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百萬朝寧澤清啐了一口,不屑說道:“野心之國,生戰(zhàn)之國,自然人人得而誅之,又與頻國有何關(guān)系,你莫要牽罪,況且,我等也并不完全都是頻國的人,更不是為頻國做事。要問我們?yōu)楹稳绱?,怎么不先說說你們子襲為何征這百族之軍呢?”
一拍案聲響起,時舒突然站起來,朝著他們怒吼:“百族之軍,是為百國友好所立,又何來野心之說。我子襲自建國后并無征亂之舉,又怎么說得上挑起戰(zhàn)爭。何況,百國本為一家,不分你我,將百國連為一體又有何錯?”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為何不命名為百國軍而是百族軍?以族代國,是將各國置于與你平等之位,還是位于你下?”
時舒被他話語噎住,并不能回答上他的問題。
包百萬呸了一口在地上,對著他張狂笑道:“你自然答不上來,因為你們打得本就是這一統(tǒng)百國的主意。今日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人人有目共睹,皆欲除之而后快。今夜被抓,算我們倒霉。只是你記著,你們要做的事并無那般簡單,日后也還會有千千萬萬的人要與你作對,你可小心為上。還有你,寧將軍,你處心積慮為子襲這般那般,背了多少罵名,日后落得什么下場,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也罷,子襲那污濁之地我萬分不愿去,我老包今日便在此地留下了,咱們后會無期。”
說著便往一旁護(hù)衛(wèi)的武器上撞去,當(dāng)場自裁。
包百萬終了仍是平日里那副欠揍的樣子,屈明離望著一地的血污卻再沒了那般玩笑的心境。
“可還有其他人要訴說幕后主謀?若說出來,可保性命無虞。”寧澤清對余下眾人道。
屈明離仍存了一絲希望,放眼看去,卻見耶齊等人皆是一股不屈之意,毫無松口的跡象。
時舒偏過頭去,嘆了一聲,對寧澤清道:“既然他們不愿說,就這般算了。按軍法處置吧?!?p> 軍法,戕害同僚者,盜取機(jī)密者,挑撥離間者,皆需亡。
這已是不能更改的結(jié)局。
班飛再看了眼屈明離,他現(xiàn)在已是滿臉愴然,不能再悲。班飛想安慰他一二,現(xiàn)下卻還不是好時候。
護(hù)衛(wèi)們得令將這些人押送出帳,屈明離也追了出去。
“你在騙人對不對,從前你與我講那些國家大義,分明是看清了這些不愿摻事,為什么你自己如今又變成了顛覆百族軍、顛覆子襲的存在?你常說把你該做的事做完便好,難道這就是你要做的事?你要做的,難道就是犧牲自己的命,滿足別人的野心嗎?你就是這樣謀求家人安好,日子富足的嗎?”屈明離跟在耶齊身后質(zhì)問道。
“我那本就是誆你才說的話,你沒發(fā)現(xiàn)我從始至終都將你視作我的棋子,那些話亦不過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而說的,自然算不得真。我從未將你當(dāng)做我的朋友,你又何必執(zhí)著?!币R頭也不回地說完了話。
屈明離停住了腳步,似乎被他的話語傷到了,一會兒又追了上去:“我自然知道你是將我當(dāng)做了棋子,可我不認(rèn)為你說的那些都是假話。如今你落了難,要將我推開我亦能理解。我只想問你一句,這真的是你想做的事嗎?”
耶齊停下了腳步,回頭道:“什么想不想做的事,我只知道,站在我的立場上,就應(yīng)該做這個立場應(yīng)該做的事。對錯皆不是你我能決定?;蛟S今日的結(jié)局在多年以前便已決定,我亦不后悔如此。奉勸你,也站在你的立場上做事,莫要再與我糾纏下去?;厝ギ?dāng)你的教衛(wèi),自然有你出人頭地,受人肯定的那天?!?p> 屈明離走到他面前,面對他說道:“我自然會走我原本該走的路,你現(xiàn)在想回頭也還來得及。跟我回去,將你的事交代清楚,還有一線轉(zhuǎn)機(jī)活下去,活著,就還有改變的可能?!?p> 屈明離拉起耶齊的手就要往回走,被他掙了開去。
耶齊凄涼笑道:“你還是太天真了,不懂立場二字究竟何意。自從我的身份決定后,就注定我會走怎樣的路,和怎樣的結(jié)果。這便是立場。人生來就有立場,你只不過是還未找到罷了。等你找到了就會明白,不止是今日,往后沒有我的歲月里,有些結(jié)果已經(jīng)注定,有些事情也注定發(fā)生。只希望你找到立場后,莫要成了我這般的手下敗將,連活著都不行了?!?p> 耶齊說完,任由護(hù)兵將自己帶走,屈明離亦不再追。接下去的畫面,不是他想看到的。
原本以為半年之期一到,自己就會離開,與他們分別。自己也只會是別人的過客,只能在回憶里留下痕跡。沒想到,這離別來得這么快,這么猝不及防,這么不知所措。還沒好好道別,就再也沒了再見的可能。
屈明離目送耶齊離開,沉思著,耶齊為了自己的立場選擇下地獄,那么,自己的立場又是什么,自己又該站在哪里?他分明不屬于這里,又該如何站自己的立場?這短短半年,自己還會經(jīng)歷何種糾紛,是否還有比這更痛心的事在前方等著?
過了今夜,耶齊在軍中曾經(jīng)生活過的痕跡便會被消除,不久,除了自己,可能再無人記得他是誰。那么他呢,半年之后,又有誰還能記著自己?
黑暗中,護(hù)衛(wèi)手起刀落。月光圣潔,將人間一切污穢洗去,卻洗不去人心中的陰影。
夜深了,眾人漸漸帶著余悸睡去。屈明離始終無法入睡,似是回到了離家那天般的輾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