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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得江邊柳

第二十章 魚蕙蘭

賦得江邊柳 頃刻陳年 2697 2022-03-10 19:21:24

  “小幼薇,你在干什么呢?”

  聞聲突然有人將自己頭上的紅紗巾掀了開來。

  “沒沒沒干什么!”

  “蓋個紅蓋頭,想嫁人了不是?”李億將紅紗巾拿在手中把玩:“這紗巾不錯?!?p>  “這個不許動!還給我!”

  “這么打緊?莫非是你哪個好哥哥送你的?”

  “不是啦!還給我!”魚幼薇伸手去搶,一下滑下了床。

  “小心!”李億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立刻雙手接住她,“還你就是啦,這么不小心自己。腳還疼不疼?”

  “還好吧?!濒~幼薇一邊順口回答,一邊暗自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腳傷到了。

  “你以后離那個叫裴澄的遠一點,活脫一個不要臉面的登徒子,老溫這次還真是看走了眼。”

  “裴澄?……”又是誰啊?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不過好在你師父啊,已經(jīng)將他逐出師門了,你們以后可能都不會再碰面了?!崩顑|邊說邊將被子重新蓋回她身上。

  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她沒心情問,更沒心情想。

  經(jīng)這么一折騰,再無困意了。

  “可以扶我出去透透氣嗎?”

  “你都這樣了,還亂跑啊?!?p>  “可太悶了,快喘不過氣了?!?p>  “好吧,走吧!”

  李億將她一個胳膊挎在自己肩上,一把將她扶起來,為了維持平衡,她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扶在了他腰間。

  剛出門走了沒幾步,就遇上了溫庭筠。

  “早啊,老溫?!崩顑|叫住正欲走開的他。

  “師父……”魚幼薇叫了一聲。

  溫庭筠回過頭,打趣道:“好你個李億,大早上的混進我宅子,連我都不知道!”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這不是來找你的愛徒請教一番。”李億不甘示弱地打趣。

  這個李億,真會說鬼話,什么請教啊!

  溫庭筠有意無意地向魚幼薇頭上打量,發(fā)現(xiàn)她又將昨天李億送的石榴花簪子戴上了。

  他依舊云淡風(fēng)輕的笑了笑,“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好好聊?!?p>  他感覺,自己最后一絲的理智快要分崩離析。他不想這樣的,像這樣,親手將她推進別人懷里。

  “好,慢走啊!”李億毫不猶豫地向他道別。

  魚幼薇也沒挽留。

  師父應(yīng)該看見自己已經(jīng)戴上他送的簪子了吧……

  李億繼續(xù)扶著她向前蹣跚。

  “你今后有沒有什么打算?”他突然開口問。

  “我能有什么打算?”魚幼薇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

  “比如……離開溫宅,去過自己的生活?”

  “沒想過?!?p>  其實她知道,溫宅不可能是她一生的歸宿。

  可她什么也不想多想,只想歲月獨好,做他最得意的徒弟。

  “怎么可能沒想過?難道你要在溫宅,當(dāng)一輩子的老姑娘?”李億向她打趣似的。

  她怎么忍心離開溫宅,離開這個有溫庭筠的地方?或者,誰會信誓旦旦地,來帶她離開?

  “這么說可能有些厚臉皮,但是,也許吧。”

  “要不然你嫁給我好了?!崩顑|漫不經(jīng)心似的。

  魚幼薇感覺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強裝出淡定:“青天白日說什么玩笑話!”

  “好啦好啦,看你還生氣了,逗你呢!”

  她竟然感到一絲失落??伤恢肋@陣失落是為什么。

  又走了片刻,她覺得渾身的力氣都用光了,虛弱得快從他攙扶的手里滑下去。

  李億見狀忙打橫抱起她往回走。

  心中的失落感又減弱了。

  她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她享受李億對她的好,卻又心悅他人。

  可他也是在打玩笑話啊,他這人平常慣會尋人開心,隨口說的話怎么能當(dāng)真。

  想到這兒她又有些懊惱。

  “當(dāng)我下來吧,我還有力氣可以自己走回去。”魚幼薇說著便掙扎著站回地上。

  “你自己真的可以嗎?”李億不松開手,滿臉擔(dān)憂。

  “可以的,別跟著我了?!濒~幼薇頭也不回。

  李億暗自思忖她怎么就生氣了?難道因為他半開玩笑地說要娶她?

  魚幼薇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踉蹌著回了屋里,竟看見溫庭筠正在自己屋中。

  “師父?你怎么來了?”

