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二樓。
芝麻身子趴在外拓的楠木看臺上,再度目擊了他們九爺被姜茶追逐暴擊的場面,逗趣到不行。
“二爺,我感覺小娘子她開朗了許多。”他起身,替姜二白的空置茶盞里又添了些茶湯。二爺喜烏龍茶,尤好鐵觀音。姜家人在喝茶方面如出一轍的苛刻,每次都需取綦江山泉水烹煮。
今日能喝到最新鮮的茶水,姜二白的心情自然是好到極點。修長身子半倚在石制躺椅上,嗓子哼起不知名小曲,好生愜意。
“二爺,您覺得姜爺是在打什么算盤?”芝麻執(zhí)起羽扇,緩緩扇風(fēng)。
姜二白平日最怕熱。雖已入秋,但這屋內(nèi)還是有些悶熱。喝熱茶,過會兒定會出汗。
“芝麻,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叫茶茶過來祠堂嗎?”男人猛睜開眼睛,一雙墨眸深不見底,似乎能將旁人整個吸進(jìn)去。
“您是說姜爺原本打算對小娘子動手嗎?”芝麻不解。
姜茶平日不生活在本家,甚至可以說跟姜家完全不來往。他實在有些不太明白為什么姜云升會想要去找她的麻煩。
姜二白重新閉上眸子。他并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這件事情牽扯越多危險系數(shù)越高。
不過不得不感慨,芝麻的眼力見要比平常人高出很多。不用指點,就能看出姜云升講他們所有人聚集到祠堂是別有目的。
“那我們是不是該提醒下小娘子有危險?!笨吹贸鰜?,二爺很疼姜茶。若真出什么事,他內(nèi)心肯定難過到極點。
“你側(cè)面提醒下,讓她不要跟秦琪走太近。”
姜家子女從不嬌氣。近些年,分家背著他們干了多少越權(quán)的勾當(dāng),他可都清楚記著賬。
既然現(xiàn)在姜云升刻意對著干,他也只能借助姜茶擺一道,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臨近中午,他們四人在榕樹下匆匆解決了午餐。隨后,姜茶和九笙又返到正殿。與先前人潮擠擠不同,此刻一片空蕩,只留下他們鞋底落地聲。
姜茶眉頭緊皺,面上戴了三四層一次性口罩,空氣里彌漫的酸臭妖氣著實令她作嘔,以至于秦琪準(zhǔn)備的精致午餐她只吃了兩三口便再也吃不下。
真的愧對“吃貨”二字。
“你生病了?”九笙踱步跟在她的身后,神色不確定的詢問。
“這里妖氣太重,我不喜歡?!?p> 姜茶雙臂環(huán)胸,又凝神仔細(xì)查看正殿的每個角落。
“有看出什么嗎?是不是旱魃?”這是他今天內(nèi)第二次提到這個悍人名字。
姜茶只是搖頭。
“什么都沒有嗎?”男人顯得格外焦灼。
姜茶張了張嘴,她本想說鎮(zhèn)魂碑旁確有幾位衣衫襤褸的孤魂,不過想起九笙見不到鬼,只能努了努嘴唇,頗為無奈。
仰面望天,白絮狀云朵在四方空間里飛速流轉(zhuǎn),猶記得天氣預(yù)報今日可是萬里無云的晴天。
“你不覺得云動的太快嗎?”她回首示意九笙視線上抬。
她學(xué)藝不精,在觀天地方面幾乎一竅不通。天地流轉(zhuǎn),溫?zé)崆镲L(fēng)攜卷愈發(fā)濃烈的腥閑氣味包裹住整個院落。那氣味實在刺激,雙眸被熏得通紅,淚水懸在嘴窩處,纖手順勢摘去框架眼鏡。
暈乎乎?眼前怎么漆黑一片?姜茶眉頭一皺,雙手去揉飽含淚水的眼睛。
“你站那兒別動,我去打電話喊二哥。”九笙當(dāng)機立斷往院外沖。山頂四合院內(nèi)信號差,他只能走到祠堂外才能勉強有兩格信號。
他顯然沒注意到她的不適。
嘶!
姜茶莫名驚恐,身體本能后仰跌坐在地。她慌忙伸手捏住衣角,只覺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更加躁動。不光眼睛不適,就連耳畔也開始回蕩窸窸窣窣呢喃聲,像極了小時候做噩夢醒來后又撞鬼的感受。
九笙不在身邊,她努力深吸幾口氣,勉強撐起身體。照以往經(jīng)驗來看,妖祟最喜歡在伏妖天師精神脆弱時附體吸食靈魄。
至于破除的最佳方法就是屏氣凝神。
雙腿交叉相盤,乃觀音坐姿。雙手合十,圓眸平視前方,念念有詞道:“天地輪轉(zhuǎn),靜心屏氣?!?p> 她其實從未系統(tǒng)學(xué)習(xí)過伏妖法,成年后被母親逼迫,參加過幾次初級培訓(xùn)。也不知是天賦高,還是聰明,打完基礎(chǔ)后便無師自通。
記得首次除惡鬼,附近別家有名的伏妖天師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她新手上路誤打誤撞,念個“火焚咒”就燒的惡鬼灰飛煙滅。原本還調(diào)侃她念咒口齒不清的九笙瞬間被打臉。
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從沒背過任何咒語,更別說是畫黃符,可是真正實戰(zhàn)時,大腦就會不受控制的自我操作。
真是奇怪到不行。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天才吧!沉思被一陌生男聲打斷。
姜茶猛然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透。四方空間里,月光朦朧,無數(shù)的星掙破夜幕布滿開來,夜的潮氣在空氣中浸潤。
寂靜的夜晚蟬鳴代替了白日妖祟的呢喃。她下意識循著聲音去尋,不過沒戴眼鏡的高度近視眼跟睜眼瞎別無區(qū)別。只是依稀能看到赤紅燈籠下站立著一薄弱男子,身姿筆挺。
“分家的?”她微怔,試探性發(fā)問。
轉(zhuǎn)念一想,絕對不是外人,早上就已經(jīng)封山了。
“你是哪家的?今天祠堂不讓進(jìn)?!彼叢孪脒厯蔚仄鹕?,底氣十足。
男人不言語,只是安靜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說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瘦弱,臉上沒有肉,罩著一層饑餓的青黃色的薄皮,身體又瘦又長,像根竹子。
“怎么不說話?”姜茶趔趄地往他方向走去。
該死的姜九笙,不僅不喊她回去,還偷拿眼鏡。要是真的摔到哪兒,她絕對找二叔算工傷,還有誤工費。
見他不搭理,姜茶沒好氣地止住步子,正好沒處撒氣,“這么晚趕緊回去休息,天黑妖怪也多了?!?p> “不過,你知不知道姜九爺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他把我眼鏡給拿走了,這黑燈瞎火的夜路我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