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精疲力盡的一天。
“我回來了?！?p> “你回來了?！鞭r(nóng)旎起身迎接，眸光閃爍，或許因為等一縷青魄千年，他著實不喜歡等待的感覺。
雙手接過姜茶背包，一切行為都理所當然到極致。
“你今天辦身份證了嗎？”她滿臉疲倦，小手緊牽住男人的衣角，任由他拖拽入室。
“你每天都很累嗎？”農(nóng)旎有意扯開話題，他認識的伏妖天師都是精力充沛，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
再撣眼雙手無力下垂，重心落在他衣服上的“女樹獺”，無奈搖頭，孺子不可教也。
“也不是，我睡眠不足?！彼洁?，干脆癱倒在榻榻米上。
睡眠不足？農(nóng)旎像是聽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昨天夜里，天雷的威力都沒她磨牙聲音響。
“你想吃什么？”撫著饑腸轆轆的小腹，轉(zhuǎn)話題，“陪我去吃飯。”
農(nóng)旎哭笑不得，提到吃瞬間精力旺盛，佛系少女的命門——食物。
“契主可以命令妖怪做任何事情?！彼挠幕卮穑约河辛x務提醒下彼此身份。
姜茶癟嘴，故意嗆道：“那我讓你去死，你去嗎？”
妖神遲疑，她的問題總是令妖無法作答。
風揚起百葉窗有節(jié)奏的撞擊墻壁，灰暗的天空，蒙蒙的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束縛著思緒。
“你愿意的話我可以選擇死亡?！毖?，皆不可信也。
姜茶扭亮小臺燈，屋內(nèi)的素色墻壁和陳舊家具頓時罩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她拿了套寬松運動套裝穿上，其實以前逛小區(qū)都穿睡衣。
“小姜?！辫€匙剛插入門鎖，熱心樓長尖利嗓音在樓梯間響起。
姜茶僵硬轉(zhuǎn)身，嘴角扯出標準八齒笑，她一度懷疑大媽在她家裝監(jiān)視器，否則怎么出門就能偶遇。
“樓長，你下樓晚練啊?！?p> 大媽點頭，八卦眼神在她和農(nóng)旎身上來回徘徊了數(shù)次，“小姜，這是男朋友？”
姜茶手微抖，整串鑰匙“嘩啦”掉地，脫口而出：“我叔。”
目光一轉(zhuǎn)，農(nóng)旎臉色難看，拳頭緊握，他還不太能適應人類全無意義的寒暄。
“還以為是你男朋友呢！”大媽滿臉失望，眼神失去光彩，“你叔叔挺有個性?！?p> 老年人不理解古服穿搭情有可原，再加上農(nóng)旎那頭齊腰青絲，大媽投來的異樣目光不可避免。
“我們走吧?！鞭r(nóng)旎愈發(fā)不耐煩，躁動在烏黑瞳孔中爆發(fā)。
語畢，三人一度陷入尷尬中。姜茶趕忙打圓場，“樓長，您先下去吧！我剛好像聽到一樓張阿姨喊您跳舞。”
大媽也識趣，順著她鋪好的臺階下，末了又意味深長的瞥了眼眉頭緊皺的清秀男人。年紀不大，脾氣倒不小。
“樓長，天黑小心些。”
目送婦人離去，姜茶才稍稍松口氣。還好在八卦鏡面前解釋清楚，要不然明早可能整個小區(qū)五十幢居民樓人盡皆知。
“咱逛超市去?！弊匀坏貙⑾灩P小新錢包塞進男人懷里，雙手不帶包的感覺難以形容的美妙。
農(nóng)旎還處于懵圈狀態(tài)，原本以為會責怪自己惹麻煩的事情，沒曾想她只字不提，心情比方才還要愉悅幾分。
“你們?nèi)祟?，”微頓，似絕主語不恰當，“你明明很冷漠，為什么還要裝出一副親切的模樣？”
姜茶猛地頓住步子，樓道漆黑寂靜，呼吸聲漸粗重，憤怒反問：“那你明明知道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思，為什么還要窺探？”
農(nóng)旎模仿著動作兀自摁亮樓道燈，月光清冷氤氳，她臉上又恢復平常淡然表情，好似剛才質(zhì)問他的少女從未出現(xiàn)過。
“我好餓，真磨嘰?！彼洁熘涌炷_步，今晚手游有活動，要加快速度完成戶外計劃。
……
東苑小吃街，到晚上又別有一番滋味，不過燒烤和水果茶再加上絕味鴨脖——絕搭。
妖神滿臉嫌棄地盯著左右開工的少女，人類對食物的欲望他實在難以理解。
“不吃嗎？”嘴邊叼著羊肉串，小手一抽竹簽，嫩焦咸香的肉粒全部包裹在口腔內(nèi)。肉汁爆開，擼串狂魔正式上線。
農(nóng)旎搖頭，長袖一擺。錦衣沾上嗆鼻煤炭味，青絲也差點被風吹進食物內(nèi)，奈何吃貨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別這么看著我?！彼邶X不清的呢喃，藕臂舉高，“老板，我再來三串金針菇培根。”
老板喜笑顏開，今晚雖然只有他們一桌，可是沖那瘦弱姑娘點串的量他也不虧。
“姑娘，送你兩個烤扇貝?！敝心昴凶拥故强犊?，贈送的扇貝不光個大汁多肉質(zhì)還很緊嫩。
