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界
天界的路要比上山遠很多，亦忱來不及等玄樂拿酒回來，便跟著尤謁走向天界。
若不是越走云霧越重，還真沒有什么上天的感覺，只以為是攀了座更高的山。
山上先是輕云繚繞，但云是掛在樹上的，蔥蔥的樹木清晰可見。
隨著高度增加，樹便漸漸隱沒在了云層里，快要走到頂時，便是一片白霧，不見任何山景。
每走一步，只能看清前方的一層臺階。
走了不知多少個見不到他物的臺階以后，天忽然在某一層變成了藍色，清晰可見的便是依舊向上的階梯和朵朵從身邊而過的白云。
這朵朵的云遠看似棉花團，從身邊游走經(jīng)過，便沾了點水汽。越向上，臺階越寬廣，直至看到了宏偉的翠玉石門。
門的兩側(cè)守立天將，穿著打扮很是氣派。
人間宮里的守衛(wèi)可沒有這樣金玉相間的鎧甲，他們看到尤謁走來，面無表情。
看到亦忱，冷著面孔攔下。
“何人？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她是小神的一位摯友，也是有仙根的，不然不會瞧見二位和這天門的?！庇戎]陪著笑臉回他。
問話的神守衛(wèi)瞥了一眼尤謁，警示著說了句：“這次暫且放你過去，進了天界莫要惹出什么事端。下不為例！”說罷，挪開了擋在亦忱身前的長戟。
此對話中，亦忱未講半字，生怕給尤謁帶來不便。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種錯誤，她以為天界的神相互之間都是彬彬有禮，相互尊重。
沒想到，小小的天兵對待一位半神就可以如此傲慢無禮。
亦忱悄悄跟在尤謁身后，進了天門，尤謁便領(lǐng)她走向右側(cè)小路。
亦忱偷偷瞄了眼天界主路，眾多華裳仙人紛紛乘云而過，而她和尤謁，像是兩個竊賊般穿過最窄的小路。
尤謁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面帶愧色地說：“天宮就是這樣，等級森明，我這等無仙職的半神，是不可到大路上去叨擾乘云的高仙。如此，只能委屈你了?！?p> 亦忱訕訕笑著，搖搖頭道：“沒關(guān)系的，我能來到這看看就很好。小路清凈，小路清凈。”
尤謁帶著亦忱順路來到了祭祀大典的仙場，他們躲在最角落的一根盤花白玉石柱后，靜靜地望向神壇。
亦忱并不懂天界的禮節(jié)，便四處張望，看個熱鬧。
一層層的仙人，他們打扮非凡，華麗飄逸之感凡人遠不能及。
仙人的模樣，果然要比凡人好看得多，亦忱想到。
他們拜著，跳著，幻星幻霞從眾仙人的身邊飄蕩而過，伴著悠揚的樂曲和舞蹈，每位仙人的臉上都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仙臺的兩側(cè)是天宮的樂師，他們手持的樂器亦忱不認識，所奏之音人間從未聞過。
每組前前后后坐了幾百位樂師，兩組近有千人。
亦忱看著眼前這個場面，想到了皇宮里的宴會，也不過是區(qū)區(qū)幾百人，而天界竟然用千名樂師，并且他們看上去，全如仙人一般美貌恬靜。
“樂師們都是天界的仙人？”
亦忱趴在尤謁耳邊小聲問道。
“當(dāng)然，都是正三位的仙人?！庇戎]亦用手遮面頰小聲回道。
二人雖是小心翼翼，可是仙人畢竟耳聰目明，很快便有仙子甩了她二人一眼刀。
亦忱平日在人界何曾受過這種待遇，她在人界人人都是敬她愛她。哪敢有人瞪她。
一時之間，她便覺得仙界的節(jié)日甚是無聊，拽著尤謁，示意想要離開。
她拉著尤謁悄悄的從來時的路返回，對這天界越看越是厭倦，越走步子越快。
途徑一座宮殿，門內(nèi)剛好走出一位老婦般的仙人，尤謁見她便放緩了步子。
“站??！當(dāng)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還敢急著步子走？”
尤謁尷尬地看向她：“樹神姨，以后不敢了?！?p> 拜別后低頭而逃。
亦忱看向樹神，只見她一身棕色錦袍看似華貴，但言語間透著的傲慢讓她心生反感。
這種仙人，縱是穿著打扮的再好也讓人難生敬意。
亦忱拉著尤謁，沖著那老樹神拜道：“拜拜了您吶！以后永不再來！”
