生會,只是一個民間組織,由一群興趣愛好相同的人組成,我們并不具有執(zhí)法權(quán),所以,你也不用緊張?!彼α艘粴?,臉上換成嚴肅的表情,道:“雖然我們明生會不具有執(zhí)法權(quán),可是你的行為卻觸犯了《不明生物法》的一些條例。在我們來的路途上,聯(lián)盟不明生物調(diào)查局委托我們先將你隔離起來。你可能不知道,《不明生物法》就是由調(diào)查局制定的,我們明生會呢,需要在他們手中討生活,他們的話我們不得不聽。”
一小時之后,巫蕓就被明生會的人,送到了一座小山旁的房子里面隔離了起來。這棟房子看起來有些老舊,原來應(yīng)該是一個學生宿舍,只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房間和走廊上積了一些灰塵。
房間不大,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霉味。里面擺放了一張床,一套桌椅。才打掃過的地面有些濕滑,通過房間的窗戶,巫蕓看到房子外面那些新挖出來的坑,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道:“難道這里就是樹苗移栽的地方,女生老宿舍?”心里有些期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