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喇叭里刺耳的催促聲中走出家門,陸陸續(xù)續(xù)來到村子中心廣場上。衛(wèi)士們散在廣場四周,將除了入口的地方,都圍了起來。十五分鐘之后,一行穿著空氣過濾服的衛(wèi)士,開始挨家挨戶展開搜索。雖然時間已經過了病發(fā)的時間,但這些衛(wèi)士仍然很緊張,他們與村民保持著一段距離,謹慎的注意著村民的行動,一旦有人稍有縮小距離的傾向,立即揚槍警告。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個村民,在離部長幾米外站定,膽戰(zhàn)心驚地說道:“報告大人!”站在衛(wèi)士前面的部長,面色陰沉地招了一下手,衛(wèi)士之中走出一人,不耐煩的問道:“什么事?”
村民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家里有一個殘疾的孩子,我已經帶來了,可是家里還有一個老人,家里只有我一個勞動力,”他似乎因為家里只有他一個勞動力感到羞愧,將頭低低地壓到胸前,吶吶地說道:“我一次帶不出來,能否現(xiàn)在回去背來?”衛(wèi)士問道:“你家在什么地方?”那人回身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小山坳里,倒了一堵墻的破房子。衛(wèi)士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見幾個衛(wèi)士正向房子里走去,當他看到領頭的人之后,瞳孔一縮,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說道:“我想……你恐怕,來不及了?!?p> “什么?”村民吃了一驚,向房子看去。就在此時,突然從房子里傳來一聲槍響。村民的臉色立即變得慘白。他傷心欲絕的蹲下身子,捂住臉大哭起來。衛(wèi)士不耐煩的吼道:“閉嘴!”村民的聲音立即轉為低沉的嗚咽,仿佛一只受傷而無助的小獸。
夕陽收起最后一絲余輝,掉落群山背后,天色漸漸轉黑,遠處的鏡湖看上去,就象是深淵地獄的入口,漆黑一片。陰暗的深山中,一道山脊上忽然出現(xiàn)一團綠色的熒火,就象一只舞動的精靈快速跳動,越過幾道大山之后,突然從山頂直躍到山腳。有人驚呼道:“鬼火,鬼火來了!”村民中起了一陣騷動,有人跪下來,低聲祈禱。很多衛(wèi)士也都看到了那道熒火,不安地挪動著身子。
“怕什么怕?”部長吼道:“老子們活人都不怕,還怕死人嗎?有本事就來找老子,看老子不滅了它。哼,愣著干什么,裝大神嗎?找開關,將廣場上的燈給老子打開?!?p> 有衛(wèi)士找到廣場上燈光的開關,開啟了照明的燈光。雪亮的燈光撒下來,將廣場照得通明,卻顯得四周更加黑暗,鏡湖上吹來的夜風呼呼的響著,帶來鬼哭神泣的聲音。
搜索村子的衛(wèi)士完成任務,漸次回到廣場。
部長指使一個衛(wèi)士上前,問道:“誰是村長?”站在村民間的一個精悍老頭站了出來,說道:“村長死了!”衛(wèi)士不快地問道:“病死的?”老頭指了指部長,說道:“被他打死的?!毙l(wèi)士皺眉道:“你是說那個男人?”老頭說道:“不,常有旦是別人打死的,他打死的是那個女人,她是我們村長。”
部長冷笑道:“沖撞衛(wèi)隊,死有余辜?!彼麑⒛抗鈷呦虼迕駛?,除了常有旦一家和剛才被打死家人的漢子,用恨不得咬死他的眼神看著他外,其他的人都或多或少躲避著他的目光。
部長很滿意大家的反應,板著臉問道:“病是怎么好的?”沒有人說話,但很多人的目光都向曾木磊看了一眼。這么明顯的舉動,根本就不需要過多的說明。
部長伸手指著曾木磊,說道:“你,上前來說話。”白燕舞緊緊的抓住曾木磊的手,滿懷擔心地小心說道:“不要沖撞他們?!痹纠邳c點頭,輕輕掙脫了她的手,走了出去。
“他們得的是什么病?”那人問道。曾木磊松了一口氣,只要對方關心病情,那就說明事情尚有轉機,于是認真的回答道:“目前只知是熱癥?!辈块L很不解的問道:“熱癥?我問的是什么病?!痹纠谛α诵?,說道:“我們這一派看病,只問癥,不問病?!辈块L只是看著他,表示不理解他的意思。
曾木磊想了想,說道:“我們只看病人的癥狀,針對癥狀用藥?!辈块L還是不理解,說道:“不用細說了,雞同鴨講,這種病你能治?”曾木磊謙虛地說道:“我目前能夠控制病情,如果沒有其他的變化,那么也算治好了?!?p> 部長緊鎖眉頭,在原地走來走去的斟酌起來。只見他一會兒目露兇光地看著廣場上的村民,一會兒看看曾木磊。曾木磊的整個心都提了起來,他知道目前是最艱難的時刻,村民們是死是活,全憑這個人的一個心思。如果這個人本性固執(zhí),有可能就會將大家全都殺死在這里。
