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無論天家之堂或是百姓之家都是一大節(jié)慶日，每家每戶都張羅著。富有富的過法，窮有窮的過法，大到設(shè)宴款待，小到吃個月餅以度佳節(jié)，都是聊表心意。
班飛按照往日習慣，讓幾位小廝買了彩紙、面粉，又命廚娘等裹了面粉做月餅，裁了紙做燈籠。
烏清笙拿著寧將府的玉牌往皇家桂花園定額定量地采了桂花回來釀酒，眾人忙碌起來，原本沉郁的氣息也添了些明亮的色彩。
這夜，寧澤清赴宮中之宴還未歸來，烏清笙應(yīng)吩咐先讓侍衛(wèi)小廝、丫鬟廚娘等領(lǐng)了月餅、份例，各自回家團圓，又與屈明離、班飛等近身的人聚在一起。
烏清笙端上月餅、桂花酒各放在每人板桌前，說道：“今年釀完桂花酒還留了些桂花下來，便裹進了月餅里，只此一個，也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被分光了。若是被你們吃到了，可是要罰的?！?p> 班飛一臉為難：“不知道烏姐姐是要罰些什么？若是我辦不到可要出丑了?！?p> 烏清笙笑道：“瞧把你緊張的，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就真讓你出丑了?！?p> 班飛這才放下心來。
一旁的屈明離倒是有些新奇。可麗并沒有什么中秋佳節(jié)之說，當下看著桌上各式顏色、形狀的月餅自然也是不認識的。
班飛讓屈明離嘗試吃些，屈明離猶豫著拿起一個面上綴了紅點的，細細咬了一口，只覺得十分酥脆軟糯，便夸道：“好吃?！?p> 眾人皆笑。
“你咬得大口些，這么小口何時能吃到陷啊?！卑囡w見他確實沒吃過月餅，忍不住提醒道。
屈明離再大大咬一口，吃到里面更為香松柔膩，又帶些微甜，品了品，才吃出是紅豆味。
烏清笙問他：“好吃嗎？”
屈明離連連點頭，烏清笙才放心。
屈明離又拿起一個平平無常的月餅，直直一口咬下，卻分外堅硬，層層疊疊，險些咯牙。
屈明離咬下一口細細看裹在其中的料，竟有杏仁、桃仁、芝麻仁、瓜子仁等好幾味之多，慢慢咽下，等吃完這個已經(jīng)飽腹。
屈明離又見旁邊放著酒壺，也不拘謹，倒了一杯品飲，桂花之氣撲面而來，甚為甘美，醇厚柔和。
“這酒香醇，比歡醪飲還好喝?！鼻麟x不住夸贊。
烏清笙笑他：“沒想到阿離小兄弟原是家境殷實的人，千金一盞的歡醪飲都嘗過?！?p> 屈明離只得遮掩：“沒有沒有，我只是有所聽聞，想來也是世人杜撰，今日烏姑娘釀的這桂花酒，才算是絕味了?！?p> 班飛笑著，拿起一個新的月餅往嘴里送去，咬下瞬間便有桂花之香甜沁滿口鼻，低頭一看，正是中了彩。
“班兄弟今日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百來個月餅只有一個桂花陷的，就讓你吃著了。不過你可不能當著阿離小兄弟的面反悔?！睘跚弩掀炔患按屠狭税囡w，半點抵賴的機會都不給他。
班飛坐在位置上躊躇起來：“我只是個粗人，只會舞刀弄槍，若是罰我這個倒還好些，別的就不會了。”
烏清笙自是不肯：“哪就為難你了，再不濟，唱首歌也好，聽不到詞，聽到個調(diào)也是好的?！?p> 班飛推諉不過，端坐片刻，慢慢吟來。
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
屈明離聽著調(diào)調(diào)有些熟悉，模糊印象中在自己仍未好好記事之前耳畔聽到過，當下似有些回憶起，跟著班飛哼起了調(diào)。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
淇水滺滺，檜楫松舟。駕言出游，以寫我憂。（《詩經(jīng)竹竿》）
班飛見屈明離與他應(yīng)和想唱，問道：“這是子襲童謠，你一孜族人怎么會唱？”
“這你就不知道了，”烏清笙解釋道，“這首童謠名為竹竿，因其上口，當年皇宮內(nèi)外都在吟唱，傳到外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p> 班飛釋然，便不再問。
屈明離想著應(yīng)該也是春姑姑從旁聽來，幼時在他耳邊唱過，只是自己不記得罷了。除了她，還有誰會唱童謠哄自己呢。
如此又想到子襲中秋佳節(jié)之意在家人團聚，可自己遠在異鄉(xiāng)，在外歷練小半年沒見過家人，又有些凄涼。
班飛見他神情苦澀，想來是在思念家人，意要開導(dǎo)他。
“說來也巧，現(xiàn)在還在這飲酒吃月餅的，都是有家歸不得的人。今天雖不能與家人團聚，好歹……好歹大家也算是有緣相聚，結(jié)伴同行，千萬不要覺得孤單飄零。”
烏清笙也注意到屈明離神態(tài)，也舉杯附和著：“既是住在一府中，自然都是朋友的?！?p> 外面忽傳來開門聲，烏清笙忙放下酒杯迎出去，正是寧澤清赴完宴歸來。烏清笙幫忙脫下沾了露水的大氅，將寧澤清迎到上座，為他端來一碗羹湯和一壺桂花釀。
“將軍，在宮中怕是月餅吃多了，喝碗桂花圓子羹解解膩吧?！庇痔淼溃叭羰秋柛沽吮愫葍煽诜畔掳??！?p> 班飛問道：“你方才不是說桂花都釀酒和做了月餅，怎么還有碗桂花圓子羹呢？”
烏清笙嗔怪一聲：“我原本便是先做圓子羹，再做桂花釀與月餅的，可莫要搞混了順序?！?p> 班飛不語。
烏清笙又對寧澤清問道：“今日倒回來得早了，往年都是子時才回來的?！?p> 寧澤清坐下，回她：“今年叔王與公主回朝，與陛下、太子共度佳節(jié)，便讓我們先回來了?！?p> 烏清笙道：“叔王多年未回京，今日如此，太子殿下該高興了。”
寧澤清點點頭，略吃了些食物，又問了些府中過節(jié)發(fā)放份例之事，烏清笙一一相告。
“皇上賞賜了些水晶月餅與我，我已然飽了，你們?nèi)朔至吮憧?。”寧澤清微抿了口酒說道。
屈明離心中又驚奇不少，前些日子在書樓中，寧澤清便對自己有所寬容，今日竟將御賜的膳品分與自己，又與班飛、烏清笙同份。
不過這水晶月餅看起來晶瑩剔透，倒也新奇，屈明離也想著嘗嘗味道，不要白不要了。
“對了，烏老今年又在何處游走，中秋了也不回來看看你？”寧澤清問烏清笙。
烏清笙嘆了口氣：“爺爺他老人家的行蹤何時告訴過我聽，自然是他想去哪便去哪，想什么時候來看我便什么時候來看我。我一小輩，哪里管得住他?！?p> 寧澤清微笑道：“烏老天性愛自由，只要能保的平安便好，”
烏清笙點頭。
四人又賞了下月，待天微微透亮，便都回房歇息了。