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們倆兄妹在說什么呢？”莫德強見書華和謙瑾光顧著說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只好不顧禮貌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莫德強突如其來的插話，把兩人都嚇了一跳。特別是謙瑾，她之前就因為莫德強的追問對他起了戒心，現(xiàn)在他突然又一次出現(xiàn)，謙瑾覺得他是成心要嚇他們一跳。
其實莫德強倒不是想要嚇唬他倆。他只是對謙瑾頗有好感，想認識一下她。所以才冒失地出此下策。他仗著和書華的關系不錯，老到地拍著書華的肩膀，擠著眼睛，且模仿著他學到的粵語，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喂，書華，你怎么不給我介紹一下你妹妹呢？無號剛子息嘛。”
謙瑾被他的怪腔怪調弄得很不舒服。她睜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書華。
書華也有些惱火莫德強的行為，但他也不好表示什么。他先是簡潔地對謙瑾說：“這是我同學，叫莫德強。”他頓了頓，見莫德強看著他，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只好繼續(xù)說道：“這是謙瑾?！?p> 莫德強自來熟地伸出手來和謙瑾握手，且咧著嘴笑著道：“謙瑾同學，很高興認識你呵。我和你哥不光是同學，我們還是同宿舍的好哥兒們。對吧，書華？”不等書華回答，他緊接著又問謙瑾道：“你好像是第一次來中大吧？我們以前都不知道書華有這么一個漂亮的妹妹。我們這里風景很美麗的，你應該經(jīng)常來看看。”
謙瑾很不高興莫德強來打擾她和書華的談話，很希望他盡快走開。于是回道：“我也在讀大學，平時都很忙，沒空經(jīng)常來?！?p> 聽了謙瑾此話，莫德強不但絲毫沒有領會到話里暗含的意思，他反而找到了更多的話題，說道：“唉呀，你們真是書香之家呀，居然都是大學生！猴賽雷猴賽雷！”
謙瑾被他后面那句話弄得一頭霧水，心想這人怎么說話這么古怪呢。
莫德強卻很得意的自我介紹說：“我說的廣東話怎么樣？我很喜歡看你們廣東的電視劇，正在學廣東話呢。”
謙瑾這才轉過彎來，明白他說的“猴賽雷”就是粵語“很厲害”的意思。她不禁覺得十分好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書華見莫德強在這里喧賓奪主地賴著不走，頗有些無奈。他臉皮薄，不知道該如何打發(fā)這位室友。也只好旁敲側擊地對莫德強說：“得強，謙瑾今天是來參加大學生辯論賽的。不然哪里有空來看我？你該去食堂吃飯了吧？”
莫德強像是被書華提醒了，不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十分熱情地說道：“哎我說書華，你是不是應該請你妹妹去食堂吃飯了呀？人家大老遠的來看你，你怎么能光這么干站著說話呢？走吧走吧，我們一起去。今天食堂里好像有加菜呢?！?p> 看來這個莫德強是甩不掉了。書華只好看看謙瑾，說：“也是，你應該也餓了吧？我們去食堂吃飯好嗎？”
謙瑾本來是打算來見見書華，和他單獨聊聊天的。如今被這個莫德強橫插進來，使她不能和書華單獨相處，這讓她有些懊惱。但莫德強又無意中給了謙瑾一個機會和書華一起吃飯，這又不免令謙瑾心中暗喜。再說她也的確餓了，聽見書華邀請，她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莫德強如愿以償，他顯得特別殷勤。三個人一邊走，他一邊問了許多問題。比如今天的辯論賽在哪里進行的啦，哪些學校來參加的啦。又說自己埋頭讀書，沒有去聽聽比賽，挺可惜的啦。本來是謙瑾和書華兩人的見面，莫德強卻成了主角。
書華當然明白莫德強的心思。大家生活在同一個寢室好幾年了，莫德強曾經(jīng)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要求他幫忙介紹一個女朋友。可是書華覺得他不適合謙瑾。他也相信謙瑾不會愿意和莫德強交往。至于為什么，他也說不清楚。今天，他見莫德強這么熱情地向謙瑾問這問那的，內心里有種莫名其妙的妒嫉。他一向都是把謙瑾當作一個忘年之交，他幾乎忽略了她的性別，也從沒想過，她會是某個男性的追求對象。因為她還那么年輕，那么青蔥，應該是享受純潔的友誼的年齡。書華也正是本著這種心態(tài)去和謙瑾做朋友的。他不希望謙瑾此時被男女之間的愛情所羈絆，更不想看到有個配不上她的人去追逐她。
可是此時此刻，他既不能阻止莫德強的行為，更無法給謙瑾什么建議。這讓他感到有些焦躁，也有些尷尬。他只好盡可能地約束著莫德強的熱情，并且照顧著謙瑾。