部長走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問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治好他們的?”曾木磊說道:“我用的是草藥?!蹦侨藛柕溃骸八幏侥??”曾木磊心中一寒,他感到了這個人已經下定了決心,趕忙說道:“沒有固定的藥方,因為每個病人的癥狀都不相同,我得根據診斷結果熬藥和配藥。如果用藥不對,不但不能救人,相反還會害死人?!?p> 部長又開始踱步,只是步子又變大了一些,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如兇神下凡。就在這時,在那群衛(wèi)士的后面,突然響起了《百鬼夜行》的電話鈴聲。部長突然停步,咆哮道:“誰的電話?”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道:“是您的電話在響!”部長一愣,說道:“拿過來?!?p> 部長接通了電話,只聽電話里有人吼道:“馬凡,你將村民們集中在一起,想干什么,難道你想將他們全殺了嗎?我警告你,現(xiàn)在你的麻煩事情,已經捅破天了?!?p> 馬凡一驚,將目光看向衛(wèi)士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正以看好戲的目光看著他的一個下級衛(wèi)官。馬凡立刻就明白他被這個人賣了。他剮了那人一眼,心道:“老子將什么都想好了,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孫子?!?p> 不過他也不驚慌,說道:“長官,報告你一個好消息,我在這里找到了一個醫(yī)生,他已經將這個村子里的病人都治好了,我正準備帶回來?!?p> “什么,有能夠治好病的醫(yī)生?”電話那頭的人驚喜地啊了一聲,將聲音提高了八度,叫道:“那你還不快點帶回來,在磨蹭什么?”部長將手機拿離耳朵一些距離,因為對方的聲音太刺耳了,解釋道:“我正在評估村民的病情,總得確定他們已經完全治好了,才能帶人回來,否則有欺騙的嫌疑?!?p> “評估結果怎么樣?”對方著急地問道:“今天晚上有發(fā)病的嗎?”
“沒有!”馬凡說道:“但指不定明天還會復發(fā)?!彼m然還不能肯定這些村民是否都已被治好,但從當前的情況看來,應有百分之八九十是治好了??墒撬膊桓掖虬保f一病情有一個反復期,自己將話說滿了,不是倒打自己一釘耙嗎?最主要的是,現(xiàn)在他需要曾木磊來救自己。如果說告密的衛(wèi)士是一個落井下石的人,那么曾木磊無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如果曾木磊出了問題,他也沒有好日子過。
“那就立即帶回來。”電話那頭的人說道:“現(xiàn)在整個鎮(zhèn)上都人心惶惶,如果不盡快將病情控制下來,大家都等著死吧?!蹦侨送蝗惶岣吡寺曇艉鸬溃骸榜R凡!”馬凡立即立正聽令。
“我命令你,立刻將人帶來?!?p> “是!”馬凡正想掛電話,電話對面的聲音變柔,說道:“我知道你的臭脾氣,對人客氣點?!?p> “是!”
馬凡掛斷電話。夜風雖冷,曾木磊還是看到他額頭上冒出來的水氣。心想,這么兇厲的一個人,還是有害怕的時候嗎?只是不知道令他都害怕的人,又會是什么樣子。
馬凡指著那個告密的人,說道:“猴子,你帶一隊人留下來,幫村民處理后事,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引發(fā)惡性事件?!焙镒拥鮾豪僧?shù)攸c了點頭,說道:“遵命!”
部長來到曾木磊面前,客氣地說道:“請先生跟我們走一趟吧,鎮(zhèn)上其他的村子也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疫情,望先生醫(yī)者仁心,救他們一救!”曾木磊點了點頭,說道:“好的!”他知道馬凡此時看起來和善,但如果他拒絕他的請求,這人保證立即翻臉無情。別人明面上是求他,實際上是強迫他。不過他也不怨恨,因為在發(fā)生溫病的地方治病救人,本來就是他不可推脫的責任。
“我也要去!”就在這時,白燕舞從人群之中跑了出來,拉著曾木磊,大著膽子對馬凡說道:“我可以給他打下手,我會熬藥?!卑籽辔璧膵寢屧诤竺娼辜钡念D足道:“他爸,你快將燕舞拉回來?!卑装职謬@了一口氣,扶著她的手說道:“燕子長大了,就要獨自飛,讓她去吧?!?p> “走吧!”馬凡點點頭同意了。見她跟曾木磊很親密,心想:就當是人質,跟著去也不錯。問道:“有需要帶上的工具和藥嗎?”