說罷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回去時不似上山一般走走歇歇，四處瞧瞧，而是如逃跑一般，一口氣便跑回了海棠林。
到了海棠林，看到玄樂乖巧的等在那里，笑著對她道：“小姐，我等了好久，還以為你又去哪了呢，可算回來了。”
“去了趟天界，破地方，不好玩。便回來了?！?p> 亦忱大口的喘著氣說道?；仡^看了眼尤謁，他的臉上略有尷尬，勉強笑了一下。
“什么？天界！尤謁不愧是仙人，太厲害啦，天啊。我們段家的大小姐去過天界啦，了不得??！”
玄樂說著，滿臉欽羨。他的表情，讓亦忱和尤謁更是難掩尷尬，
“不好，小書童。我看吶，這世間還要數(shù)我們的海棠林最為自在?！?p> 說罷，亦忱拿著酒壺翻上二樓。對尤謁說道：“你以后就在這海棠林的木屋住下吧，我城中父親年事已高，總不陪他，放心不下。
回城陪他，海棠林便只有玄樂和高翁，我依舊放心不下。
倒不如你幫我一忙，留在這里陪著他們可好？”
“如此，甚好?！庇戎]笑道。
在亦忱的眼里，他是個彬彬有禮卻又謹小慎微的人。
今日去了天宮，便也明白原因。
原來在天宮，他一直都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小小的守衛(wèi)對他不敬，其他仙人亦是假裝看不到他，只因，他是天界地位仙階最低的半仙。
尤謁躍上二樓，其實他看出了亦忱心有所思，這么多年活過來，別的不知道，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漲了不少。
“你知道我在天界的地位為何如此么？”尤謁似自言自語。
“還不是那群仙人勢利眼嘛，誰都看得出來。”亦忱面露慍色。
“那是因為我命里的另一半不僅不是仙，而是魔?！庇戎]續(xù)又說道。亦忱驚詫看他，似乎曾經(jīng)聽他說過，又記不真切了。
“聽說我母親是魔界的妖女，她是前魔王的女兒，是他最寵愛的公主。
她本是許配給魔界夜王弩歐，奈何與我父親相遇，生了我這個罪孽，還害死了自己的性命。
魔界因此向天界發(fā)難，冥火燒了天界十余座天宮，灼傷了數(shù)位仙人。
而我父親，也是從那時起被仙神二帝懲罰，永不許現(xiàn)身人界，亦不許再回天界。
而魔界，又視他為仇敵，自是不能去。
從那以后，我便再也沒見過父神。也是因此，天宮之人均憎恨和討厭我，都說我是妖女和罪神的兒子。”
尤謁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山下的風(fēng)景。
亦忱安安靜靜地聽，心里覺得不公，他一個孩子，只是錯誤的結(jié)果，又不是他想要這樣的命運。
仙人難道沒有半分的憐憫之心嗎？剛想問話，又聽尤謁繼續(xù)說道。
“如此，我便想到人間游歷，因為父親在人間司火。
我知道如果哪里起火了，戰(zhàn)亂了，便是父親去過了。
他是在替仙界司火，燒盡這人間本該燃燒的一切?！?p> “這就是火神的職責(zé)？”亦忱有些詫異，她從不懂天上各神的職責(zé)。
“正是，也正是因家父有此仙能，我才免于被處決。”
“被處決？什么意思？神還可以被處決？”
“當(dāng)然，神也是可以從這世上完全消失或是墜入地獄的。
火神受刑，永世不現(xiàn)身，而我是唯一的火神之后，可以司火，以后便只能要我做火神?！?p> “??？你們神仙還世襲？”
亦忱更是驚奇。
“也算是吧，只是我們的血脈有這樣的能力。
天宮本是有雙火神的，也就是我還有一位伯父，奈何他因救父親母親在戰(zhàn)亂中被冥火燒身，隕滅了。
從此這世上有司火之能的便剩我一人了。
也是這樣，我才得以活到現(xiàn)在?！?p> “可是，火神還在世上??？只是見不到而已，他也有司火能力??！”亦忱不解。
“父親在那次戰(zhàn)爭后便受了重傷，罰他隱世時仙帝曾說過，他熬不過百年便會徹底隕滅。
如此，天地間只有用我來司火。
到現(xiàn)在，百年過去了，我終于可以來人間司火，卻從未見過父親。他處處可見，亦無處可見?！?p> “是啊，人間處處需要火，可是竟尋不見火神蹤跡。”
說著，亦忱更是替尤謁感到難過。聽他講了這么多，原來，這就是看起來瀟灑的半神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