  他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壞脾氣:“來取我的簪子,你不是不喜歡嗎?!?p>  “哪個簪子?”魚幼薇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紅石榴花簪子,又瞥到他手里的那支蘭花的。

  “這兩個不都是你送我的嗎?”

  這傻丫頭,竟還不知。

  “你頭上那是李億送的?!?p>  魚幼薇聞聲,嚇得趕緊摘下頭上的簪子,頭發(fā)一下子傾瀉在肩后。

  這也太巧了!師父和李億竟送了同一種禮物,然后自己還愚蠢的以為都是師父送的!

  以后再也不喝這可惡的酒了!什么都忘了!

  “師父你別生氣,是我有眼無珠,沒認出你給我的禮物?!濒~幼薇撒嬌模樣的,卻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

  溫庭筠趕緊伸手去扶她,她順勢挎上他的胳膊。

  “好師父,你幫我簪上這好漂亮好漂亮的蘭花簪子好不好?”

  溫庭筠憋笑,挽起她的頭發(fā),將簪子簪在了她發(fā)中。

  她回頭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摸著簪子左右打量著自己的模樣。

  “師父,我真喜歡這個簪子,比那個不知道好看多少倍!”魚幼薇像哄他似的。

  “你少來。”

  “我以為……你記得我喜歡紅石榴花的嘛,還以為那個也是你挑的?!?p>  那個確實也是他挑的,李億邀他出去當(dāng)參謀,問哪支簪子送給她她會歡喜些,他毫不猶豫的選了那支紅石榴花。

  他記得那個初夏。

  春末的柳絮還依依不舍,石榴花便開滿了長安城郊外的鄠杜。

  然后他遇見她。

  可他怕耽誤她,所以毫無保留地將她的喜好告訴了李億。

  他想,李億于她,定是個好歸宿。

  可見她歡喜了李億送的禮物,他又深深地后悔了。

  人真是個糾結(jié)愚蠢的東西。

  “師父這次送我蘭花,可是有些寓意?”魚幼薇見他愣住了神,忙說話。

  “還真有些寓意?!?p>  “怎么說?”

  “都說女兒家及笄,家里人要給取個字的。為此我還思忖了一番?!?p>  魚幼薇滿眼的“想知道”。

  “蕙蘭。怎么樣?”

  “蕙蘭……”

  “不以色香自炫,不因無人自芳,君子當(dāng)如蘭。希望你以后一直記得這句話,并如此活。”

  “師父,謝謝你,我喜歡這個名字。蕙蘭,我叫魚蕙蘭。”

  魚幼薇將頭靠在他肩膀上,滿眼都是幸福。

  “那師父,你的字是什么呀?”魚幼薇忽的想起有一日在溫庭筠書房,看見的美人畫像上的落款。

  “溫飛卿?!睖赝ン蘼唤?jīng)心地說出自己的字,與說出自己的大名一樣順口,想著一定是平常也會經(jīng)常用這個名字。

  “溫飛卿。”魚幼薇重復(fù)了一遍。

  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好聽的名字,將溫柔、灑脫、豁達、明媚集于短短三個字。

  不知為何,心底又暗暗涌動著些不明的失落與恐慌,或者說,她應(yīng)該知道為什么。

  原來那幅畫像上,真的是他的妻子,他提筆寫道:“溫飛卿之妻”,他落款為“溫飛卿”,他將畫像珍藏在書房多年,即使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許久許久了。

  他讓人感覺深情滿滿,滿得對著一幅舊畫像都能溫柔泛濫。他又讓人感覺薄情寡淡,薄到可以隨意游轉(zhuǎn)于千萬個花樓姑娘的溫柔鄉(xiāng),卻好像從不將任何一個放在心上。

  他總讓她分不清深情與薄情,哪個只是他的保護色,哪個是他真正的底色。

  正想著,忽地寒風(fēng)不知哪來的邪勁兒吹開窗子,溫庭筠忙張開衣袖為她遮擋。

  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味道撲了滿面,也許是淡淡的墨香味,也許是成熟男人身上的,令人安心的氣味。

  不管過去如何,將來又如何,此時此刻,她還是心滿意足。

  她看透自己會被李億玩笑似的情話動搖,卻又可以在溫庭筠的舉手投足間,又堅定下來。

  從此在心里的那方小天地,徘徊著的那兩個人,總不是溫庭筠和魚幼薇,而是溫飛卿和魚蕙蘭。

  怎么才能永遠的留住他們呢。

  “師父,你幫我在院子里栽一棵柳樹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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