“我們需要到她家里帶點藥石的樣本?!?p> 馬凡親自帶隊,曾木磊將用剩下的藥石,每樣選取了一些連根帶葉,比較完整的帶上。
“還需要其他的嗎?”馬凡見曾木磊只是拿這么幾樣東西,總感到這個醫(yī)生也太兒戲了,不放心的問道。曾木磊搖了搖頭,看向白燕舞,她也搖了搖頭,拍了拍身上背著的一個小挎包,得意的說道:“我?guī)Ш昧恕!?p> 鎮(zhèn)子離鏡湖村有二十公里左右,鎮(zhèn)名叫:橫田鎮(zhèn),刻在鎮(zhèn)道口一塊天然巨石上。馬凡帶著曾木磊乘車疾馳,十幾分鐘之后就趕到了橫田鎮(zhèn)應激部。在來的路途中,曾木磊注意到,幾乎每一個道口都有人看守,不管是大路還是小路,都幾乎看不到人。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只有昏暗的燈光,才告訴人們,里面有人居住。
到達應激部后,馬凡親自帶領曾木磊,向辦公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走去。尚沒有走近,就聽有人在夜色中咆哮:“你們都是吃屎長大的嗎?養(yǎng)士千日,用士一時,平時拿錢的時候,不見你們退后,此時需要你們守護一方平安,就想縮頭,烏龜王八蛋,我翁永今天將話說在這里,這是特殊時期,誰敢后退一步,老子斃了他。滾!”
就見幾個穿著衛(wèi)士服的人抱頭鼠竄,到了院子里后,急匆匆地抓上東西,發(fā)動車子瞬間遠遁。馬凡苦著臉,沖曾木磊聳了一下肩,將帽子從頭上拿下來,緊緊地握在手中,說道:“走吧!”
“報告域長!”馬凡跨進辦公室一步,立即“啪”的一聲敬了一個禮,高聲說道:“曾醫(yī)生和白助理帶到,請指示!”在來的路上,曾木磊向馬凡介紹了白燕舞,并沒有說她是助理人員,馬凡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給她安上了這么一個職位。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好笑。
“少啰嗦,閃一邊去。”里面的人說道:“你以為你那張馬臉,很好看嗎?就算是百看不厭,也只是一個爺們?!瘪R凡松了一口氣,立即讓開了身子,心道:只要域長還能開玩笑,說明事情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馬凡讓開身子后,曾木磊立即就看到了域長,此人生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衛(wèi)士服披在身上,露出里面雪白的襯衣。他背靠辦公桌站在那里,見到曾木磊之后,跨了一步,立即就來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熱情地說道:“歡迎,歡迎!我叫翁永,您貴姓?”
“翁域長,你好!我叫曾木磊,這位是白燕舞。”翁域長向白燕舞點了點頭,立即問道:“聽說你治好了鏡湖村的溫病?!痹纠邳c了點頭,說道:“目前村民的病情穩(wěn)定,如果后面不出現(xiàn)反復,便是治好了?!?p> “目前我們鎮(zhèn)上還有五個村的村民,也都染上了溫病?!蔽逃蜷L皺了皺眉,問道:“你們,兩個人怎么治得過來?我很好奇,鏡湖村的溫病你們是如何治好的?!?p> “治病的關鍵不是藥,而是確定病情?!痹纠谡f道:“只要診斷無誤,對癥下藥,一般都能治好?!?p> “明白了?!蔽逃蜷L點點頭,問道:“在這方面,我是外行,我們將復雜的事情簡單化,你來說,我來做,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指揮,要人,要藥,我配合?!?p> “太好了!”曾木磊聽到翁域長這么說之后,立即就松了一口氣,說道:“事情緊急,我也就不客氣了。在開始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這次的溫病有沒有人知道,是從什么地方開始的,或者是在什么地方發(fā)現(xiàn)了第一個病例。”
翁域長說道:“第一個病例是在鎮(zhèn)上?!痹纠诿济粨P,立即問道:“我能見見他嗎?”翁域長搖搖頭,遺憾的說道:“那人興奮過度,跳樓自殺了。”曾木磊失望的嘆了一口氣,發(fā)愁起來,心道:這第一個病例死了,也就是說有可能找不到傳染源。從治愈之后,沒有發(fā)作的情況來看,應該是一次性的輕溫病,如果處理得當,一般不會死人,只是比較嚇人而也。
“你找這人做什么?”翁域長問道。曾木磊說道:“我想找他了解病的起因,他在那個期間做了什么事情,然后又是通過什么途徑傳染給其他人的。”
“這樣??!”翁域長走到辦公桌邊,從紙堆中翻出一本記錄本,說道:“我們已經問過他,這里面是訊問筆錄,你拿去看吧?,F(xiàn)在我們是不是先治病?”