謙瑾卻并沒有去在意莫德強的殷勤。因為她完全沒有把心思放在莫德強身上。她僅僅是在回答他的問題而已。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是在書華的身上。書華的每一個細微的言行和舉動，謙瑾幾乎都會馬上察覺到，她同時也會立即作出反應。只要是和書華在一起，感受到他溫暖的眼神，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面容，謙瑾就感到無比的快樂。雖然莫德強打擾了她和書華的相處，但畢竟也給了她一個機會，使她得以和書華相處更多的時間。謙瑾十分地享受這個難得的機會，她愉快地笑著，開心地樣子像一只快樂的小鳥，抖動著輕盈的翅膀，在明媚的春光里飛行。
像是傳染了謙瑾的快樂一樣，當三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時，書華原先皺著的眉頭，也不知不覺間松了開來。
“謙瑾，我覺得你們這個辯論賽的題目好像有點問題，什么-----知識青年的首要任務是改造自己，這味道好像太濃了吧。對吧書華，你那時候下鄉(xiāng)，不就是要你們去自我改造嗎？怎么現(xiàn)在還在說這個呢？”莫德強一邊吃著飯，一邊發(fā)表意見說。
“這有什么不好的？真理越辯越明嘛！”謙瑾搶著說道。
“嗯，這個辯論題還是挺不錯的。古人早就說過，修身治國平天下，修身是第一位的，然后才是治國。我看這修身和改造自我就是一個意思?！睍A謹慎地說道。
“你這么理解當然沒錯?？墒侨缃翊蠹叶荚诿C清余毒，這種辯論賽卻要大學生們鼓吹改造自己。嘿嘿，”說著，莫德強連連搖頭。
“那你覺得我們應該辯論什么好呢？”謙瑾促狹地問說。她見莫德強眼睛上下轉著，半天回答不上來，不禁咧嘴笑了。她一邊吃著飯，一邊評論道：“其實吧，我們大家還是挺喜歡這個辯論題的。它至少不是那種不切實際假大空的論題。這題目有很多文章可做。只可惜的是，我們是反方，但和正方真正相反的辯論并沒有充分展開，辯論也不夠激烈。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在自說自話?！?p> “這么說你覺得還不過癮？”書華敏銳地評論道。
謙瑾一向說話喜歡鋒芒畢露。她今天在書華面前其實已經(jīng)收斂了許多了。可是還是被書華指出了她話里展示的驕傲。謙瑾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狡黠地說道：“嘿嘿，是這樣，和我們辯論的正方不太專業(yè)，或者說，是不夠強大。我想，下次決賽的時候，可能會遇到一個強大的對手，可能辯論起來就不一樣啦?！?p> 莫德強故作驚奇，語氣夸張地表示說：“看不出來呀，謙瑾，你很自信嘛！不像書華！你和書華是兩兄妹嗎？”
書華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說：“我們本來就不是?！?p> 幾乎與書華同時地，謙瑾快人快語地回應說：“當然是啦?！?p> 莫德強不解地看看書華，又看看謙瑾，不知道他倆誰是認真的。
謙瑾眨了眨眼，十分認真地質問莫德強說：“誰說書華不自信？我們倆都很自信好不好！難道我們不像嗎？”
莫德強連忙申辯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是那種很開朗自信的人。書華嘛，比較內向，比較內向。不像你。”
謙瑾轉頭看著書華，抿嘴一笑，說：“這你就不知道了。他那是真人不露相。比不得的?！?p> 謙瑾機智的回答，書華聽了也不免會心一笑。他微微搖搖頭，心里說道：“真有你的?！?p> 莫德強被謙瑾這句話傾倒了，連聲說道：“對對對，你這句話說得太對了。知兄莫如妹！你說到我心里去了。書華這人確實是真人不露相。表面上他很嚴肅認真的樣子，其實心里是個熱心溫暖很有愛的人。需要找他幫忙的時候，肯定沒錯的。我說得對嗎？書華？”
書華聽出這是莫德強在敲他的邊鼓，他忍不住在用胳膊肘戳了戳莫德強，咬著牙說：“好了好了。請你別拿我開心了。趕緊吃你的飯吧。”
謙瑾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才明白的潛臺詞。她還以為莫德強是真的在贊同自己的話。剛才對莫德強的嫌厭之情頓時消減了許多。她不住地點著頭，看著書華的眼光里，充滿了仰慕之情。
書華感覺到了謙瑾的目光，這讓他渾身不自在。他清了清喉嚨，略微局促地對謙瑾說道：“你別理睬這個莫德強。他是別有用心的?！?p> 莫德強夸張地連連搖頭，別有所指地對書華說：“書華，我夸你是個熱心腸怎么就成了別有用心了呢？我和謙瑾今天才認識，你不要在她面前破壞我的形象嘛?！?p>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謙瑾的警惕。她敏感地注意到兩人的話里有話。特別是她發(fā)覺書華很不自然的神情和莫德強很奇怪的殷勤，她判斷其中一定有些隱情。謙瑾當下沒有多說什么，但等到吃完飯后，書華送她離開中大時，她才開口詢問，為什么莫德強和他之間的對話那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