“老板客氣了?！苯韬想p手道謝，想來她十歲時就想著長大后開個燒烤店。
“你吃了四十串羊肉串，三十串牛肉串，十串掌中寶和五十只烤蝦，我跟你客套下應該的?！睂嵳\老板也直白的過分，半調(diào)侃半認真報了遍她的菜單。
農(nóng)旎冷哼，垂眸盯著堆積成小山的竹簽，他忽然理解為什么她總在哭窮。就這食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會是饕餮同門。
“老板，你家串最高！”姜茶意猶未盡的吃完最后一個扇貝，朝中年男子豎起大拇指。
她還會來…光顧……
〔江城銀行〕您尾號3551的賬戶于09月31日19時10分支出1000元，余額50635元
一千？現(xiàn)在就連街邊燒烤也如此昂貴的嗎？
“你為什么不攔著我？”她嗔怪地瞪著滿臉“與我何干”的妖神，小拳重敲在他右臂上。
農(nóng)旎捂住雙眼，無故接受了拳終擊，有苦難言。
臨近九點，她們才徒步晃悠到附近超市，期間還無數(shù)次聽到她嚷嚷：“剛吃完油膩，還想吃點清爽的東西漱口?！?p> 農(nóng)旎走在她側(cè)面認真觀察，腹部微微隆起，心想相比較龐大妖怪，活人芝麻大小的胃如何塞進去那么多的食物。
姜茶察覺到他的視線，不滿的問：“看我干嘛？”顯然還沒從千元燒烤中緩回精神來。
“沒什么?！彼掖遗查_視線，眉宇間滑過絲被抓包的尷尬。
奈何某人心思轉(zhuǎn)瞬便被水果區(qū)的試吃活動吸走，小碎步上前，盛滿商品的購物車被丟棄在角落。
“哇！椰子！”她手舞足蹈的招呼他過來，“農(nóng)旎，快過來嘗嘗?！?p> 農(nóng)旎再度捂額，他真的不太想搭理見食物就瘋癲的小人。
不出片刻，滿載而歸的吃貨朝購物車中又投擲了三個椰子。
“大叔，我以為你第一次來超市。”右手遞來一小杯乳白色液體。見農(nóng)旎搖頭拒絕好意，她也毫不客氣的咕咚下肚。
“這就是超市？”他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海鮮區(qū)販售員毫不掩飾自己的驚愕，還不乏老大爺駐足圍觀。
農(nóng)旎本身古裝打扮在公共場所就足夠吸睛，偏偏還滿臉認真地問她弱智問題，況且前段時間還熱播古穿今大劇……
姜茶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趕緊扯住他的長袖，作慍怒樣：“叔叔，你的古人穿越戲癮又犯了?！?p> 她嗓音提高了許多，保證周遭人都能清楚的聽到每個字句。
“讓你別跟我出來，真以為自己是戲子嗎？”眉頭緊皺，所謂戲精就要保證每個細節(jié)演出到位。
“啊，”農(nóng)旎慢半拍，“抱歉?！?p> 姜茶從眼鏡上方環(huán)視眾人，確保無人再把注意力落在他們身上，才踮腳在他耳邊低聲解釋，“超市即你們的貨郎擔，販售所需的地方?！?p> 她有幾分愧疚。過于專注食物，連最基本的名詞解釋都忘記解說。不過農(nóng)旎坦然自若的模樣著實讓自己忘記——他是位被鎮(zhèn)壓千年不諳世事的老怪物。
思及此，莫名產(chǎn)生中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錯覺。
十點，月亮隱去身影，朦朧云層飛速流轉(zhuǎn)。深秋，天高露濃，夜風清冷，銀河繁星卻越發(fā)燦爛。
姜茶趿拉著超市新買的柔軟棉拖，右手拎著出門時穿的vans鞋，左手牽在他的袖角，“農(nóng)旎，要我?guī)兔幔俊?p> 妖神睜大眸子，理智而冷靜的回望了眼頹廢少女。他們確實買太多東西，足足盛滿三個塑料袋。
“沒關(guān)系，都是我的東西?！?p> 弱肉強食。為防止被時間拋棄，妖怪普遍能更快接受新鮮事物。不用別人刻意來教，他們只需要模仿就足夠。
“不過你從剛才開始，怎么直呼我名字了？”他不滿問道。
姜茶吐舌，笑著狡辯：“我都已經(jīng)又好幾個親叔叔，你還來當我叔，嫌煩?！?p> 纖手松開他的衣袖，茶眸坦然，“你的名字好聽?！?p> 農(nóng)旎顯然有些吃驚，精致面龐浮起一抹冷笑。不知該說她天真還是愚蠢，“旱魃農(nóng)旎”在歷史上可是無數(shù)人避而不談極為忌憚的名字。
農(nóng)旎即是厄運和災難，因此燒烤店的顧客會減少，超市因斷網(wǎng)而大排長龍。她竟然說好聽……多么可笑的笑話。
“農(nóng)旎，多好聽?！彼帜剜种篙p拂鬢角滑落碎發(fā)，“你不喜歡的話那旱旱？或者魃魃？”
妖神捂緊心臟處，姜茶纖柔呼喚聲使他找回千百年都消失的平靜，幾聲“農(nóng)旎”確實就奪去他的全部注意力。
不知不覺間，他的視線由倉促一瞥變成久久凝視，連一個細微顫抖，一聲低沉喘息都不放過。
“還是農(nóng)旎吧。”她的淺笑猶如水面泛起點點漣漪，千年輪回她果然是姜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