“正該如此。”曾木磊接過記錄,交給白燕舞,說道:“你幫我看看,到時講給我聽?!卑籽辔栊老驳狞c點頭,心道:“終于有事情可做了?!?p> “請你找一些人?!痹纠谡f道:“連夜上山采藥草,藥草的樣本就在車上,每個村采夠一大車的量,集中到一個地勢開闊,可以架二十口大鍋熬藥的地方?!?p> “沒問題!”翁域長大手一揮,叫道:“馬凡,吹號!樓下待命?!瘪R凡領命而去。曾木磊道:“他們采藥的時候,我們得連夜跑遍五個村,每個村找?guī)讉€病人看看病情,我需要確定他們得的是不是同樣的病?!?p> 一刻鐘之后,曾木磊在應激部的樓下,從馬凡集中起來的衛(wèi)士當中,找到了幾個認識幾種藥的人,讓他們帶人上山采藥。又從剩下的衛(wèi)士之中找了十幾個機靈的衛(wèi)士,教會他們看舌,隨后就開始了漫長的看病之旅。
“那人是一個流浪漢?!卑籽辔柙谠纠诮绦l(wèi)士們識藥看舌的時候,已經將詢問筆錄看了兩遍,確定已經將里面的大多數(shù)內容都記住了。在去村子看病的過程中,抱著他的手臂,湊到耳邊說道:“平常的時候就在橫田鎮(zhèn)上流浪,住在村頭的大樹下。筆錄上說,有一天晚上他睡得正香,被一只蟑螂鉆到了嘴里,他咬掉了半截?!?p> “連這個也說?”曾木磊失笑道:“聽起來就很惡心。”白燕舞打了個干噎,說道:“我剛看到的時候,就吐了,嘔!”曾木磊拉過她的手,在指尖和手心各掐了一下,白燕舞啊啊的連聲叫道:“痛痛痛!”曾木磊問道:“還想吐嗎?”白燕舞喜道:“好點了,真神?!?p> “這個流浪漢被問得很徹底?!卑籽辔栉Φ溃骸叭绻崋柟P錄上允許記載,恐怕會將他一天上幾次廁所都寫上。不過已經很細了。”曾木磊將頭仰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說道:“你將重點說來聽聽。我假寐一會兒?!?p> “嗯!”白燕舞將流浪漢的事情娓娓道來。
這個流浪漢那天晚上被蟑螂咬了之后,第二天早晨便發(fā)起了高燒,他掙扎著走上鎮(zhèn)子,想買點藥吃,卻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的人全都去蓮花山參加鬼王節(jié)。
“蓮花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和圍成的一塊平地的總稱,因為平地看起來就象是蓮蓬,而四周的山峰就象是花瓣,所以叫做蓮花山。”白燕舞解釋道:“鬼王節(jié),則是農歷的九月二十九?!?p> 流浪漢到了蓮花山,發(fā)現(xiàn)今年來的人特別多,蚊子也特別多,他被燒得昏睡過去,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上到處都是被蚊子咬下的包,不過昏睡一陣之后,他的病似乎好了些,隨著人流回到了鎮(zhèn)上,結果當天下五六點鐘就開始發(fā)病,兩天后就跳樓死了。
“原來是通過血液傳播的。”曾木磊說道:“病毒的來源,應該就是那只蟑螂了?!?p> 就在這時,他感到四周突然靜止了下來,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馬車上,可是白燕舞和車、衛(wèi)士等等一切,都已經禁止不動,保持著最后一刻的表情。
“任務完成了??!”曾木磊苦澀地笑了笑,心想自己都差點迷失在其中了。屏幕上出現(xiàn)一行字:“三角飛船試驗完成,粒子機器人植入完畢,目標催眠……等待……”<p><br></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